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早有了心理准备,语气温和地安慰他说:
“没事,我去找他说。”
说罢直接进了门,直接往自己的房间那里走,谢元就在那里养伤。
果然,就在门口碰见了从里头出来的沈父。
沈留祯应付差事似地唤了一声“爹”,就要往里头去,看看谢元怎么样了。却被沈父一把拽住了胳膊。
他爹本也是一身的蛮横,即便是受过一场重伤,不论是脾气还是力气,比之年轻的时候都小了很多,但是气急之下,拽沈留祯这样式儿的,还是像揪小鸡崽子似的轻而易举。
沈留祯只觉得一股子大力将他拽了个踉跄后退,再抬眼,就只能跟自己的亲爹脸对脸了。
沈庆之铜铃似的眼睛瞪成了怒目的关公,问道:
“你去干什么去了?城外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沈留祯将脸撇到了一边,无语地说:
“爹……我这几天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连门都不出,那能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再说了,我再怎么样混蛋,也不能将阿元害成这样。”
沈父一听,松开了手点了点头,说道: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那你刚刚非要出门干什么去了?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元儿伤成这样,你还有心思跑出去?”
沈留祯低着眉眼,眸光中心思闪动,随即主动凑到了他爹的跟前,抬手将他爹往一旁带了带,小声地说:
“我去查城外的骚乱是怎么回事了,爹你跟何伯伯说一声,这件事情就是魏国的细作头子干的,我帮助你们抓他,让他派人配合我。”
沈父听了这个话,猛地扭过头看向了沈留祯,眼睛中的光亮晃动,惊疑不定地审视着他,半天不说话。
沈留祯坦然地与之对视,接受着他爹的审视。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帮我们,将你效忠的魏国的细作头目给抓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沈留祯明知顾问。
沈父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这个儿子闹心地不行。从小到大,他是真的看不懂他。
这个孩子太他娘的生冷不忌,心眼多了。
“你到底心里向着哪儿头的?”沈父不由地问出了声。
沈留祯挑了一下眉头,颇为义正严词地说:
“那天听爹的一席教诲,我深以为然。您说,您效忠宋国小皇帝,是为了坚守心中的忠义廉耻,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
我也是啊,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为了我自己,我愿意哪头就哪头。”
沈庆之听了他这不要脸的话,眉心都拧成了疙瘩了,只觉得不对,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他翻着眼睛想了想,气呼呼地骂道:
“瞎他娘的胡说八道,你跟我能是一回事儿吗?!”
“怎么不是一回事。爹,你还有心思教育我,这件案子要是不结。你就要被其他人一起陷害攻讦,说你是主谋了。
到时候你看看你那个耳朵根子软成泥的小皇帝,见朝堂上众口一词都那么说,会怎么处置你。”
沈父听闻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愣在了当地不吭声了,直看着沈留祯进了房门去看谢元去了。
他站在门口想了想:虽然说他这个儿子性子确实瘆人的慌,但是他对家里人一向都挺好的,断不会拿着自己和元儿的性命开玩笑。
估计这一回是真心的想帮他们解除困局。
于是就听了沈留祯的话,转身去找何公公商议去了。
这边儿沈留祯进了门,拐过了隔断,就看见谢元正靠在叠好的软褥子上,捂着伤口的位置喝药。
陈老的老伴儿吴娘子本想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她。结果谢元扯着苍白的笑,说:
“我都坐起来了,可以自己喝了。”
说着就费劲地伸出了手,要接过来。
吴娘子虽然背对着沈留祯,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来,她被谢元的逞强和固执弄得很着急,说道:
“哎呀……本来就不能动,你偏要坐起来。不依着你你就自己折腾。
现在坐也坐了,就安生一点吧。你这样逞能,伤怎么能好的快?”
谢元的发髻松了,往常健康的小麦肤色,现在透着病态的蜡黄,那双凌厉的丹凤眼缺少了些精气神,看着好说话多了。
可是也只是看起来。
她一只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额头上沁出了因为疼痛和辛苦折磨出来的汗水,说:
“这次是因为恰巧在京城外头,又有你们在,所以有人照顾我养伤。
可若是有一天,在边境的战场上受伤了怎么办?还不是得靠我自己,你就让我练一练吧。”
谢元的话说的恳切又在理,吴娘子心知她一个女郎隐瞒身份,在男人窝里打仗的难处,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敬佩,就愣在了那里。
也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谢元就将她手中的药碗给夺了过来,凑在唇边,一仰头将那碗苦药给喝干净了。
喝完了,她将药碗递还给吴娘子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沈留祯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眼睛进了刺,一路扎到了心里,慌慌地疼。
他走了过去,吴娘子正好要将药碗送走,一抬眼正好看见了沈留祯的表情。
她好大年纪了,怎么会看不出沈留祯现在的心情,于是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
“你们在这儿说会儿话罢,要是有什么事情,就让门口的丫鬟去叫我。”
说罢人就走了。
沈留祯慢慢地靠近,最后在床边儿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与谢元对视了好久就是不说话。
谢元也累得慌,也懒得说话,就牵着嘴角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沈留祯声音温柔地说:
“你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上了,哪里还用得着冲锋陷阵,以后不要再傻傻地以身涉险了。”
谢元闭了一下眼睛,头仰在了后头的软枕上,说:
“本就是该是我的职责,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罢了。”
沈留祯垂下了眼睛沉默了。
谢元说道:
“我听孙田说,是随护大营的都统陈久送我回来治伤的。我现在动不了,你去替我谢谢人家,就说,我记着他的恩情了,以后一定报答。”
沈留祯听了这个话,心里头发酸,有些堵得慌,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又说:
“他知道你是个女郎了,说不定明天就给你抖落出去,你防着他才是要紧。现在说谢,还为时尚早。”
谢元却不以为然,说道:
“他要是想说,早在当时就嚷嚷出去了,何至于憋到现在。”
“他要是拿着这个把柄威胁你呢?”沈留祯很快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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