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有逻辑。
连子书岁都惊讶住了,不过惊讶归惊讶,子书岁此时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之色。
天寒地冻的,子书岁从斗篷中伸出小指头,颤颤悠悠地指向萧锦瑟,委屈又忿忿,“表姐,我活着就那么让你厌恶吗?”
指了一会儿,好似察觉到指人不礼貌,子书岁吸着鼻子收回了手指,垂在斗篷之下。
感受到众人的审视目光,她委屈极了,缩了缩脖子,垂着小脑袋,毛茸茸的斗篷领口将她的脖颈都遮盖住,一直遮到了嘴巴,只从呼吸的鼻子开始露在外头。
“你别装可怜!”萧锦瑟起身,瞪着子书岁。
子书岁从斗篷中抬起下巴,与之对视,“表姐先是联合沈小姐想毁我清白,如今这又是什么计谋?”
萧锦瑟听她将重点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顿时气急,冲过去与她对峙,“还扯那事做什么?堂兄都已经罚过我了,你还想如何?!我看你就是心虚!”
正厅内的一众人都未发话,子书岁不甘示弱地起身,一双明眸被薄雾笼罩,眼底燃烧着淡淡的怒气,就像是被激怒的小兽。
“说不出话来了吧,”萧锦瑟得意一笑,“你装啊继续装——”
话音未断,子书岁捏紧拳头,低头用脑门朝萧锦瑟狠狠撞去——
只听“啊!”的一声,代替了萧锦瑟原本要说的话。
萧锦瑟被突然一撞,撞地差点摔倒,“你敢撞我?!”
说完,便朝着子书岁撞去。
一惯“柔弱”的少女力气小,哪里经受得住萧锦瑟的蛮力,堪堪一撞便被撞到在地,萧锦瑟见了也不收手,欺身而上伸手就要朝少女打去。
子书岁奋力反抗,两只胳膊乱挥,倒也是胡乱地打到了萧锦瑟好几下。
两个少女不顾仪态地扭打在一起,在场的长辈赶紧让人阻止。
几个丫鬟却只顾去拉子书岁,原本厮打的局势立马变了,没被禁锢的萧锦瑟获得极大的自由,起身就朝子书岁扇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厅堂。
萧锦瑟再度扬手,第二个巴掌还未落下,手腕便被牢牢禁锢。
萧锦瑟转头,看见萧必安阴沉的面色,听他一声呵斥,“够了!”
萧锦瑟嚣张的气焰顿时灭了。
那些拉偏架的丫鬟松了手,子书岁泛白的指节紧握,原本精致的发髻此时变成了凌乱的鸡窝窝,她舔了舔嘴角的血,气愤地冲上去,在众人的意料之外,给了萧锦瑟一巴掌。
“啪”的一声。
萧锦瑟一手被禁锢,一手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她,“你疯了!”
子书岁深吸一口气,生气的语气中透着委屈,“是你没有武德,先打我的。”
萧锦瑟哪管武德,被扇了之后,还想跟她打一架,再次升起的怒火在感受到手腕上的疼痛时,清醒了不少。
此时手被萧必安握着,萧锦瑟也很委屈,“堂兄,你也拉偏架?”
不待萧必安说话,子书岁冷哼一声,“还知道‘也’啊!”
原本正厅内众长辈的审视目光,逐渐被这闹剧闹没了,纷纷摇头表示没眼看。
廖氏和萧二爷头疼地将萧锦瑟带走。
子书岁乖巧地行了礼后,走出了正厅。
前面是廖氏心疼地摸着萧锦瑟受伤的地方,还问萧锦瑟疼不疼,而萧二爷走在一旁,一边告诫萧锦瑟以后不要那么冲动,一边又让人去请府医。
子书岁慢了她们几步,她将身上的斗篷拍了拍,将方才染得灰尘拍掉,然后独自一人踩着雪,踏上回院子的路。
头顶的雪好像更大了,从她眼前飘下,她突然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
蓝蓝的天空,如此纯净又深邃,大小不一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极速坠落,轻轻“砸”在她的额头上,透着凉意。
突然,眼帘中的纯蓝色逐渐被其他颜色入侵,她眼看着那把黑色的大伞将她的天空遮住,挡住了雪花。
那把伞,犹如静止的黑色幽潭。
她低头,掩饰了眸中的烦闷,见来人是萧必安,她的嘴角勾起甜甜的笑容。
萧必安撑着伞,看着少女蓬头的模样,开口便问,“两次有贼人,你都湿了发。”
他的语气没有很冷,也并无温情。
只是子书岁一听,笑容便僵在了脸上,眸光直直地盯着他的眼,“表哥也怀疑我吗?”
萧必安不置可否,他不想怀疑她,只是……若非她手无缚鸡之力,她确实会惹上嫌疑。
对于他的沉默,少女仿佛很失望,“我喜欢玩雪,昨夜玩湿了头发,才会用热水洗一洗,倘若知道会被怀疑,我怎么也不敢洗头了。”
对于她喜欢玩雪这点,萧必安倒是有点知道,此时不免想起幽山的雪人来。
“所以在这里淋雪?”萧必安忽问道。
子书岁咬唇,点点头,整个人都陷入失落中,“就是想走慢一点。”
语毕,没听到男人接话,她又低头看脚尖,主动道:“我有些难过。”
一阵风从侧面吹来,少女不免打了个寒颤,雪花又飘到她的斗篷上,洁白的斗篷看着圣洁极了。
反而是萧必安的一身黑,与这雪地形成极大的反差。
萧必安清晰地看见少女睫毛上一朵雪花,他接话,“为何?”
子书岁的睫毛颤了颤,那朵雪花依然不落,她声音轻轻的,“我同萧锦瑟打架,二舅父和二舅母领着她走了,还问她疼不疼,我不想跟在后面,不想听她们说话。”
她抬头,萧必安就看见她眸中说来就来的雾气。
“从前,我摔倒了,我娘也会问我疼不疼的。”
少女眸中似透着怀念和落寞,“只是一想到,这世上再无人会问我疼不疼,再无人关心我疼不疼了,便还是有些难过。”
“望望天,想把眼泪收回去。”
说到眼泪两字时,她眼眶中的热泪却再也忍不住了,望着萧必安,她的泪珠就掉了下来,“可我看见表哥,便又忍不住了。”
子书岁的眼底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她自己也不知道,许是真的有点想哭,那便哭吧。
反正作为“戚岁”流的泪,都不算她子书岁流的,无人会笑她,无人会觉得子书岁不坚强的。
萧必安撑着伞的手紧了紧,见少女委屈落泪的模样,他不禁皱了皱眉,心底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一方黑色的帕巾。
隔着皮质手套,他捏着帕巾去替少女拭泪。
刚碰到她的脸颊,便见那滚落的泪加快了速度,一颗一颗地滚滚流下,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这样慢,这样笨拙,甚至无法将她的脸擦干净。
他想看看她究竟还有多少泪,可撞进少女眼中时,那雾气仿佛遮掩住了他想要探究的目光,根本看不清她的眸。
只停顿的一刹那,泪珠滚到了萧必安的手套上。
皮质手套很厚,可他莫名地能感受到少女的泪水,灼热。
子书岁见他难得有这样愣神僵硬的时候,主动将他手中的帕巾抽过,去擦眼泪。
“你手怎么了?”萧必安见她手指红肿,遂问。
子书岁擦干眼泪,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帕子还给他,于是递了一半的手停顿在那,“平亭没有燕京这样冷,所以长冻疮了。”
萧必安拧了拧眉,“疼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只是语气助词。
“嗯?”子书岁其实听见了,只是有些不确定,或者说,想他再说一次。
萧必安将湿湿的帕子接过,反正隔着手套,也感受不到帕子多湿,他沉着声,语气有些生硬,
“疼不疼。”
话音落下,少女未答,只是抬眸望着他。
方才的落寞在一瞬间化为了欢喜之色,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上前抱住他,她双手摆在他的腰侧,软绵绵道:“表哥,谢谢你。”
“不疼,我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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