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秦从舅公书房里出来,还是很忐忑,虽然舅公一再表示,不是周家不能容他,“这是娘娘对你的期许,不要怕,你总是要自立门户的,现在还是以后,没有区别,你要面对的问题都是一样的。”
“何况,娘娘替你母亲过了明路,对你们都是有好处的。”
“我不想要什么好处,我只是不希望影响到舅公,影响到娘娘。”
“我和娘娘都还担心,让你小小年纪,就要去面对人生百味。”周信叹息道,“当一个家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得慢慢学了。”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娘正在顺一张皮毛,“娘,你在做什么?”
“夫人送来了些好皮料,我想着给八皇子做一件皮毛和皮马褂。”珍珑说,“给夫人也做一对护手腕。”
“给你也做一套护膝,可别想着年轻就不在意,这伤了膝盖,以后可难受了。”
“娘,你也歇会,总是再做这些东西,都没有个休息的时候。”思秦说,“这有其他人做的,尽够了。”
“亲手做的是心意。”珍珑说,“我们是寄居在舅爷家里,你可不要现在被人恭维一句少爷,就生了少爷心气,如果我们对现在的生活坦然受之,没有丝毫感恩之心,娘会很伤心。”
“没有。”思秦说,“我只是也心疼娘。”
“这算不得什么。”珍珑说,“你想想,我在家闲着也是无事,做做这些,时间还容易打发些。”
“你今天从学堂回来的晚些。”
“舅公把我叫去了。”思秦说,“娘娘的意思,想让我们出去自立门户。”
珍珑的手一顿,“这真的可以吗?”
“娘娘和舅公都说可以,应该没问题吧。”思秦说,“我姓秦,终究不能在周家住一辈子,自立门户是迟早的事,既然娘娘提出了,咱们就出去吧。”
珍珑心情复杂的看着他,“我知道,舅公对咱们再好,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但咱们情况特殊,娘不是怕清苦,也不是怕幸苦,但是有很多事,不是你我能承担的起的。”
“要不是舅公,咱们也许活不到现在。”
“我知道。”思秦说,“但是咱们能进京来,就说明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娘娘现在需要我,我要再缩在周家,就对不起娘娘对我的期待。”思秦说,“我也想让娘不要再待在屋子里做活,想让娘管家,忙里忙外。”
“我不行的。”珍珑说,“娘的身份不合适。”
“合适的。”思秦说,“舅公说,娘娘会给娘一个身份。”
秦思秦从周家搬出去,除了少数人盯着知道,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是架不住陛下从宫里遣了内侍监去贺秦思秦,还给取了字,叫承志。
承志,承什么志?承秦家的志,秦家什么志,造反的志,赵宏安在家中口沫横飞的说,“陛下糊涂啊。”
“贵妃迷惑陛下,连谋逆大罪都能轻轻放下,长此以往,朝纲危矣。”
秦云颐并不在意,大公主的婚期将近,现在京中宫中都在忙活这些事,陛下嫁女兴致高昂,那本要上书的臣子也被人劝说,有什么事等大公主出嫁了再说。
秦思秦就这么着立府单过,从周家的家塾出来,考进了太学,每日去太学上学,其余的热闹,他不探不问,只潜心修学。
贤妃到荣华宫来,“今日来是有个为难事。”
“你现如今不要说一件为难事,就是十件,百件,只要我能做的,都会帮你。”秦云颐笑说。
“你知道,等回门过后,柔嘉和驸马就要起身去北疆,远嫁的公主,都要带着故土的种子去。”贤妃说,“我知道,陛下说过,荣华宫的紫藤不往外去,但是,我也就是想给孩子讨一个好兆头。”
“愿她能像娘娘一样幸福美满,夫妻恩爱。”
贤妃说完,秦云颐一顿,“你都不介意这是妾处出的,我难道还能舍不得几株紫藤?”
“让花匠去挑几根粗壮的枝移土栽培,再准备两百粒种子,让贤妃带回去。”
“如此就谢谢娘娘了。”贤妃松了一口气,“什么妾不妾的,娘娘一辈子心都和陛下在一块,就这个,就够让人羡慕的了。”
秦云颐低头笑。
“我这些天天天忙的不真切。”贤妃说,“大公主是我的心头肉,陛下迟迟不指婚时我着急,如今转眼就要出嫁了,我这心,也不落忍。”
“大公主出嫁了,然后就生了小外孙来给你玩,到时候你再想起自己现在的心情,只会觉得可笑。”秦云颐笑说。“再说,陛下也舍不得大公主,不会让她在北疆常住的。”
“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可要受罪了。”贤妃说。
秦云颐只听着,不应和了,她看出来贤妃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自己的焦虑,这些焦虑其实都有办法解决,她也知道,但是她就是止不住焦虑。
让她说就好了。
皇后在地泰宫养病,想要管大公主出嫁的热闹,被贤妃一个软钉子给顶了回来,她也赌气,省了自己劳累的功夫。
然后宫人说,二公主常替大公主跑前跑后的,气她不争气,把她叫来,“你是堂堂的嫡公主,在她面前鞍前马后的献什么殷勤,本宫还没有死。”
丽嘉低头看鞋,不说话。
“你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到本宫面前就跟哑巴一样。”皇后尖利的嗓子说,“你这幅形态,敢让你父皇知道吗?”
“我不敢。”丽嘉说,“想必母后是很敢的。”
“这般泼妇姿态在父皇面前。”
“你,你怎么说话的?”皇后道,“你就是这样学的规矩,春枝,你就是这么照顾公主的,让她这样目无尊长,口出不逊。”
春枝跪下。
丽嘉强忍住白眼,“我不说话,母后说我是哑巴,我说话,母后说我不逊,既然这般为难,母后为什么要叫我来,两不相见,各自安好不好吗?”
“反正咱们十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丽嘉说。
“怎么,你对本宫还心怀怨恨?”皇后怒道,“本宫费了半条命才生下你,你的命就是本宫给的,不管本宫怎么对你,你都不能对本宫有一丝一毫的怨怼。”
“否则,你就是个畜生。”
“我是畜生,那拼下半条命生下我的母妃是什么?”丽嘉反问。
皇后被她气的发笑,“是啊,是该这样牙尖嘴利的。”
“春枝,本宫当初信任你,才把公主托给你照顾,结果你就替本宫照顾出这么一个好女儿来,本宫真是要好好谢谢你。”皇后说。“来人啊,把春枝拉下去,掌嘴。”
“凭什么?”丽嘉腾的站起,“她犯了什么错,你要罚她?”
“她是代你受过。”皇后说,“你这般出言不逊,难道不该受罚吗?”
丽嘉站了片刻,屋外一点声音都没有,不是,还是有声音的,那巴掌甩到脸上清脆的声音,响在她的耳侧,仿佛一声惊雷,但是呼痛,求饶的声音是没有,她知道,春枝就是今天被打死在地泰宫,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丽嘉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对皇后说,“母后,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儿臣再也不会顶撞母后,还请母后饶春枝一次吧。”
“呦呦呦,还在这上演主仆情深呢。”皇后说,“一个下人,就能让咱们二公主求饶了?”
丽嘉噗通跪下,膝行到皇后床前,“都是我的错,母后要罚就罚我吧,不要罚春枝了,她什么都没做,太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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