得知李姝菀和李奉渊都去参加了太子举办的贺宴,到了晚上,宋静在府门口翘首以盼,欣喜地等着兄妹二人一道回来。
但没想到,最终却只见李姝菀独自回了府。
柳素扶着李姝菀从马车里下来,宋静探头往空荡荡的马车内看去,奇怪道:“小姐,怎么未见侯爷?”
宴上的酒是给将士准备的,闻来甘醇,实则烧烈。李姝菀喝了几杯,又摇摇晃晃坐了一路马车,眼下头脑晕胀,胃里也不适得很。
她蹙着眉,向宋静轻轻摆了摆手,难受得不想说话。柳素扶着她小心往府内走。
和李姝菀一起回来的刘二同宋静解释道:“小姐走的时候侯爷还在宴上呢,估计要等一会儿才回来。”
宋静点了点头。他看李姝菀难受,赶忙叫人抬来软轿,抬着李姝菀慢慢回了栖云院。
轿子落地,李姝菀一下轿,便扶着东厢门口的柱子吐了出来。
她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也没吐出什么来,只有胃中酸水混着清亮的酒液吐了一地。
宋静吓坏了,忙叫人去请郎中,又让侍女端来早早煮好的醒酒汤,温在食盒里,备在房中。
李姝菀从江南回来后,宋静就在府内养了名郎中。没片刻,人就到了。
李姝菀闭目坐在宽椅中,纤细的手腕搁在桌上,腕下垫着脉枕,腕上搭着一张薄帕。
郎中隔着帕子诊了诊脉象,又问了几句李姝菀的作息膳食。
李姝菀没有开口,泽兰都一一答了。
郎中收回手,道:“无碍,只是小姐夜里未进食又突然饮了酒,胃脏受了刺激导致呕吐。喝少许温水,等好些了用些清淡的小粥,休息会儿就好了。”
医者仁心,郎中收回脉枕,又多叮嘱了几句:“烈酒烧胃,小姐脾虚胃弱,应当少饮,最好点滴勿用。”
李姝菀没睁眼,低声开口:“有劳。”
郎中垂首恭敬道:“不敢,分内之事。”
桃青出门送郎中离开,柳素扶着李姝菀进了内室更衣。
李姝菀穿着雪白的中衣坐在妆镜前,柳素替她摘去头上发饰,轻轻取下戴了一天的耳坠子。
她偏头看着李姝菀薄软的耳垂,心疼道:“这坠子重,小姐的耳朵都扯红了。”
李姝菀伸手摸了摸有些疼的耳洞,垂眸一看,指肚上有一点鲜红的血色。
她没在意,接过侍女递来的热帕子,轻轻擦去了面上的妆容。
铅华洗去,方才还几分艳丽的面容立马变得素净淡雅。
雪肤乌眉,秋眸似水,宛若云上仙。只是原本润红的唇色此时有几分苍白,仿若气色不足的久病之人。
李姝菀擦净脸,又从妆奁里拿出核桃大的一小罐桃红色的唇脂。她用手指蘸了一些,点在唇上正在抹开。
但这时,李姝菀看着镜中自己粉白的唇色,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换了另一小罐颜色浅淡的唇脂。
抹上后,唇仅仅润了些,气血瞧着还是不好。
这时,桃青推门从外间进来,问李姝菀:“小姐,厨房在做肉粥,派了人来问您想配什么小菜吃。”
李姝菀放下小瓷罐,轻声道:“不吃,让他们不必忙活了。”
柳素正替她梳着长发,闻言劝道:“小姐多少吃一些吧,方才郎中还说要用些清淡的粥食才好。”
李姝菀摇头:“不想吃,没什么胃口。”
从前的李姝菀还听二人的劝,如今说一不二,很少有人能劝动她。
桃青知她现在的脾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出门回话去了。
李姝菀走后,李奉渊和祁伯璟聊过一阵,便也匆匆离了宴。
他回到府中时,天上月色正圆。
宋静顾着李姝菀,刚忙活完,手底下的人便来禀报说李奉渊已经回来了,眼下回栖云院去了。
宋静五年没见李奉渊,闻言大喜,匆匆往栖云院赶,但他腿脚慢了一步,刚进院,就看见李奉渊推开东厢的门进去了。
二人如今都已不是孩子,半夜还互窜房门实有些不妥。
宋静一愣,疑心自己看花了眼。他看了看黑漆漆的西厢,回头问执灯跟在自己身边的仆从:“方才进小姐房门的可是侯爷?”
仆从也不确定:“瞧着像是。”
宋静正准备上前去,忽然又见那东厢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宋静又是一愣,那仆从问:“管事,还去吗?”
宋静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想了想,领着仆从往西厢去:“算了,不急,去西厢等吧。”
李奉渊进门时,李姝菀已经歇下了。柳素和桃青宿在外间,刚准备熄灯李奉渊就推门进来了。
二人在宴上没见到李奉渊,此刻看着突然进门的李奉渊,像是已有些不认得如今的他,呆站在看了他片刻。
李奉渊倒是很快认出了二人,他问道:“小姐呢?”
他的声音和当年也不再一样,听着更沉了。
柳素和桃青听他开口,这才回过神,福身行礼,回道:“侯爷,小姐已经睡了。”
这话有赶人之意,叫他不要打扰李姝菀休息。可李奉渊像是没听出来,腰上挎着剑就进了内间。
今夜月色大好,李姝菀未落床帐,睁眼便能看见透窗而入的月光。
李奉渊一进门,也能看见床上躺着的李姝菀。月光照在床畔,似笼了层淡淡的清雾。
李奉渊抬步走过去,立在了她的床塌边。
或许是在睡梦中听见了脚步声,李姝菀缓缓睁开了眼。
床前月光被李奉渊高大的身躯挡了大半,皎皎月光在他的背后烙下一圈月白的淡光,却没能掩去他身上半分杀伐之气。
李姝菀似乎并不意外李奉渊会半夜前来,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像知道自己一睁眼他就会出现在这里。
四下安静,李奉渊站在她床边,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她面上的睡态散去,确定她已完全清醒过来。
他认真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睛,里面没有欣喜,也没有思念,明明她已经清醒,可她看他的眼神却仍和在宴会上时一样。
李奉渊握着剑柄,缓缓皱起了眉头。
那人。他又想起她在宴上是如何称谓他。
良久,李奉渊终于开口,他沉着声音,低声问李姝菀在宴会上说过的那句话:“太子是哥哥,那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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