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沅芷转身便唤若离进殿,此时高越用罢早膳,方搁下手中箸碗,淡声道:“这山笋汤倒是不错,只是太素淡了些。”他眸子平静,抬眼瞧着沅芷再道:“你宫里的那些人确实该好好教训了·······”
“那依大王看该当如何处置?”沅芷问。
“胆敢私下言议寡人的妃嫔,确实胆子不小,小惩怕是也难长记性,如此便割去他们的舌头罢,叫他们永不再犯。”
此番惊骇之语竟被他言说的这般云淡风轻,沅芷神色猛怔,良久方才缓过神来,瞧着高越,他仍是不露悲喜,只坐案饮茶,方强笑着应声道:“便依大王所言。”
那日惩处了那两位乱嚼舌根之人沅芷久久缓不过神,只因高越尚在阁中阅书写字不好发作,方暗掩了心虚,想着日后须得善待那两位宫人及其家亲才是,念及此,她心头的负罪感才减轻了些许,高越觉察到身侧之人似有些心神不宁,以为她正赌气自个儿处置她底下的宫人,方搁笔于案,抬眸瞧着沅芷,道:
“怎么了?这小脸拉的这么长,可因方才寡人惩治了你的宫人?”
听他如此问,沅芷悄然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道:“宫人说了不该说的,自然该罚,大王没错,沅芷亦不敢多言,可深究其本源······宫人们为何会私下言议和妃娘娘与慕容护卫?若不是他们行止不加避讳又怎会落人口舌?难道大王未曾细思过么?沅芷知道大王宠爱和妃娘娘,可此事孰是孰非大王问也不问便有袒护之嫌,叫我心里如何能安?”
“你瞧你,不敢多言还言说了这么多,寡人本想好生劝慰你一番,眼下看来······”高越停顿片刻,再道:“罢了,明日寡人从燕平宫再挑两个拔尖儿的宫人给你······”
“大王当真以为沅芷在意的是那两个宫人?”沅芷问道。
“难道不是?”高越反问。
“当然不是。”沅芷道,“大王如此偏袒葭儿,我身为嫔妃不过是于心间生了几分妒意才欲让大王深究到底罢了,大王惯不明白女儿家的心思。”
“原来只因嫉妒之心······”
他喃声道,眸色沉了几分,沅芷见之,自知再纠结于此事实属无益,待缓顿了良久,方作释然之状,盯着高越狡黠一笑道:“也罢,我乃沅芷,喻为芳香高洁之物,她不过水中葭草,凭随风飞得再高也不过是蒲柳命数罢,饶是此番大王对她偏心些又有何妨?”
眼前的小女子生的灵巧俊俏,平素便古灵精怪,此时那双眸子正饶有兴趣的盯着自个儿,略带挑衅之意,高越来了兴致,方一把拉她入了怀,于她耳边轻叹道:“沅芷啊沅芷,你虽容颜清美,娴静时孤影若那芳草,可却是火一般的性子,刀一般的嘴,当真是辜负了这好名字。”
“沅芷生性若此,大王若是不喜,可去萧笙殿找澧兰······”
“来不及了·······”
日落西山,燕鸟归巢,庭中竹影疏斜。高越前脚刚迈入燕平宫的大门轩子便迎了上来,瞧主子神色微醺,似有醉状,略怔了怔,方垂首切声道:“大王可算回来了,和妃娘娘已于殿外候了半个时辰,大王赶紧去看看吧。”
待行入门中,穿过长廊,入了内院,果然瞧见葭儿并弄棋立于殿外的身影,越扬唇浅笑,缓步行上前,此时两人瞧见大王回来,便迎了上去。
“拜见大王。”
高越摆手示意其免礼,再盯着葭儿,只问道:“多日未见,你身上的病可好全了?”
“已好全,多谢大王挂怀。”却闻葭儿低声应之。
殿中青烟缭绕,宁寂如昔,高越和衣歪卧于榻,想来他午后无聊于朱丹阁多贪了几杯酒,虽是立即饮下了解酒汤,又于那阁中小睡了一个时辰,奈何眼下仍有醉意,只得连连扶额欲睡,葭儿见之,连忙吩咐轩子倒碗茶来,再端茶上前,坐于榻侧,小心翼翼地喂他饮下,许是浓茶入肚,越清醒了几分,方抬起眼眸瞧着伺候于榻侧的葭儿,见她垂眸顺目,神情淡然,虽未有半分隐藏闪躲之色,却亦无半分欢喜羞怯之意,从前两人这般相处之时,许正值年少,她总是笑意嫣然,旁若无人的腻在他身侧,如今那般的至情纯真到底是随着葭儿的知世而缺失。高越暗想,方抬手一把紧握住她捧着茶碗的手,那一瞬,那手似抖了抖,虽及其轻微他却感受的真切,葭儿微怔,继而开口道:
“浓茶提神解酒,大王眼下可觉得好些了?”
“略回了些精神。”高越顺话应道。
“烈酒伤身,往后大王可得仔细着些,切莫贪杯。”喂他饮完茶,葭儿收手将茶碗搁置于案,又用绢布给他擦拭唇角。
“你今日来燕平宫所为何事?”
见他闻这,葭儿顿了片刻,方言道:“葭儿病了一春,许久未见大王,便想过来看看,又念近来葭苑后院新栽了许多茴香草,知大王极爱此味,方用它来熬煮了鱼汤送来给大王饮用。”
“汤呢?”
“方才见大王未归,葭儿于殿外候了良久,眼下怕是那鱼汤已经凉透了。”
越瞧着弄棋所提的食盒,心中明了,方不再说话,待倦意上来,便以手扶额,卧榻浅眠,葭儿见他睡着,只轻叹一声,缓步离去。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高越于榻上醒来,此时的他酒已全醒,见四下无人,方轻声唤尚子,候于外侧的尚子闻之,慌忙奔入殿中,扶着他坐起,又拿早已冷却好的茶奉上,越呷了一口,待回了精神,才想起葭儿似曾来过,便问尚子她乃何时离去的,尚子只答待他卧榻睡着后葭儿便已离去,高越闻之,未定的心才渐渐放下。念起醉酒半日耽搁了不少朝事,方命尚子为自个儿整理了衣发,便坐于案前开始执笔批阅奏章,殿中玉漏声声,转眼亥时到,轩子从外头行了过来,言朱丹阁已派人来请,高越闻之,未曾抬眸,只道国事繁忙,今晚只留于燕平宫,要沅嫔不必等候,早些歇息便是,且外他又命轩子从燕平宫挑两个稳妥之人送去朱丹阁,轩子一一应之,便退了出去,一字不漏的转告与若离。瞧若离离去,尚子方才松了一口气。
次日天明,越一大早便进了葭苑,那时,宫人皆才起身,正皆忙于洒扫庭除,他未进正殿,只单绕过长廊直往后院行去,果然,后院之中香草遍地,长势犹甚,于这晨时之际那茎叶之上皆沾了露珠,越立于前,静眸瞧着。随行而来的慕容昌胤候于院外,许因起得太早,眼下只觉困乏,便抱着剑身倚墙小憩去了,想来那院中之景,乃他自个儿轻手所造,大可不必一观,既是高越执意要来,他便同他一道前往。
“皇城一带茴香草稀少,你能趁春时植下这一大片,怕是把郊野寻了个遍罢。”越悠声道。
“大王不必这般忧心,微臣只不过是趁闲时出宫逛逛,又顺手挖了几株草回来,可没费多少工夫。”慕容昌胤闭眸应道,想到当今大王竟会吃这等酸醋,不禁勾唇一笑,凝神候了良久,见他未应,方放松小憩。恍惚间,似有扫帚落地之声传来,许是那个打扫的宫人到了此处,慕容昌胤如此想便不予理会,奈何那扫地之声愈来愈近,扰的他心中烦躁,正欲起身呵斥,耳畔便传来一女子之声:
“大清早儿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此声他再熟悉不过,料那来人定是董萼,方睁开眼,一副倦懒之状,挑眉斜睨着她,调笑道:“本护卫昨夜没睡好,今晨便寻得一僻静之所正欲浅眠,奈何你这人着实不识眼色,搅扰了本护卫的美梦。”
想起近来宫中关乎他的流言,董萼无心与他打趣儿,只低声劝道:“眼下这里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快些离去,当心再被旁人·······”
“董萼。”
话音未落,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董萼转过身,却瞧大王缓步从后院之中行了来,神情浅淡,未露悲喜,不禁心底一惊,微怔过后方俯身叩拜,越连忙将她扶起,低问道:“许久未见,你在这葭苑中一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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