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忽闪,血染帷幔,寻儿倒地,佛珠散落于各处。数月来,高越那终日麻木的脸上终现异色,他垂眸,瞧着寻儿未凉的尸体,神情因痛楚而扭曲着,良久,待缓过神来,方又复从前那般从容之态,任长剑委地,俯身一一拾起那散落于四下的佛珠······
赵军破城,攻占燕宫,长街廊下,外院内帷,皆是尸体横陈,同日,他们于宫内各处搜寻,待进葭苑,瞧里头宫宇修的精巧雅致,各色器皿装点的恰到好处,奢华却不铺张,与别个不同,面对此种林苑之象,赵军无心欣赏,只冲进去将里间贵重物件器皿洗劫一空,待临去时,瞧着眼前大片的赤梅林,想着此苑位于燕宫中央,于一方中心植树,多有不吉之象,方燃了一把火,紧锁苑门。
盛夏时节,皇城郊外草木犹甚,上空风轻云淡,燕宫中央浓烟四起。大火于葭苑之中烧了三天三夜仍旧不止,直至一场大雨袭来,才将那烟火熄灭,大火灭尽之后,林苑已毁,赤梅林化为灰烬,曾经的繁华生机之象皆已不复存在。
·······
大雨连下了半月,雨止已是夏末,皇城郊外坑洼遍地,万径无人,草木疯长,一派萧瑟凄惶之象,易河水丰,洲岸皆被蒹葭所覆,绵延数十里,又因前日多雨,那葭草向上生长,布于村落城郊坑洼之中,随处可见,遍地皆是。
待至秋时,草木枯黄,城门楼上旌旗变换为赵,一时凉风四起,葭絮满城飞扬,飘飘洒洒,缠缠绵绵,似细雪漫天,满城皎洁。
漫天飞絮之中,一人衣衫褴褛,手戴一串佛珠,背对易河立于高岗之上,瞧着不远处已改朝换代的疆土,乱发下满是沧桑的眼眸未有一丝波澜,孤立了良久竟是动也未曾动一下,与石雕无异。
半月之后,玄虚路过此地,透过层层葭絮瞧见高岗上的歪脖树下吊着一具尸体,面容已毁,难辨其貌,尸身泛紫,尚未腐烂,其上衣衫褴褛,且手腕处挂着一串佛珠。
此人乃谁,玄虚不知,可那串檀木佛珠他却颇为熟识,那乃是他天葬台之物,而天葬台地处高山远岭之上,被皇家视为圣地,自古能登天葬台、且能被赠圣物者皆为皇室之人,念及此,玄虚瞧着眼前的尸体,身长八尺,手长及膝,乃是帝王大贵之象,虽不知他生前事迹,亦不晓他为何落得如此下场,僧人心慈,只将那尸体解下,面对易河葬于高岗,且为他念经超度,以求他往生极乐。
从那以后,尘埃终落定,故人已逝,往事已矣。皇城郊外的高岗之上,一座无碑土坟,面朝易水,孤自耸立着,与之相伴的唯有从河洲随风飘而的绵绵延延的蒹葭絮。
期年之后,又逢秋时。
道姑仪容寻至此地,于那烂坟前立了良久,想来,一年之前,玄虚回到天葬台与众人讲其道途之事,便说他路过燕地之时于城外高岗上遇一具高悬的尸体,且观其外形乃非富即贵之人,便将其解下好生安葬,众僧人不信,笑着打趣儿,玄虚便拿出那串佛珠说是于那人身上所得,众僧人识得天葬台圣物,便皆不再多言。仪容瞧见,心底久久不平。那串佛珠乃从前仪止所戴,仪止又为燕国君主高越,前时燕赵两国交战,燕军大败,赵军破城入宫,燕王高越不知去向,据说是于战乱中逃离,流落街头为乞丐,从此便没了音讯,未曾想竟是落得个这样的结局,唏嘘叹惋之余,仪容念及旧日交情,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去祭拜,也能让那生前风光无限的帝王不落身后凄凉的下场。
那日,仪容终是为坟身除去杂草,略作修缮,且于坟前立了墓碑,碑上未有其他,只篆刻着“仪止之墓”四字,祭奠完罢,她极目瞧着前方皇城的楼宇,许是隔着重重葭絮,眼前的一切似乎亦皆是虚无缥缈之物,她轻叹一声,便随着玄虚的足迹而走,任青衫薄影消失于斜阳之下。
(全书完结,感谢雅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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