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有些意外的看了沈留祯一眼,心想不是说这个人已经被围杀了么?
如此阵仗都能让人给跑出来,可见魏国的朝堂真是乱的可以。
她的丹凤眼一凛,看向了宗爱,说道:“从前你权势滔天时,暗地里投诚倒真是有些用处,如今你已经出了朝堂,又能替我们做些什么呢?”
宗爱听闻有些不悦,冷哼了一声,尖利的嗓音挑高了说道:
“你年纪轻,你懂什么?我以皇帝身边亲信太监的身份,恩威并施经营了许多年,北魏朝堂中,没有我不认识的人。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什么心思,又有什么把柄,怎么利用,如何让他们听话。
知晓这些的,除了我,恐怕你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若不然,你当我是怎么可以接连杀了两个皇帝,还能大权在握,又安然无恙的跑出来的呢?”
沈留祯的唇边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只是垂下了眼眸,掩藏住了内心的诸多情绪。
谢元很是心动,不管如何,沈留祯是已经铁了心要为了那个石余乌雷筹划了,既然劝不回来,这个太监深谙北魏朝廷的内廷,倒是可以做一个间者头子。
只是这个人行迹过于阴狠狡诈,不知道师父会怎么想。
“好……”谢元刚想说,我带你去军中禀明了将军,由将军向朝廷请旨,再做定夺。
突然,宗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了半个身子看向谢元,犹疑地说道:
“哎?……我觉得你有些眼熟?谢家的儿子?……我记得当时谢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谢元顿时心中一凛,丹凤眼一抬,凌厉地望向了宗爱。
“动手!”垂着眼皮子的沈留祯突然短促地下了令。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身旁的人听到。
话音刚落,刘亲兵就拔刀而出,冲着宗爱就砍了过去!
谢元本可以阻止的,可是……因为宗爱知道她是个女郎,谢元紧紧地握着剑柄,在那一瞬间犹豫了。
眼见着宗爱身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刀,惨嚎了一声,震惊不已的倒在地上,然后他身边跟着的那些人,才反应过来去救,一人拉他往外跑,其余的人朝着刘亲兵围攻了过去。
而沈留祯早就跑到了一边,紧张地抱着廊柱,看着场中的战局,一双眼睛闪着胆小又狡黠的亮光。
眼见着刘亲兵将要不敌。
谢元“噌”地拔出了佩剑,飞身加入了战团,一阵迅捷无比的连招之后,围攻的人都倒在了地上。
然后只见她转过身,反手一个转向,举着剑柄,“噌”地一声将剑投掷而出,正好扎在了扶着宗爱要逃跑的那个人家仆的后心之上。
重伤流血的宗爱便倒在了地上。
沈留祯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再也没有人动弹了,才敢从柱子后头出来,优哉游哉地拍了两下手,说:
“阿元威武,武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一剑杀一人,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谢元紧抿着唇,表情十分不爽地瞪着他,漠然不语。
沈留祯揣着袖子,迈过地上的死尸,走到了宗爱的身边,身后刘亲兵亦步亦趋。
宗爱胸口上的血已经将他的那身丝绸衣服湿透了,像是不要钱的水似的,依旧在往外渗。
宗爱因为失过多,全身无力,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他脸上的阴狠都不见了,倒是显得比任何时候都平静坦然似的,看着沈留祯疑惑地问:
“为什么……我对你……不薄。”
沈留祯却看着他,再也没有了从前那副乖顺软弱的模样,冷冷下令道:“砍下他的头。”
刘亲兵领了令,直接举起双刀挥了过去,宗爱的头颅应声而落。
沈留祯转过身,喃喃地说了一声:“还废什么话,利落死了才是正经。”
再抬眼时,正好对上谢元望着他森然冷意的目光,他本来坦然无所谓的心,顿时有些慌……
他下意识地想露出一个讨好的无害笑容来,但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因为他深知自己刚刚这般行径,让谢元看来就已经够“阴险狠毒”的了,若是再当着她的面变脸,没脸没皮,恐怕谢元再也不愿意理他。
于是,他侧了下脸,有些无奈地想要转移话题,说道:“那什么……跟老师说一声,让他派些人收拾收拾,宗爱的脑袋装盒,我要带回去给嫡皇孙看看。”
“是。”刘亲兵受了刀,转过身开了院门,往隔壁去了。
谢元看着沈留祯半晌,只是手按在剑柄上,只是抿着唇不语。
沈留祯走近了,忐忑地温声说道:“阿元,你……要不说些什么?”
谢元冷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低沉的微微沙哑,说道:“说什么?……难道要我夸夸你,这令人遍体生寒的阴森手段也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她说罢,就冷着脸从沈留祯的身边经过,要出门去。
“阿元……”沈留祯声音温柔,眷恋地轻唤了一声。
谢元站住了,没有转身,就这么背对着他,沈留祯也没有动,背对着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犹如中间出现了一堵看不见的冰墙似的冷凝。
谢元突然开口说道:“如果我天生是个男儿,你今日定然不可能杀得了宗爱。”
沈留祯喟叹似的低下了头,说:“我知道……”
谢元听闻,紧紧抿了唇,眼中全是委屈和不甘。正因为她是个女郎,所以处处掣肘,这是她最大的软肋和弱点。
他们两个的相斗,相比沈留祯,她天然就劣势了一大截!
谢元想到此处,收起了眼中的不甘,重新打起了精神,鼓起了斗志:即便是天然弱势又如何,她可以付出加倍的努力,总是能赢的。
谢元出门离开了。
沈留祯转过身,看着谢元离开的背影。微风拂面,吹着院子里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绕。
他心情低落,难以言喻。
……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私下里说过话,谢元似乎生了气,在谢父谢母身边的时候,谢元十分配合得搭着话,但是只要一离了父母,她就冷了脸,沉默不语。
沈留祯去找她,她都躲开了。
一直到第二天,两个人都要走,一个站在马车旁,一个骑在马上,临别了,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都知道一别又不知何时能再见,才算是好好说了几句话。
……姑且算是“好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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