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宏脚步一顿,看向暗处走来的另一个青年皇子,沉默片刻,冷哼一声命令侍从:
“继续打!少一板子为你们试问!”
说罢,他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丢下那青年皇子用一双阴冷的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呵……这是刚刚当上储君,就借题发挥来个下马威吗?很好……走着瞧!”
云清清静静地看着萧天宏的背影远去,眸色微动。
她本是因为一些原因,想来寻寻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却不想萧天宏的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是这一段。
沉思中,眼前的画面突然模糊,四周场景变得光怪陆离,幻化成一片薄雾。
等到薄雾再次转成清晰的景色,已是室内,窗外天光大亮,萧天宏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孩童缓缓睁眼,面露喜色:
“长珩,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萧长珩茫然的目光渐渐聚焦,静静看着他,稚嫩的小脸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
萧天宏眼中泛起几分心疼和愧疚,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声音有些颤抖:
“是皇兄不够强大,没能及时保护你……对不起,皇兄来晚了。”
萧长珩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稚嫩的声音很是沙哑,带着认死理的固执:
“皇兄……罚他们了吗……”
萧天宏神色微肃,立刻说道:
“你放心,皇兄当场就打了他们板子,一个也没放过!那些恶奴也全都发配去掖庭了!”
萧长珩漆黑的大眼睛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谢谢皇兄……”
萧天宏心头一阵酸涩,抓起他的小手,声音有些哽咽:
“你受苦了……长珩,你放心!从今以后,皇兄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萧长珩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开目光。
萧天宏心疼的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将手伸进领口内侧,拿出一块玉佩从颈间摘下来,戴在了萧长珩的脖子上。
“这玉佩是母后给为兄的,现在为兄把它赠给你,这是为兄对你的保证,你相信我吗?”
萧长珩缓缓抬手,抚摸着那块玉佩,漆黑的眼底忽然安安静静落下一滴泪。
“皇兄……”稚童的声音越发沙哑,“你……不恨我了吗?”
萧天宏呼吸一滞,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长珩何出此言?为兄为何要恨你?”
萧长珩微微垂眸,轻声开口:
“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了母后……”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萧天宏急切地握住他的手,沉声说道,“为兄从来都没这样想过!之前对你避而不见,是因为形势复杂,为兄自身难保,怕牵连了你……”
他解释了一大堆,忽然自嘲地苦笑道:
“你现在年纪还小,为兄说的这些你可能不懂,但你只要记住,为兄只有你一个嫡亲的兄弟了……”
床上的小小孩童突然开口:
“原来如此……我懂了。”
萧天宏微微一愣,看着眼前这稚童认真的眼睛,竟恍惚生出一种感觉,他虽然年纪小,却真的足以懂得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
怔愣间,突然看见孩童那过分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纯净的笑。
萧长珩轻声开口:
“我也只有皇兄一个亲人了。”
……画面再次模糊,云清清目光微动,在所有景象彻底消失前,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萧长珩胸口那块玉佩上。
从萧天宏将那玉佩戴在萧长珩身上时起,她的灵瞳就看见,有丝丝缕缕的光芒,不断从萧天宏身上钻进那玉佩中。
画面晃动,一切消失,云清清深陷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中,四周分不清方向。
她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微微皱起眉。
背景中流芳的琴音从未停止,这时光回溯的幻境也不该就此结束才对。
此刻的幻境倒也并没结束,却也始终不向前推进,这又是为何?
云清清沉吟片刻,指尖轻点在眉心,凝神掐诀催动流芳。
流芳的琴音忽地变得急促了些许,四周的雾霭似有扰动,又开始渐渐变化起来。
云清清忽觉雾霭中有万马奔腾的声音,耳边响起金铁交鸣,兵戈相见,喊杀声震天。
她神色一肃,立刻凝神朝四周望去,却见这雾霾迟迟没有散尽,模糊的幻境也始终没有变清晰。
她极力试图从中分辨出一些事物,终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年轻的男子神色冷肃,手持长刀浑身染血,四周血与火交织,混在光怪陆离的雾霭中模糊不清。
云清清只来得及看到他胸口有一抹金光炸开,忽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这缕神识已被弹回了身体中。
流芳的琴音也受到了些影响,变得飘忽不定。
云清清连忙凝神静气,双手重新抚上琴弦,空山鸟语般悠扬的琴声再次响起,众人头顶的光团渐渐消散,大殿的范围重新恢复正常,一双双眼睛从茫然转为清明,四周响起了如梦初醒般的叹气声。
云清清拨动琴弦,弹完最后一个音,缓缓收手,起身将琴抱在怀中,四下里一片寂静。
直到她朝四周微微颔首,清脆的声音开口说道:
“此曲名为《如梦》,不知诸位可还满意?”
众人方才如从大梦中醒过神来,拍手声吸气声赞叹声不断响起。
德妃揉着眉心长出一口气,眼中满是惊艳:
“摄政王妃这一曲只应天上有,足以绕梁三日回味不绝啊!本宫甚至忆起了当年初见陛下时的情景……你这曲子真是……妙极!”
其他人更是赞不绝口,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云清清身上安。
唯皇上面色略显复杂,不过也只是一瞬,就笑着看向萧长珩,说道:
“朕如今倒是有些明白,长珩当初为何坚决要跟摄政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萧长珩似乎正在愣神,听到他这话终于回过神来,敛去眼里的情绪,面不改色地拿出一方锦帕,抬手擦了擦云清清的额角,柔声道:
“夫人辛苦了。”
云清清原本心里正琢磨着其他事,被他这一下搅了心神,整个愣住。
随后反应过来,这人又开始演了,她额头哪有什么汗珠?
还有那声“夫人”,是私底下这人从来不会说的词……
从前这种情形云清清只觉得无语,可今日不知为何令她烦躁。
她暗暗磨了磨牙,突然握住萧长珩的手,带到自己颈间用那锦帕轻轻擦过,笑眯眯地开口:
“这里也有汗,夫君帮我擦擦!”
萧长珩指尖微微一蜷,手臂明显僵硬,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眸色微微暗了暗。
德妃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摄政王果真是对王妃上心,见不得她受一点累,你二人郞才女貌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旁人啊!”
云清清笑眯眯地看着萧长珩,满眼写的都是“你继续演我就等着看戏”。
萧长珩目光幽暗地看了她一眼,借着回德妃的话收回手,面不改色地看向皇上:
“皇兄,清清今日在祭典上耗了不少神,我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宴会是否可以结束了?”
皇上失笑着点了点头:
“行了,都知道你最心疼自个的王妃了!那今日就到止吧,散席!”
说着他起身摆驾回宫,众人恭送后才各自准备散了。
萧长珩一副作戏作全套的架势,满脸柔和地扶着云清清起身,朝外走去。
云清清心头也说不出是烦躁还是讽刺,脸上却也丝毫不显,全然配和,两人一路走到大殿外,如同有默契一般挑着往避开人烟的地方走,很快就将其他人抛开。
云清清终于淡淡瞥了一眼萧长珩,开口说正事:
“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皇上给的玉佩?放在哪了?”
萧长珩面色微顿,正要开口。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
“皇叔留步!”
两人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萧悦筠。
云清清微微眯起眼。
长安公主分明是专门追上来的,她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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