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必安的眸光一震,他的眉心拧了拧,直勾勾地盯着那崔姓家奴,似是在确认这人是否作假,待看清这位崔姓家奴手中的令牌纹路时,他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同时也相信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昨日,崔焕还上门拜访,而今日却已经没了。
崔姓家奴声音哽咽,“府中乱作一团,老夫人哭了整整一宿,眼见天亮了赶紧让小人来告知大姑奶奶一声!”
崔家的大姑奶奶也就是武宁侯府夫人崔氏——崔毓,崔毓是崔家老夫人的长女,也是崔焕的姑姑。
而崔焕虽在崔府小辈中行四,但因前头三个都是女孩,故而崔焕是被崔家着重培养的嫡长孙,从小就被寄予厚望。
眼下突然死了,崔家老太爷、老夫人可不得伤心欲绝吗!
萧必安尚有诸多疑问,若说人是病了,那也不能这么就没了。
思及此,他低沉的声音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子书岁已经慢慢走了上来,默默地站在萧必安身侧,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对话。
崔姓家奴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他的手抖得厉害,仿佛还没从震惊中走出,
“昨夜府中走了水,公子他……就在书房里被活活烧死了!”
走水,烧死了?
这倒是萧必安没有想到的,这种死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若说普通人家走水死亡还算合理,可一个高门大户,上下里外都是仆人,甫一着火就能发现,哪能到被烧死都来不及救的地步?
身侧的少女仿佛也是十分惊讶,她惊讶地张了张嘴,不可置信中带着一丝恐惧,“什么?崔家表哥……这怎么可能!”
子书岁的声音细微颤抖着,仿佛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紧接着,她站得更靠近萧必安一步,小声喃喃,“这,这可怎么办呀,白发人送黑发人,崔家老夫人定然十分伤心了……”
“崔府无人救火吗?”萧必安的话语间不带一丝感情波动。
那崔姓家奴听闻,如实告知,“公子在书房不喜被人伺候,屏退了左右,昨夜事发在子时,书房隔壁几个院落值夜的下人都瞌睡了,都没在第一时间发现火势,等赶过去已经晚了!”
子时瞌睡,听着好像是合理的,可萧必安却听出些不寻常来。
难道就没有一个下人是清醒的?太过巧合了。
显然是有问题的。
萧必安还想继续询问,此时武宁侯夫人崔毓赶了过来,她的面上毫无血色,望向崔姓家奴时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方才崔姓家奴说了第一句话后,萧必安就给府中下人使了眼色,去请来了崔毓。
崔毓腿脚都不利索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焕是崔毓嫡亲的侄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是她娘家比较出色的青年才俊,不论是哪一条,崔毓都不希望听见这等噩耗。
那崔姓家奴再次跪倒在地,哽咽着重复着崔公子的死因。
崔毓若非有丫鬟搀扶,几乎就要跌倒在地。
经过片刻的惊慌失措,崔毓终于缓过神来,连忙吩咐人备车马,她要回娘家。
崔毓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回厅堂,她知道今日萧必安和子书岁要进宫,她也没功夫管他们。
萧必安今日确实是要和子书岁进宫的,皇后召见的是子书岁,萧必安只是自发地陪同。
若是崔姓家奴慢两步,萧必安都上马要出发了。
可问题是,崔姓家奴赶在了萧必安走之前,到了侯府。
面对着横生出来的变故,萧必安未经思考便已做出了判断,或许是因为崔焕之死的疑窦,萧必安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更加冷峻。
他对子书岁说的话,更像是发号施令,“你先进宫。”
只是四个字,可子书岁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必安要去崔府。
子书岁装出害怕的样子,紧紧挽着萧必安的袖子,娇声说:“表哥,我……我从未进宫过,我害怕。”
那一双眸子中除了刚才的惊恐,此刻还充满了依赖和期盼。
她极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和无助。
见少女眼角微红的模样,萧必安竟破天荒地怀疑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
崔焕一条命,于萧必安而言并不重要,即便崔焕是崔家嫡长孙,也和萧必安无关。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崔焕的死因。
他想知道,崔焕的死,和本该死去的沈永安有无关系。
昨日在京畿司内,萧必安就同崔焕说过,若是沈永安还活着必然不会放过崔焕,那时候崔焕还不以为然。
思虑之时,他的袖子被少女轻轻扯动,她总是这样扯他的衣角或袖子,仿佛这般就能带给她安全感似的,萧必安也不阻止。
可他犹豫之后,却还是没有改变决定,“我去看一眼,便进宫寻你。”
他想说,很快,可他还是没有说。
他觉得,他不需要这样哄着她,他是武宁侯府世子,没道理总是对个小姑娘做承诺。
子书岁闻言,攥着他衣袖的手没有松开,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安,“我知道表哥的事情很重要,我知道崔家表哥的事情很突然,我只是很害怕。”
说完,她缓缓松开了萧必安的衣袖,就像个强迫自己懂事的孩子一般,不再对他纠缠。
可湿润泛红的眼眶,却将她的恐惧和委屈悉数泄露,一切不过是故作懂事的坚强罢了。
萧必安眉头微皱,“我会让人照料你。”
虽然语气依旧淡淡的,可比起前头的话,这句已经算是极尽温柔了。
至少在萧必安的语录里,还从未对谁这般温柔过。
子书岁没再说话,清丽的面容上不知是难过多些,还是对未知的担忧多一些,她转身朝府外走去,一步一步蹒跚地好似要去什么狼窝。
落寞的背影,因这白色的衣裳,显得更为孤独了,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
萧必安目光复杂,心头竟生出几分不忍来,他发现自己总是容易因为她有情绪波动,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打着萧氏印记的马车渐行渐远,子书岁坐在褐色的皮质软座上,擦掉欲落不落的眼泪,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包桃酥来。
天可怜见,她早膳还没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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