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儿闻之,瞬间惊醒,且猛然起身,赶忙穿了鞋子,整好衣衫,快步下殿接驾,见着那掀帘而入之人,向他正身跪地一拜,道:“和妃拜见大王。”
此语高越闻之颇为不适,但亦微觉有趣,方勾唇一笑,一步上前将她扶起,轻声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今儿封妃大殿,你满宫行走了一日,可是累坏了?”
“礼罢过后是有些累,但方才于榻上小憩了片刻,已缓了过来,现下已过三更,秋夜微凉,请大王······”言至此,葭儿颓然住了口,高越抬眸,笑止于唇角,且望着眼前垂眸若有所思的女子,略有怅然,此时,弄棋端着热茶走了上来,只见眼前这小女子神色渐缓,转身接过,以双手呈至高越面前,浅笑道:“秋夜微凉,请大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葭儿,你方才唤我什么?”越瞧着她,沉声问道。
“·······”
见她垂眸不语,越继声道:“赐你妃位,是想你名正言顺成为哥哥之妻,从此纵然深宫寂寞,咱们亦可于此相伴一生,怎的葭儿竟与哥哥生分了?”
葭儿闻之,容色平静,且扶高越坐下,将茶水放置于案,而后退身再朝高越一拜,道:“葭儿未曾与仪止哥哥生分,只是今时哥哥为王,葭儿为妃,君臣有别,这虚礼是断断少不得的,且葭儿大了,又习了宫规宫仪,若还像从前那般模样,恐会被人耻笑了去,哥哥厚爱,允许葭儿在称呼上与别个儿不同,对此葭儿心知便可,只是这人前之礼,葭儿当行则行,还望哥哥莫要怪罪。”
“既是人前之礼,现下唯有你我再无旁人,还行它作甚。”越歪坐于案淡声道,且悠然端起案上茶水便饮,稍等片刻,见伊人未语,方置茶于案,抬眸瞧着眼前跪地正瞧着自个儿的女子,良久,待沉了心气,方应她道:“罢了,寡人依了你便是,从此之后,这虚礼你行也可,不行也罢,寡人定不会怪罪。”言罢,越伸手,示意她起身,再道:“躬身就拜,倒也不闲累着自个儿。”
葭儿闻言起身,唇边笑意清浅,执他之手,与他同案而坐,殿中纱帘垂掩,映衬着幽暗的烛火,影影绰绰,静夜之下,空庭宁寂,阁殿之中,除却玉漏之响,还依稀传来两人的私语之声:
“新林中的暖阁快造好了,现下正值初秋,尚且不急,待过一段时日,冷冬初雪之际,葭儿便可迁去住了。”
“冷冬初雪,红梅花开,那景致定是极美,若能捧暖壶浓茶,静坐暖阁之中观雪赏梅,当真是一大乐事。”
“燕国的冬时极长,又冰雪不断,且因时气所致,梅花花期极长,自初冬便含苞待放,待冬去春来雪化之时方才落尽,可供你好生观赏一阵子了。”
“如此乐事葭儿才不要一人独享,待落雪花开之时,葭儿定要与仪止哥哥一起围炉相依,共赏美景,共度良辰,还愿君心似我心。”
“葭儿放心,此生定当不负。”
空庭无声,两人夜半私语;因是封妃之初,往后几日,高越白日里忙于国事,晚上定来这西暖阁伴她左右,南宫新妃闻之,颇为不满,又因近来秋雨连绵,外出不宜,终日守着宫阁实属寂寞,便皆聚于一处拉话闲聊,所言论的亦不过是新晋之妃隆宠太甚云云之事,想来那些个小女子入宫不久,心有不满,自是口无遮拦,忘乎所以,从未曾留意到自个儿所言之话被墙外路过的小宫人听了去,遂一传再传,便到了丽妃娘娘的耳中。那日,玉菡晨起,正对镜梳妆,忽听宫人来报,只低声叮嘱了几句,便将其打发了下去,伺候在侧的言书见之,亦低声言道:
“近来大王每晚都去西暖阁,对新选的妃子一个也不曾召见,如此一来,可该如何是好?”
将翠翘插于发间,玉菡瞧着铜镜中的美人儿,应声道:“他是大王,葭儿是他才刚封的妃子,大王宠她乃是理所应当,再说葭儿小产才后不久,身子尚虚,大王多去陪陪也是应该。”
“可是娘娘······”
“言书。”玉菡打断她,平声道:“那葭儿现居妃位,同我一样,纵使你心存不满日后见了她也该行礼叩拜,不可再言语冒失。”训斥完罢,便以黛石画眉,言书瞧着如此神情悠然的主子,心有不解,却又不好再言其他,只得谨心记之,帮她点钗梳发。
秋雨不断,幽庭空濛,越独坐于大殿之上,执笔批阅奏折,燕宫殿外,侍卫静守于侧。玉菡身着披风,并着言书柱伞缓行于宫道长廊之上,那提在手中的红木雕花食盒被她紧紧的护于披风之下,她们身后尚有一众宫人跟着,亦皆将手中所提的食盒紧紧护住,至于大燕宫内,玉菡瞧里头静极,唯有侍卫静守门外,料里间无旁人,便带人径直穿过庭院,至于大殿外,慕容昌胤见之,上前抬手一拜,道:
“雨势正紧,丽妃娘娘何故至此?”
瞧着眼前这与葭儿关系匪浅的男子,玉菡神色平静,正声道:“听闻大王近来忙于国事,常忘记用膳,遂本宫便亲自将膳食送了过来,烦请慕容护卫进殿通报一声。”
“娘娘时刻挂念大王,当真贤德,此时殿中并无旁人,大王批折已久,理应歇一歇。”言罢,慕容昌胤后退一步,推手让道:“娘娘,且直接进殿罢。”
“多谢。”
玉菡躬身行礼,只收了伞,摘下披风,命身后宫人暂候于此,单并言书一道便迈步朝大殿行去。待她去后,昌胤抬眸,瞧着那聪慧识礼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玉漏声声,香炉轻燃,殿中清寂,玉菡瞧着那正坐殿中执笔沉思的男子,不禁勾唇浅笑,尚子见着她,又瞧了瞧此时正在沉思的主子,稍作思虑,便赶忙奔下殿,朝她一拜,道:
“奴才拜见丽妃娘娘。”
苦思之事终有了思绪,奈何忽被尚子所扰,高越只闻声抬眸,瞧了瞧殿下立着的纤纤女子,一边提笔作批,一边沉声问道:“玉菡?你何时来的?”
“才到了一会儿,怕惊扰了大王遂只默立于此,并未出声行礼。”
“秋雨寒凉,若无要事,大可不必冒雨外出,受了凉可该如何是好?”
“大王乃一国之主,大燕之福,在玉菡看来,大王的寝食便是天大的事儿,自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听罢此话,高越抬眸,望着殿下这聪慧的女子,见她眉眼含笑,亦望着自个儿,一副不卑不亢之势,方搁笔于案,起身下殿,拉起玉菡的手,只觉那素手冰凉,怕她冷了,便命尚子去取自个儿秋时常着的金雀裘来与她披上,两人执手行至侧宫案前而坐,临窗对雨,玉菡命宫人进来布菜,自个儿则将参汤呈至高越面前,越知她心意,便抬手接过,默声用膳。庭中翠竹耷拉,留得雨声淅沥,轩窗之下,雨打芭蕉之响亦清晰可闻,玉菡躬身静坐,只瞧着眼前的男子,若有所思,待他用膳将罢,方才笑道:
“大王国事繁忙,整日里废思劳神,亦该多仔细身子,趁着闲时出去走走对散心提神大有裨益,玉菡听闻南宫苑内的朱砂桂开得极好,花枝满头,幽香四溢,大王可定要前去瞧瞧。”
“玉菡于今日冒雨来此,恐非欲邀寡人前去南宫赏桂而已,若有话,且直言便是。”
“大王英明。”道罢,只见玉菡起身离案,俯身跪地朝高越一拜,垂眸再言道:“今年春上,大王为添后宫人气选了些新人进来,奈何清明将至又需出宫祭祖,未想徒生意外耽搁至今,对新妃也是一直未曾召见,如今大王平安归来,葭儿妹妹又晋升为妃相伴在侧,实为双喜,可眼下已至秋时,一年将过,大王得空还得多去南宫各院坐坐,莫要让那些个正值青春的女子年华虚掷了才好。”
窗外雨打芭蕉之音,声声入耳,越闻言,置箸于案,静望着那正身跪地的玉菡,一笑道:“玉菡今日来此,竟是为了这些?”
“回大王,是为这些,亦只为这些。”玉菡抬眸道,“玉菡有幸,能得大王重用,授协理六宫之权,理应掌管好大王的后宫,新妃初入宫中,懵懂无知,为了能让她们更好的服侍大王,玉菡曾趁大王不在之时亲授其宫规宫仪,教其一言一行,这番苦心,还望大王切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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