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夫妻离心
西院，杜氏正抱着沈大老爷的腿哭的像个泪人。
沈大老爷站在门口正要去书房，结果书房也去不成了，他本想扶起杜氏，怎奈杜氏抱得太紧，他实在是拽不动她。
沈大老爷有些纳闷，明明纤弱的似没有骨头似的，怎么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拉不起这样一个弱女子？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杜氏还在卖力的哭：“……却不能跟老爷在一处，燕娘住在沁风园的后罩房，不知道何时才能看见老爷一眼，真的是度日如年——”
沈大老爷头一次见杜氏在自己面前落泪，心疼之余也有些好奇，他微微笑了笑，打趣道：“燕娘不是一直叫我伯渊？怎么到了金陵就改口叫起老爷来了？你这是一时兴起，想到了新玩法？”
感情她的话，他一句没听见？
杜氏仰着头，晃着沈大老爷的衣襟，“老爷——”
沈大老爷揉了揉额角，终于拉起杜氏抱在怀里，安抚道：“诶，燕娘，你这是何苦的？既然到了金陵，就安心的住下来，你安顿好了没有？住在哪儿了？用过饭没有？”
杜氏一手拿着帕子擦着眼角，一手揉着沈大老爷的胸口，在他怀里扭来扭去，“都安置妥当了，就住在沁风园的后罩房，夫人还拨了两个总角的小丫头来伺候，饭还没用过，燕娘刚从沁风园出来便来找老爷……”
燕娘一番看似不经意，实则话里有话的话，轻轻的落在沈大老爷的耳朵里，轻易便撩拨起了他的火气。
他在听到杜氏说住在后罩房的时候就不高兴了，觉得秦氏在杜氏面前拂了自己的面子——后罩房可是奴才住的地方！那样的地方怎能住人？燕娘就算是个婢子，也好歹是跟着他的婢子吧？秦氏将燕娘安置在那儿，到底安得什么心？是在讽刺他抬举了个奴才吗？
还有那两个总角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规矩都没学全，就能提上来了吗？这分明是要让杜氏在旁人面前出丑，好让大家指摘他！
“真是岂有此理！”他皱着眉，强忍着怒气，只觉得似被打脸了似的，脸颊火辣辣的，亏他还在杜氏面前夸过秦氏的规矩！现在杜氏来了府里，秦氏竟然连饭都没让用？规矩？
“你不用理她！左右你也不是府里的妾氏，不用在她跟前立规矩，等过两日我求了老夫人，你就去鸣园住——秦氏！”说着，他咬牙切齿的低喊一声。杜氏顿了顿，似乎是被吓到了，缩了缩肩膀，一张巴掌小脸梨花带雨，“燕娘是真心想跟着老爷的！可是燕娘自知身份卑贱，没有资格站在老爷身后，就让我一辈子为奴为婢跟在夫人身边，只要远远看着老爷就好了！还请老爷成全燕娘！”
“燕娘！你说什么胡话！你是我的人，跟着我，谁敢说什么？！”
杜氏从前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她刚从沁风园出来，竟说什么身份卑贱，没资格跟着他——是秦氏说了什么吗？
她怎么能这样对待他的人！
沈大老爷只觉得火气‘腾’的一下从肋下燃起，直烧的他胸口发闷，他的眼中正燃着熊熊怒火，低着头盯着杜氏一字一顿，“是夫人跟你说了什么？”
“老爷！”杜氏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抱住沈大老爷，拼命的摇头，“老爷不要生气，是燕娘的错！夫人什么都没说，真的什么都没说——”
沈大老爷见杜氏如此急着否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将杜氏安放到座椅上，又沉声道：“今晚你就留在西院，我倒要看看秦氏能把你怎么样？”
还没等杜氏再说些什么，沈大老爷便拂袖大步离去。
沈大老爷招了招手，随意问了两句，流香在沁风园呛白杜氏的那一番话便入到了他的耳朵里，本就怒火中烧的沈大老爷怒气更甚，带着满脸的煞气进了沁风园正房。
秦氏正在油灯下抄佛经。
张妈妈悄声走了进来，欲言又止，“夫人，守门的婆子说，老爷来了，她没拦住，老爷好像很生气……”
秦氏一愣，再低头，抄了一半的藤黄纸上滴了好大一个墨渍。
她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收起废掉的半幅经，沈大老爷便踹了帘子进了屋。
“秦氏！你做的好事！”
秦氏眉眼未抬，轻轻的拿着绢子殷在墨渍上，“我做的好事？老爷，妾身不明白，妾身做了什么事？”
“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又何必来问我？”
秦氏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可是面上淡漠的神情，又似乎是没听进去，“所以老爷怒气腾腾的进了我这沁风园，是打算质问我吗？”
沈大老爷一口气噎在胸口，不可置信的瞪着双手交叠，泰然的坐在案几前秦氏，“秦氏！你这是什么语气？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老爷既然已经认定了妾身有错，妾身无论怎样说话，老爷的怒意也不会减少分毫，老爷又何必在意妾身用什么语气如何跟老爷说话？”
“牙尖嘴利！”沈大老爷怒斥一句，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问你，你对燕娘做了什么？
“老爷心中早就厌弃妾身，妾身做与不做有何分别吗？”
“你不说？你不说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吗？我问你！若不是你的授意，你身边的婢子敢对燕娘冷眼以待、冷语相加？”
“真是好规矩，从前母亲掌家，沈家一向宽厚待人，我竟不知，当家的主母换了人，连规矩也换了？”
沈大老爷连问两句，秦氏都默不作声，他的怒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燃的更炽，他瞪着秦氏，一张拍在她的面前，“你就是抄一万遍经又有什么用？做了坏事就能安枕无忧了？”丹霞和流香站在门外，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个，流香更甚，她原本就畏惧沈大老爷，听他点到自己，更是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拉着丹霞的衣角。
丹霞替夫人委屈，正想进去替秦氏分辨两句，可是却被流香死死拉着。
她一时心中没了主意，扎煞着双手忘了低头。忽然，她回过神来，死命的将衣角从流香手中抽出来，转身就往外跑。
她一路跑到了绛雪轩，猛地拍开了门，喜鹊笑嘻嘻的看着丹霞道：“丹霞姐姐怎么来了？”
丹霞拉住喜鹊的胳膊，躲在门后急切的低声道：“喜鹊，表姑娘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喜鹊茫然的摇了摇头，丹霞面露失望，不过喜鹊却似忽然想起来一般，道：“不过表小姐说，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找外院的秦如海秦二哥，他会给小姐传话。”丹霞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了般，“行，麻烦你替我走一趟，就说……”
喜鹊忙不迭的点着头，将丹霞的话一一记下，待到丹霞说完，喜鹊忙道：“姐姐请放心，我一定替姐姐把话带到。”
丹霞从绛雪轩出来，仍旧紧锁着眉，她脚下顿了顿，拐了个弯，便进了凝辉堂。
此时的沁风园里正剑拔弩张，沈大老爷一腔怒意发不出，脸色阴沉的吓人，盯着秦氏恨不得要吃了她。
白妈妈见夫人垂着头，盯着墨渍晕开的佛经发呆，不由上前替她分辨道：“老爷，其实——”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大老爷打断，沈大老爷转过头，怒瞪着白妈妈：“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
沈大老爷重重的一哼，一拂袍袖，“一屋子的乌烟瘴气，真是好大体统！”他走到外间忽然停住，看着跪在地上抖得如筛糠的婢子，冷声问道：“你是流香？”
流香吓得说不出话来，将头垂的更低，沈大老爷冷哼一声，“……自己去外院领板子吧！”
流香吓得瘫坐在地上，却仍不敢发出声音，看着沈大老爷的身影消失再黑夜里，才低声哭了起来。
白妈妈替秦氏净了手，有塞给她一杯热茶，叹了口气，“夫人为何不解释？”
秦氏面无表情，盯着跃动的烛火有些出神，“解释了又如何？不过是人心之争罢了。”
“可是夫人若是解释清楚了，或许老爷便……”
秦氏摇了摇头，不让白妈妈再继续说下去，“就算我解释了，他也不会信的……他的心中，早就认定了是我不贤，”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早就该知道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抱了希望，希望他回头，希望他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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