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婢似是习以为常,咬着嘴唇默默忍受。
姜稚见了,不由心生厌恶,皱了皱眉。
一口饮尽杯盏中的茶,正想着让那奴婢过来再替自己续一杯。坐在上首的陆喻州突然开了口:“姜公子已及弱冠之年,可曾想过科考之事。”
姜元正得趣儿,没料到话头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又见姜父望过来的眼神隐含厉色,连忙将手从那婢女的裙底抽了出来。
“姐夫说笑了,我自小看了四书五经就头疼,让我去读书,还不如教我去死!”
姜元本是有意讨好陆喻州,姐夫二字叫的尤为顺口。
姜元宁听了,眼中闪过一抹娇羞,下意识瞥了眼陆喻州。
这一瞥,险些让她连仪态都端不住。
陆喻州定定地看着一处,清冷眸光里满是痴迷和痛色。
循着他的方向,看的不是姜稚又是谁。
姜元宁胸口一窒,继而怒火中烧,连下聘带来的喜悦都淡了。
忍了一会,眼珠子一转又扯着嘴角笑道:“今日陆郎来了姜府,倒让我想到了二妹妹与宴王。凌云寺遇匪那一晚,妹妹与宴王独处到天亮已是人尽皆知。如今过了这么久,王府还没个动静,莫不是妹妹惹恼了王爷?”
姜稚心如止水,面不改色道:“长姐这么关心,怎么不自己去王府问问?”
“我倒是想去,就是不知妹妹是何事惹恼的王爷。若是平常之事还好,就怕事关清白……好妹妹你说实话,遇到王爷之前,那凌云寺的歹人没对妹妹做过什么罢。”姜元宁凑近了一些,一副关心不已的模样。
眼风却扫过陆喻州,心中冷笑。
上一世,陆喻州虽最初对她有些温情,却也不深。
直到两人滚了床榻,知道了她是处子之身才真正的交了心。
读书人最是清高,一个被人睡过的破鞋,她不相信陆喻州还会要。
自踏入花厅起,姜稚就察觉了陆喻州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现在又见姜元宁刁难,哪还有不明白的。
若是平日里,少不得反驳一二。可若是能因此断了陆喻州的心思何乐而不为呢。
左右她名声也没好过。
姜稚打定主意,垂眸不语,像是默认下来。
姜元宁面色一喜,越发得意。好歹顾及着姜父在场,知道用帕子掩住了弯起的嘴角:“哎呀,出了这么大的事,妹妹为何不早说。那宴王瑕眦必报,你倒是安生的躲在姜府,不管其他人死活。我便罢了,你何曾想过父亲母亲?”
姜稚细白的手指搭在杯盏上,看向姜元宁:“那长姐以为当如何?”
话音未落,却听见王氏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杯子掼到了桌案上。
“出了这么大的丑事,你还有脸问宁姐儿该如何。知趣些的,自找一根白绫吊死,全了宴王的脸面。亦或者让你父亲送到庙庵里削发为尼,也算不拖累姜府。”
想到今日是陆喻州下聘之日,竟然让他撞见了这么大一件丑事,只觉得老脸都被丢尽了。
又怕姜元宁因此被陆喻州看轻,一时之间简直恨毒了姜稚。
发了疯般的喊道:“来人!来人!将这个冤孽给我赶出去!”
陆喻州自始至终都冷眼看着。
自国公府一别,他的只只确实招惹了不少人。
这次就当让她长个教训。
等王氏将她赶出府,再伺机出手,她自当知道自己的好来。
姜元宁本还担心陆喻州怜香惜玉出言阻拦。见他只是安静的坐着,一副放手不管的模样,又转怒为喜,越发庆幸自己走了一步好棋。
两个婆子听了王氏的话来捉姜稚,却被她扭身躲开。
她孤身一人站在一处,视线扫过满屋子的人,最后落在了姜父的脸上。
她这个父亲平日里虽然对自己不算亲厚,却也不曾苛待。
姜稚还记得,幼时上元节的时候,他在外赴宴回来,从袖口掏出来的糖块。
她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淡,可心里终究怀了点不为人知的期待。
“父亲,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姜父用手抹了一把脸,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就听你母亲的罢。”
他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那个单薄的身影:“元姐儿婚事在即,元哥儿也还未娶妻。你去家庙呆上几月,等宴王消了气,我就给你接回来。”
心里的那点执念彻底消散。
竟也不算太难受。
“父亲为何不想想,若是宴王迁怒于我,他还会亲自送我回府吗?”
姜父的脸上闪过迟疑,姜元宁见势不妙赶紧说道:“妹妹入王府为妾,盛京城里谁人不知。放任你在贼人手里,议论起来折辱的也是王府的脸面。”
“妹妹想开一些,去了家庙好歹能留下命来不是。”姜元宁似笑非笑,说着朝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婆子又来扯姜稚的胳膊,这回姜稚没躲,任由她们扭着自己的胳膊。
刚走了两步,府上的管事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
王氏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将火气撒到了管事身上:“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今日有贵客在,莫教人以为姜府没有规矩!”
管事不敢耽搁,连忙开口解释:“银麟卫的人来了!”
话一出口,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银麟卫主管阴私之事,怎会这个时候上门?
不等她们回过神来,一群人鱼贯而入。
迅速将屋内屋外全部围了起来。其森严之态,怕是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皆身形高大,煞气腾腾,腰间的配刃都像带着血腥气。
姜元宁与王氏对视一眼,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慌张。她紧紧揪着手里的帕子,心下没由来的不安。
姜稚拧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也有些许不解。
没过一会儿,又有数十人入了垂花门。
他们肩上扛着箱笼,靠着院边放下后,又折身出去,往返了十几趟,才尽数抬完。
姜稚从前深知谢宴辞财大气粗,他手下有几家经营妥善的庄子,由心腹一手操持,算是东家。加上宫中俸禄和赏赐无数,可谓置身在金银山里。
可不过迎娶她这么个不起眼的庶女,聘礼竟是满满当当塞满了整个偌大庭院。
再看箱中,聘礼真金白银堆砌了十来箱,其余是金簪喜镯,丝绸蜀锦,翡翠玛瑙,姜稚还看见有些价值不菲的古玩玉器,再来琼浆海味,时兴珍果。礼箱面上镀了层还真金,和日照下人影幢幢交织,晃得几近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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