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林的红梅花开的正灿,花枝上凝结着冰雪,犹显清艳冷傲之态。众妃缓行于林间,边行边赏。
“雪天路滑,妹妹仔细脚下。”一人道。
“不碍事,有众姐妹护着呢。”姬安笑道,她瞧着入眼的美景,又道:“这苑子修得甚是别致,与别个不同。”
“那是自然,此苑乃是当今大王专程修来给和妃娘娘居住的,当年,和妃娘娘可谓宠冠后宫,后来不知怎的她与大王竟就那样生分了。”那人言罢,方瞧看了众人一眼,似想起了甚么,方道:“和妃娘娘今日未来与众姐妹同聚,怕是寒疾未愈之故罢。”
“姐姐可知,大王与那和妃娘娘究竟是怎样的情分?”姬安问道。
“这······姐姐入宫极晚,尚且不知。”
众人小聊至此,方于葭苑赤梅林间闲逛了一会子,离去之际,众妃先行,姬安独落于后瞧着那苑中紧闭的宫宇,不禁心中不解,此时只闻身后传来脚步之声,她回头,只见方才与众妃一同相聚但席间言语不多的祺妃娘娘缓步行了来。
“娘娘当真想知晓大王与和妃娘娘之事么?”
“和妃与别个不同,遂我心中好奇。”
闻她言罢,蓉儿思虑片刻,方道:“雪地极寒,咱们换个地方说话罢。”
入夜,又现落雪,北风呼啸,宫墙炉火被吹熄了数盏,葭苑之中宁寂无声,弄棋捧着大簇红梅推门进殿,随眼瞧见葭儿已醒,正独坐榻上瞧着案上所置的礼品发怔,她问询了几句,便寻来器皿将采折下来的新鲜红梅插置,忙罢见葭儿未有回神,方拿来斗篷与她披上,道:
“姬安遇喜,已晓谕各宫,此礼乃是大王为此喜事而赏与各宫的。”
“·······”
“今日众妃皆去含光殿为姬安贺喜,唯独娘娘未去,奴婢只托人去言娘娘寒疾未愈不宜外出也免得落他人口舌。”
“弄棋,备礼。”闻罢她所言之语,葭儿突然道。
“娘娘这是要········”弄棋不解。
“且先备下罢,明天咱们去含光殿贺喜。”
“诺。”
次日,风停,雪止,葭儿一早便起,且坐于铜镜前梳理那披散了许久的长发,弄棋随侍于侧,待拾掇好后两人方披了斗篷一道行出葭苑。含光殿中炉火幽燃,四下暖意如春,姬安正歪卧于榻专研琴瑟技艺,忽闻宫人来报和妃娘娘到,一时心中激动,便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前去相迎。
“娘娘寒疾可好些了,怎的今儿突然过来了?”姬安言道,瞧见外头积雪颇深,方赶忙拉她进殿于榻上坐下。
“昨儿尚在病中,未来贺妹妹有孕之喜,遂今儿前来贺喜。”葭儿道。
“娘娘有心了。”姬安言罢,方命宫人上茶。
葭儿微微一笑道:“昨儿夜里内务司送来了好些新鲜的活鱼,我今晨命人一锅炖了熬煮了些新鲜的鱼汤出来,念着妹妹有孕需补补身子方盛了些送来给妹妹饮用。”
“我自幼便爱极了鱼汤,且恰好未用晨膳,姐姐这番来得极好。”姬安亦笑道。
弄棋将手中食盒置于案上,待揭开盒盖,鱼汤之味方满溢了出来,她盛一碗递与姬安,姬安饮罢后方连连叫好,忙邀葭儿与她一道共食,葭儿只道自个儿来时已用过早膳,奈何姬安却不拘“食有时”那一套,偏说鱼汤养人,如此美味自个儿独饮无趣,非要葭儿陪她同饮一碗,葭儿无法,只得应之。
大殿暖意洋洋,两人坐案对饮。眼前之人通透欢脱,与从前自个儿所臆断的不同,葭儿瞧着姬安暗想,心底压积之绪不禁释然了几分,方舀起鱼汤慢饮。
“眼下正值寒冬,娘娘是哪里来的茴香?”正饮着汤的姬安突然问道。
葭儿微愣,缓怔了片刻,方应道:“此乃夏时所种,只因用来调解鱼汤之味甚好,我便命人采摘了些来风干存储于凉阁之中,日后每每熬煮鱼汤之时便会用它来调味。”
“这加了茴香的鱼汤颇为鲜美,难为姐姐想的出来。”姬安道,待饮罢汤,她放下箸碗,瞧着葭儿看了好一会子,才开口道:“可有缘故?”
“什么?”葭儿不解。
“姐姐爱以此法熬汤,可有何缘故?”姬安又问道。
“未有。”葭儿未有思索,方笑道,“只因幼时常见娘亲如此,耳濡目染,便学会了些。”
“依此便可见娘娘的幼年定是极欢脱无忧的。”
“是啊·····幼年之际,那或许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葭儿叹道。那日,她于含光殿中与姬安相聊了甚久,至午时方才起身离去,不曾想竟于廊下遇见了正赶来陪姬安用午膳的高越。冬雪的午后尤为宁寂,暗怀心事的两人不期而遇,那一刻,望着眼前那迎面走来之人,他们只感万种思绪涌上心头,似有千言要诉,奈何张口却一句也说道不出,擦肩之际,脚步不禁放慢了几许,两人同时转身,瞧着对方。
“听闻姬安妹妹有孕,葭儿特来贺喜,不曾想竟于此遇见了大王·······”相望良久,终是葭儿先开口道。
“许久未见,你身上的寒症可好些了?”高越道。
“眼下能安然立在大王跟前,自然是好些了。”葭儿道,“姬安妹妹知晓大王要去,眼下正于偏殿中等着,大王快去罢。”
言罢,葭儿行礼欲走,却被高越忙声唤住,此时,他瞧着眼下那许久未见之人,不知何时,从前一向欢脱无忧的小女子如今杏眸间竟多了一丝幽怨沉郁之气,高越心中愧疚,顿了良久,方行至她跟前抬手紧了紧她身着的斗篷,缓声道:“雪日间冷极,早些回去歇着罢,尚子,好生护送葭儿回去。”
“诺。”
回廊之下,两人分别,背离而去。宫道上积雪未扫,尚子慢行于前小心引路,且与葭儿拉话相聊,葭儿未从忽见高越的忐忑中回过神来,遂对他所道之言无心细听,单草草应之。尚子有所觉察,因深知她心中所虑,便不住口只言说些笑话来逗她展颜,待她脸上终现浅笑之时,他便痴痴的看着。
“娘娘比从前瘦多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可与人诉的却只有那一二三,有些事,即便娘娘不说奴才心中也知道,俗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咱们的大王薄情寡性众人皆知,娘娘看开便是,若是为此自苦伤了自个儿,是断然不值的。”
“·······”
“这些年,娘娘心中的苦奴才瞧在眼里,奴才自幼便跟着大王,一路来也见过不少,人心易变乃是常情,若困结于此也着实太过固执了些,娘娘是个明白人,还愿保重身子要紧啊。”
“········”
“想来,从前咱们三人幽居深山之间该是何等的快活,奈何眼下竟熬成了这般田地,若是大王还是那时的仪止,想必定能陪你快活终老,可他却终不是······”
一路的劝慰,终至葭苑门口,里间红梅招展,幽香扑鼻,两人止步,尚子知晓自个儿不能再陪她进门,方侧眸瞧着她,观其神色,此时,未发一言的葭儿终开口对他笑道:“到了,你先请回罢,还有,谢谢。”
她面色苍白,纵然笑得灿然,也带着颓丧凄凉颓丧之感,尚子见之心中不免忧虑,欲常伴左右为其宽慰解闷儿,却又深知不能,不禁无奈,只得于进门之际俯身拜别,且离去之时仍作三步一回头之状,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林苑尽头,葭儿方才收回眸光抬步进了门。
含光殿中,高越坐案慢食,姬安闲坐于侧为他置菜,慢饮着碗中的鱼汤,他的神情渐趋凝肃,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方又现怅惘之色。
“这鱼汤鲜美的很······”
“此汤乃是今晨和妃娘娘所赠,大王喝着喜欢么?”
“原来她今晨冒雪来此是为了这些······”高越喃声道,他手捧箸碗,缓了良久,才又道:“寡人甚喜。”
“和妃娘娘说鱼汤养人,且日后天天给姬安送来,以做养胎之用。”
高越细细思索片刻,道:“这样也好,葭儿生性纯良,是个好相与的,加之你们二人从前经历相似,定能彼此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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