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昌胤挣扎着站起来,瞧着卢丞相,直言道:“那个啊······那曾是大王所教······”
卢丞相闻罢,不禁叹道:“原来是大王亲自所教,难怪慕容护卫骑射之艺如此高超······”
“丞相莫要听他胡言,寡人从未教过他,不过是在旁出以言语提点了一二罢。”高越打断道,而后他瞧着慕容昌胤那微醺半醉的模样,吩咐尚子道:“慕容护卫醉了,且扶他下去歇息片刻,再送他回府。”
慕容昌胤立于堂间,听见高越道出此话,方冲他醺然一笑稍后便被尚子搀扶了下去。寒夜沉寂,细雪犹落,马车缓行于长街之上,少顷便停止于慕容府前,众人扶着慕容昌胤行了下来,门口的小厮见之,赶忙上前相迎,见有人来接,尚子嘱咐了几句方乘车离去。静夜之下,众小厮搀扶着慕容昌胤进了府,虽已是三更,奈何府内仍旧灯火通明,他见之不禁心下动容,又闻小厮道夫人已于中庭候至此时,便一把推开小厮们,自个儿挣扎着往中庭行去。自听闻边关战事朝中欲选他领军出征以来,董萼因深知他心之所向,虽是忧心不已,却也未有多加相劝,只做着自个儿该做之事与寻常无异,可即便如此,慕容昌胤还是觉察出她垂首低眉间所流露的怅然之绪,想来自个儿被举荐便足以叫她这般,那么此番自个儿获胜挂帅她又该是何等的忧愁?念及此,行于廊中的慕容昌胤加快了脚步,许是酒劲上来,此时的他只觉的头晕目眩,心中沉闷,压抑至极,中途便扶墙吐了一遭,吐罢才觉缓和了些许,想着自个儿现在这般状态去叫她恐不大合益,方顺着墙坐于廊下,此时冷风萧索,穿梭于林间,待他酒醒了几分,便理了理思绪,强打着精神正身站起稳步朝中庭行去。
院墙四下灯火幽闪,庭间董萼冒雪静坐,孤影斜印于地,待闻见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方站起,只见慕容昌胤快步行了过来,一面解下自个儿身着的披风给她披上,一面道:“雪夜冷极,为何还不歇息,硬要执意于此久候?”
“只因你还未归。”董萼道。
听闻此话,慕容昌胤瞧着眼前的人,顿了顿,才道:“董萼,今日皇城郊外的擂台·······我获胜了······”
“此事,我知。”董萼道,“大王于皇城郊外比武选将,邀了全燕都的达官贵人前去观赛,遂你最终得胜一事早就传遍了皇城内外。”
“········”
瞧着默声不语的慕容昌胤,董萼容色释然,问:“何时出发?”
“后日晨时。”
“竟来的这样快?”董萼愕然。
“边关战事吃紧,且燕国使臣还囚于赵国,遂得早日出发。”
夜风四起,细雪纷飞,微光下,董萼垂眸暗掩心绪,良久,方才望着眼前之人道:“既是如此,那明日你就好生在府内待上一天罢·······哪也不要去·······”
“好,我应你,明日哪也不去,就好生陪你一天。”
言罢,他轻拥她入怀,任地上人影成双。第二天,慕容府内一派安宁之象,那慕容昌胤果真如他所言的一般哪也未去只留于府中陪伴着董萼,那日,落雪渐止,广袤的天地间苍白一片,因念着董萼极爱红梅,慕容昌胤想起城郊陌上的梅花开得最好方骑马带她去瞧,冰天雪地间,红梅开得灼然,老远便可闻幽香沁人,两人着了斗篷缓步行于其间,董萼仰首张望着枝头上的红梅,奔行于前,慕容昌胤只定眸瞧着她,紧随其后寸步不离,他们于陌上赤梅林间行了好一段路,待觉得乏了才动身返回慕容府,于暖阁间围炉饮茶闲聊;这日,他们诗酒花茶,丝毫不理会外头的事,即便是连高越的召见也一概回绝了,想来高越想于燕平宫与慕容昌胤一道商议出兵事宜,派宫人前去请了几回却皆被回绝,只听归来的宫人说今日慕容将军欲与府中陪伴夫人,遂将府门紧闭,不许旁人来扰,高越闻罢此话,心下不禁又怒又叹,怒他挂帅封将竟还是这般的顽劣不逊,叹他这般顽劣不逊的性子竟能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思及此,高越心绪复杂,拿他无法,便只能由得他去。亦正是这日,葭儿见外头雪止,念闲来无事方着了斗篷登城楼高台观景,漫天白雪,放眼望去,那片红梅格外醒目,葭儿痴看着,却无意瞧见两人一马朝林子缓行而去,虽相距甚远,但葭儿仍是可认出那两人乃谁,只立于城楼上窥视着他们一前一后穿梭于赤梅林间,望着他们并肩踏雪缓行于陌上,自昨午时慕容昌胤擂台得胜后,圣旨便传遍阖宫,众人皆知他将于明日挂帅领军赴边,想必他定是特意挪出这一日来陪伴董萼的罢,董萼素喜红梅,遂他便用这最后的时光策马带她去郊外踏雪赏梅,葭儿这样想,许是城楼高处太冷,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瞧着眼下那于冰雪中相伴着的两人不禁轻叹一声。
次日,天色阴沉,北风呼啸,城墙之上展旗飘扬,将士立于燕宫正门之外,他们皆正值壮年,大好的年华却深知自个儿身负何职,亦明自个儿此番将要去往何处,因而神色凛然,一副视死如归之状;慕容昌胤与高越等人立于一侧,寒暄相送,待点罢兵,他拜别诸位后方侧身上马,缓缓行于众将之前,卢晔亦紧随其后,少顷,城门大开,一行人出宫而去。因正逢大燕国的隆冬,放眼望去皆是冻雪,硬极滑极,人行其上着实快他不得,慕容昌胤方放慢了马蹄,想来他生性恣意洒脱,极爱策马奔腾于郊野,近些年每每偷溜出宫独行此事,便觉心情畅快不已,奈何此番领千军行之,覆雪的郊野杳无人迹,四下无声,唯闻马蹄轻轻,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偏叫他心生恓惶之感。他并非多愁善感之人,竟会徒然生出如此颓丧之绪?念及此,慕容昌胤心中愕然,想到自个儿此时正统领着千军理应足够的冷静理智,此途断不可再有小儿女之态,方摇首暗调思绪,可抬首侧眸间却瞥见东北方的高岗上静立着一个人,冰天雪地间,只见那人身着浅色斗篷,手牵一马,目瞧着他们。临行前便已道过勿念,她仍是这般相送,慕容昌胤不忍再见之,便收回眸光,加快马蹄,领着众军奔行于郊陌之上。
混沌的天地又飞起了细雪,直到那人队望而不见,董萼又立了良久才于高岗上转身,独自策马回府。
那雪接连下了数日,放眼望去,皇城郊外遍地覆雪,四野千山无鸟迹,阡陌万径无人踪,眼下赤梅开得再好却也只能独自凌寒;燕宫四下宁寂,因雪日颇冷,嫔妃们皆闭门不出,只缩于宫内围炉闲饮。这日,覆雪的宫道上现一女子缓行而过,左边守门的宫人畏寒拢手目送着,见那女子绕过长道直奔葭苑而去。苑中赤梅开得灿然,老远便可闻幽香沁人,小宫人折了几株去往宫内遇着弄棋只说是折来赠与和妃娘娘的便将怀中红梅递与她,殿中燃着炉火,葭儿围炉临摹字迹,见弄棋抱着红梅行了进来同她搭讪了几句便放下所执之笔,与她一道摆插着,少顷,外头传来人声,说是慕容夫人到了,葭儿闻见方丢下手中活计前去相迎。
“外头雪下的正紧,怎的这会子过来了?”葭儿忙拉她进屋坐于炉前烤火,且唤宫人倒茶。
“闲来无事,便只想来找娘娘说话,况且从前我侍弄草木之时常常冒雪而行,自是不怕冷的。”董萼道。
葭儿瞧着眼前的女子,想到眼下她的处境,心中不免忧怜,拉着她的手道:“昨晚未曾睡好么?怎的脸色这样差,可有抓药条理?”
“心中有思,纵然是难以安眠,即便吃再多药也是无益。”董萼道。
闻她道此,葭儿亦忧她所忧,半晌方才望着外头的雪道:“你们成婚才不久,着实不该分隔两地,也不知当日封帅之际大王是如何想的·······”
“怨不得大王,他本性极爱自由,此番领兵出征本也是他心中所想,没什么不妥的,至于我,且好生等候便是。”董萼辩道。
“难为你竟这样宽心,既是如此,也理应好生照顾自个儿才是。”葭儿又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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