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立在小路旁的尚子见太子越走下桥梁便迎了上去。
“殿下,您身上的斗篷哪去了?”尚子盯着他单薄的衣衫问道。
“这······”越思忖片刻,答道:“湖水那边,桥的尽头早开了一株梨花,水边极冷,我将斗篷给那梨花披上了。”
听了此话,尚子嘟囔道:“草木皆是无情之物,哪里感觉的到寒冷?殿下真是个痴人。”
“哪里的话?”越正声道:“水路草木之花,皆是值得爱怜之物,哪里能弃之不管,再说,世间万物皆有情,无情的只是些人罢了。”
“奴才说不过殿下,外面极冷,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回到广灵宫大老远的便听到了两个老姑子的拌嘴之声,语言粗鲁野蛮,水寒停下脚步,细听却是两个人对整日劳作伺候主子这种命运的不满和抱怨,一旁的蓉儿心里气极,走上前去大声斥责那两个姑子,姑子自知理亏,便悻悻的离开了。
“这些个姑子,本就老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如今倒学会倚老卖老乱嚼舌根了。”蓉儿走过来,扶住静立在墙角的水寒,低声道:“娘娘,她们的话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天冷,赶快进去吧!”
入夜,广灵宫内一片冷寂,月光散落在空庭,墙角那一棵梨花树上落满了白雪,蓉儿踏着雪向大殿走去。
烛火下,水寒静坐在窗前,仔细的端详着那件斗篷,目光朦胧,斗篷上残留的他的气息,唤起了昔日的回忆。那年,冰雪覆盖的皇城郊外,格外寒冷,陌上的红梅倾吐着幽香,年轻太子披着的便是这件斗篷,策马崩腾,英姿潇洒,一时晃了她的眼,让当时正值情窦初开年龄的她心中泛起了一片波澜。那时,站在雪地中的她看着那个俊美矫健的男子,羞涩的低下了头,去掩饰着心里的波动,原本以为这样便可压制住心中的情结,谁知,他却骑着马来到了她的面前,不顾她矜持的抗拒将她拉上了马。
那日,二人一马,崩腾在雪中,他对她低声道:他日待我成年之时,定立你为正妃。那时,他的气息围绕在她的鼻尖,是那样的真实,让她安心。
大殿的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烛火轻轻晃动,水寒回过神,看着走过来的蓉儿。
“这些个老弱姑子真是懒惰,大冷天连个给娘娘洗漱用的热水都不肯烧。”蓉儿抱怨着,将盛着热水的器皿放到水寒的面前,伺候她洗漱。
“天极冷,她们年纪大了,躲懒也是人之常情,还请你多担待这些。”水寒低声劝慰道。
“娘娘说这话倒和我生分了,能伺候您是我的荣幸,对此我无怨亦无悔,只是,娘娘脾性太好,对宫中琐事不爱插手,日子久了,那些个宫人便放肆张狂起来,对娘娘不尊重,照顾不周倒还理直气壮了起来,娘娘大度,不予理会,但是,奴婢就是气不过,好歹您也是大王的女人,高居妃位,岂是那些个老姑子能欺负的?”
听罢,水寒看着面前忠心的蓉儿,满眼的感激,道:“我的好蓉儿,难得你能有这份心,只是深宫冷寂,能活一日便算一日,从前我也是丫鬟出生,也是个伺候人的命,这些苦还是吃得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后再见偷懒的姑子,你也可不必理会,由的她们去吧。”
“可是······”蓉儿看着身形单薄的主子,低声问道:“娘娘,您不觉的苦吗?”
“苦?”水寒喃喃的念着这个字,她看着手中的披风,语气轻柔宛如低诉:“比起心中绵延不绝的相思之苦,这又算的了什么?”
夜色寂静,月光照耀着满地的白雪。水寒半卧床榻,看着那悬挂着的白色斗篷,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起身独自走进了宫内的小厨房。
蓉儿来找寝宫找她的时候,未见到人,便思忖着她能去的地方,来到院内,一路寻着声音到了小厨房。看见正在厨房忙碌的水寒,不禁吓得变了脸色。
“娘娘,您怎么又来小厨房了?咱们不是说好以后不来了么?”
站在炉灶前的水寒抬起头,冲她温婉一笑,道:“我只是想来做些川贝雪梨羹。”
蓉儿接过水寒手上的活计,低声劝道:“娘娘想吃什么直接告诉奴婢就好了,以后这些羹汤煮饭的活计都交由奴婢来做,只是,娘娘您贵为寒妃,往后可再不能自己来这小厨房蒸煮东西,后宫人多眼杂,宫里的老弱姑子嘴上又不检点,免得传到了外头,让其他人耻笑了去。”
“我是看天色尚早,庭中无人才自己独自过来的,那些姑子惫懒,想必是不会起的早,蓉儿,你不要这么担心。”
清晨的宫殿格外寂静,容儿提着食盒走出广灵宫,两个晨起扫雪的姑子瞧见了,便在背后议论纷纷。
围墙间隔的皇城宫内,冰雪覆盖的路上,蓉儿步履蹒跚,时刻的注意着脚下,担心摔倒,更担心摔了手中的食盒。
东寒宫中,吕尚子披着棉衣打开了宫门,见到等候在一旁的蓉儿,便迎了上去。
“蓉儿姑娘,好早。”
“哪里早了?只是你们惫懒罢了。”
“姑娘说的是。”刚起的尚子一脸憨笑,问道:“不知姑娘一早来所为何事?”
“我熬了些川贝雪梨羹,听说太子殿下的风寒退了,便拿过来一些,风寒刚退,吃这个润肺生津,再合适不过了。”
尚子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连声道谢:“蓉儿姑娘有心了,天寒,要不要进宫来坐坐?”
“不了,我得回去了,记住,殿下一醒便要将这川贝雪梨羹给他服下,晨起喝这个是最养人的。”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吕尚子抱着食盒,看着她的背影,喊道:“蓉儿姑娘路上小心。”
冷寂的皇城,白雪覆盖,一抹金色的阳光缓缓洒了下来。城钟敲响,幽远沉闷,各宫的人都开始了晨起的忙碌。
越太子对镜梳完妆,尚子便将食盒里煮好的川贝雪梨羹端了出来。
“殿下,快喝了这碗川贝雪梨羹。”
越看着他送来的食物,不禁怔了一下,问道:“一大早的,这羹哪里来的?”
“这是今儿早上广灵宫的蓉儿姑娘送过来的,她说,殿下风寒刚好,喝这个可以润嗓润肺,她还说这川贝雪梨羹要晨起后再喝是最有效果的,所以殿下刚起奴才就给端过来了。”
接过尚子举着的碗,看着碗中的食物,轻嗅着食物的淡香,越连忙问道:“蓉儿可有说这川贝雪梨羹是谁做的?”
“蓉儿姑娘说是她自己做的。”看着殿下微怔的表情,尚子心中不解,便问道:“殿下,有何不妥吗?”
这羹汤的色香像极了从前,越的脑海里回响着昨日湖心亭中水寒所说的话,便用勺子舀起羹汤,放入口中,果然,还是一样的香滑软糯,甜而不腻,一如从前。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越的回忆,他细细的品位着口中的甘甜,目光柔和。
朝阳照耀着空庭,池中寒水冒着丝丝的白气,楚服孤身立在雪地里,凝视着墙角那一树梅花,秋藤走了过来,将斗篷披在了她的肩上。
“王后娘娘,天冷,您进屋去吧!”
系好披风的带子,楚服缓声道:“燕国的寒冬总是格外的漫长,却也总有时光流逝,冬去春来的那一刻,如今看着这逐渐掉落的冷梅,倒觉得有些不舍。”
“娘娘多思了,只是刚过了除夕而已,上元节尚未到来,怎么就冬去春来了呢?”秋藤宽慰道。
“是吗?”楚服回过头问道,茫然微怔的表情,让人怜惜,喃喃道:“近来度日如年,我原以为时光飞逝了好久,未曾想到却只是刚过除夕么?”
“是的,娘娘,咱们大燕寒冬漫长,又总是冰雪覆盖,所以娘娘感觉时间过得慢一些。”
听罢,楚服低头看着满地的落梅,良久不语。觉察到主子神情中的落寞,秋藤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地上的残梅,思忖片刻,便说道:“听说问梅苑中的梅花花期较长,到现在还开的正艳,娘娘酷爱梅花,今日日光正好,干脆去问梅苑走走。”
“问梅苑?”楚服喃喃的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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