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沉默了一会儿,说:
“陛下今日下旨,封我做了骠骑大将军,在京都开府门,那个院子要收拾出来,需要些时日。”
怀真郡主杏眼透着不满,看着谢元说道:
“我知道,你的将军府收拾出来以前,我要你依旧住在郡主府。我可以不打扰你,可是你不能让京中那些人看我的笑话。”
谢元抬了丹凤眼,看着对面的怀真郡主。
老皇帝在时,对这个女儿不可谓不宠爱,要不然也不会将她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子——事事以自己为中心,从来不屑于替旁人考虑。
现在老皇帝不在了,她因为大老远的追她追到了边境线上,而错过了老皇帝的临终,作为一个受宠的女儿,不可能不伤心。
跟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人,她真的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计较什么。
于是妥协地说道:“行,我跟你回去。你先去马车上等我,我让人收拾一下东西。”
说罢她就去开门,怀真郡主听闻,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老老实实地走出了门去。
而这边儿的屋子里头,正坐在桌子旁忍酸气儿的沈留祯,一听见开门声就朝着房门奔了过去,那速度快得,连刘亲兵都吓了一跳。
沈留祯平时做什么都慢条斯理的,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主儿,估计这一会儿的起跑速度,已经破了以往的记录了。
刘亲兵看着沈留祯扒在门缝上往外头看的身影,不由地在心中腹诽:别看心眼多的可怕,到底是年轻……
沈留祯见先是一身素服的还真郡主出来了,看她那个表情,就是一副虽然不太满意,但是已经顺了气儿的模样。
果然,没有一会儿,谢元就收拾了包裹出来了,然后就对着楼下那些不好意思上楼的亲兵们打了个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包袱,意思是让人收拾东西,跟着怀真郡主回去。
谢元决定了的事情,从来没有拖沓的。
于是她自从出了门,就一心看着楼下,脚步很快,又是打手势,倒是没有注意到对面房间里头有一双窥视的眼睛。
或许她已经注意到了……但是因为怀真郡主刚刚闹得那一出,她只会以为是个寻常看热闹的人,不会觉得意外,自然更不会想到沈留祯的头上去。
沈留祯的眼角被胶皮拉粘了一半,又扒着门缝,觉得本来就窄了的视线,又窄了一半。谢元在他的视线里头一闪而过,就不见了。
可是他又不敢追出去看,只能徒劳的扒着门缝换角度,想要看的宽一点。
刘亲兵看着他那搞笑又费劲的模样,走过来小声地说道:
“小心点,别扎着脸,实在不行,你就找个机会去见见她不就得了。”
沈留祯气馁地站直了身子,一甩袖子,赌气地说:
“我要是能让她看见,我还用躲着她吗?”
刘亲兵现在只觉得沈留祯幼稚的可爱,脸上带着笑,逗他说:
“啊……怎么了?怕被谢元发现,直接把你举报了抓起来?不能吧?”
沈留祯说:“她倒是不可能把我抓起来,再说了,抓起来我就说我是卧底魏国的功臣,有信件为证,他们还能奈我何?……关键是,我要是被谢元发现了,她一定会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到时候我还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了。”
沈留祯说着这些,像是在说服自己一定要冷静似的。说服自己千万不要一时心急,就跑去找谢元,把怀真郡主有的那个抱给补回来,使劲儿的给补回来!
沈留祯越想越气,随即狠狠地吐了一口气,歪了脑袋看着房顶说:
“呵呵……这有什么啊,没事。”
刘亲兵在一旁憋着笑,附和着说:“嗯,没事就行。我还以为你又在想什么幺蛾子,要对付怀真郡主呢。”
沈留祯冷笑了一声,说:“呵!她?……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还没有资格让我花心思。”
……
第二天,沈留祯又到了那个挨着城中主道的青楼里头去,却不是去见姒玉去的,而是顶着易了容的脸,去找了那个被怀真郡主卖了的宮婢。
哦,现在她有个艺名,叫花烟。
花烟长得有几分姿色,年纪好,声音也软糯动听,很是在楼里新鲜了一阵儿,可惜因为她时常怨天尤人,哭哭啼啼的,过了那一时的新鲜之后,便没有多少人来捧她的场了。
来青楼里头的男人们都是来寻欢作乐的,哪有人来是看人哭看人冷脸的。
即便是长得跟天仙似的,也架不住动不动跟客人甩脸子发脾气,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姿色寻常,又因为半路出家,没有什么才艺的。
于是后来,那花烟的吃穿用度越来越差。
越是差,她越是恨,越哭得厉害,挨打挨得不知道多少,当沈留祯要见她的时候。
花烟,已经因为不堪重负,寻死觅活了好几回了。
屋子里头,沈留祯看着坐在床榻边儿上,对着他强颜欢笑的花烟,露出了一个温柔和善的笑,随即有些拘谨的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凳子拉了过来,搬到了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此时易了容,面容当真算不上好看,但是多看两眼之后,又会发现他的鼻子和唇线都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脸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时,透着一股子令人喜悦的甜蜜。
花烟看着他动作斯文文雅,好感便又增加了几分,脸上牵强的笑小了很多,但是也多了一点真心,问:
“客官……您为什么会选我?”
沈留祯看着她直接了当地说道:
“我听说了你的故事……有些于心不忍,想救你出去。”
花烟的眼睛顿时亮了,看着沈留祯半是惊疑半是感动,好一会儿才说出了话来,结结巴巴地问:
“真的吗?……我?客官真的愿意将我赎出去?”花烟有些哽咽。
沈留祯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头闪着好奇的光亮,打量着花烟,问道:
“我听说,你原先是郡主府的一个宮婢,因为跟驸马爷说了几句寻常的话而已,就被郡主娘娘给卖到了这里,是真的吗?”
花烟一听见这个就恨,跟多少人说过都觉得倒不出心里头的苦水,更别提现在有人愿意倾听了。她当即哭着说道:
“当然是真的,可不是真真儿的吗?……那日我在汤房外头守着驸马沐浴,驸马出来之后,我见他还拿着脏衣服。本着职责本分,我跟他要,说拿去浣衣房洗,就这么一句话而已,郡主不由分说,就让人扒了我的衣裳,卖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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