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对质（六）
座上众人交头接耳。
三叔公敲了敲桌子，曾老太太终于开口，“这件事情，当然也要查清楚，咱们陆家，绝对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曾老太太顿了顿，“吴妈妈，你现在就带人，将老二媳妇生病前后，曾与二房下人有过往来的人，都给我看管起来，无论是谁！”
吴妈妈一凛，她跟了文氏这么久，自然明白她这句话的意义，曾老太太这样一开口，那便是不管是谁下的毒，都要严查了。她点了点头，肃然离去。
没一会，二夫人便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又回来了，身后的婆子，手里还抓着一个人。大夫人紧随其后，面上的表情莫测，却是似笑非笑的扫过锦棠，回到了坐上。
“成婆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说吧？”
成婆子原本低着的头忽然抬起头来飞快的逡巡一眼，又低下了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三叔公问道：“可搜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没有搜到什么——”二夫人皱了皱眉，这正是她纳闷的地方，青宁明明就将东西埋在院子里了，怎么就不见了？
“不过，”二夫人眸子闪了闪，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人，“我们从海棠苑出来的时候，这个成婆子跑到我跟前来，跟我说，母亲是五小姐下毒杀的，我见她哭的十分真切，便将她带来给三叔公您审一审。”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三叔公心中腹诽，但话还是要问。“成婆子，你说五丫头杀人，可有什么依据？”
成婆子不说话，张妈妈忙道：“老祖，这成婆子原是我们老太太身边，跟了她几十年的老人儿了，老太太病了，一直是她侍奉左右，她若是开口，那必然是十分可信的。”
二夫人忙接道：“没错，她是母亲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之一，成婆子，你倒是说啊！”
成婆子似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深吸一口气，“奴婢是老太太的陪嫁，打小便一直跟着老太太，若说老太太信任，奴婢不敢当，但是若论衷心，奴婢还是有的。”
成婆子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沧桑中带着沙哑，头紧紧的低垂，像是在回忆着往事。
“奴婢还记得，那时候刚进了六月，老太太最喜地里的甜瓜，瓜刚结下来，她必定是要吃上第一口图个新鲜的，老太太好口腹，所以五小姐便送来了云腿，老太太还无不感慨的说，她最想念当姑娘的时候，家中的老夫人给她熬的一碗云腿蛋花粥，谁知道——”
成婆子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锦棠，目光中有着一丝复杂和挣扎，须臾，她咬了咬牙，扭过头看着三叔公和曾老太太，像是用尽了力气般控诉，“可是，老太太却死在了这一碗云腿豆腐羹上！这一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老太太吃的那一碗羹，分明是有毒的！”
二夫人随着成婆子的话，猛地转头，看向锦棠的目光再也掩饰不住嘲讽和得意，她知道自己该皱眉，该发怒，或者是大哭，可是她心中就是觉得畅快，仿佛被大房打压的这十几年，气一下子就出去了。
她甚至能想到，最后陆锦棠被关进家庙或者被刑部收押的情形，到最后，她的嫁妆，沈氏留给她的，一辈子花也花不完的嫁妆，不当然是要归公中！只要分了家，那些钱，就是她的！谁也别想多占和独吞！三叔公敲了敲桌子，厅中立刻又肃静起来，他皱了皱眉，问道：“你说老二家的吃的那一碗豆腐羹有毒，有什么证据？”
“奴婢亲眼所见，”成婆子不徐不疾，将当日的情形娓娓道来，“那日，老太太正觉得嘴里淡，五小姐送来了云腿，老太太很高兴，直喊了赖二妈妈做云腿粥，可是赖二妈妈说，天气热了，再吃云腿粥出了汗身子也不爽利，刚巧小厨房里做了豆腐，不如就吃个云腿豆腐羹，做成酸辣口味的，清清爽爽，又嫩滑又爽口，也刚好应节气。等到了晚上，老太太找我过去说完了话，便派我去催赖二妈妈。”
“我经过小厨房，在月亮门不远处，就见文妈妈笑着和赖二妈妈说话，赖二妈妈手里捧着一个大海碗，里面热气腾腾的。”
“说笑了几句，文妈妈忽然往小厨房方向指了指，赖二妈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文妈妈便顺手将一包药粉倒进了羹里并且迅速的搅了搅。赖二妈妈察觉了，不悦的呵斥：‘你做什么？’文妈妈笑着说赖二妈妈的手艺好，光是闻着，就觉得馋了，她还说等老太太的饭撤下来用不完的，记着要给她留一些尝尝。赖二妈妈含糊着答应了，端着碗就往老太太房里去，我站在月亮门外吓得六神无主，刚想跑回去告诉老太太，却被文妈妈捉了个正着，她一挥手，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几个大力气的婆子将我扭住——”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文妈妈，什么药粉？文妈妈虽然死了，可大家都知道，她是我的人！你这样栽赃文妈妈，是不是下一个攀咬的，就是我？”二夫人心中发慌，她知道，成婆子说的是真话，可是，这成婆子方才还说是五丫头毒死了老太太，现在怎么倒打一耙？
她的面色很不好看，眯着眼，瞳孔微缩，咬牙切齿的发狠道：“成婆子，你这样胡乱说话，是不是有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没有人给我好处。”成婆子看了一眼门外，那团团花簇掩映的，是一片暗影。
二夫人扯了扯嘴角，“三叔公，曾老太太，此人两面三刀，说出来的话十分不可信！”
三叔公捋了捋胡子，有些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看着二夫人，道：“平成她媳妇，事情未到水落石出的时候，说什么都是绝对的，我也愿意相信成婆子说的是假话，既然是假话，自然就会有漏洞，我们何不找一找？”
二夫人皱眉，三叔公这么说，显然是有些信了成婆子的话，她余光看向三叔公的方向隐隐带着不屑——不过是一个落弟的举人，仗着年纪大，竟然还拿起乔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陆家，哪有你三叔公说话的地方？
她转过头，面带委屈的看向二老爷，可是二老爷却死死盯着成婆子，眉头拧成一个结，抿着唇没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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