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顾清语走得艰难又缓慢。
周檀绍看着她一瘸一拐又故作坚强的模样,随即停下了脚步,沉声吩咐道:“把轿子抬过来!”
顾清语抬头看着周檀绍连连摇头:“二爷,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周檀绍眉头紧锁,不悦之情溢于言表:“这种时候,你还逞什么能!”
顾清语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二爷或许并不知情,夫人今日本就对我诸多不满,有所责罚。若非府上恰逢贵客来访,我这会儿还在院子里罚抄呢。夫人好不容易原谅了我,此刻我要是坐着轿子回去,只怕又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周檀绍目光如炬:“什么误会?”
顾清语轻轻垂下眼睑:“误会……我仗着二爷的宠爱为所欲为,不知分寸。”
这回答,让周檀绍眉头紧锁。
他想起什么似的,又问:“母亲今日为何罚你?”
“因为我撵走了徐嬷嬷……徐嬷嬷的手脚不干净,偷偷拿府里的东西出去卖,如此之人,怎能继续留在二爷的身边呢?我不想让二爷烦心,便自作主张,先行处理了。”
周檀绍听罢似笑非笑,哼出一声冷气:“就为了这点小事?你解释清楚不就没事了吗?何必傻傻去罚抄!”
顾清语闻言,心像是被绣针冷不丁地刺了一下。
痛虽细微,却足以让她思绪翻涌。
难道,周檀绍觉得她是因为没有解释清楚才被罚的吗?
还真是高高在上的怜悯。
顾清语仍是垂眸道:“我说清楚了,但夫人觉得我不该自己做主,所以才要惩罚教训……”
“算了,以后院子里的事,你别管了,免得再惹麻烦,回头我和母亲去说。”
周檀绍明明有心帮她,可话一说出口,却是字字冷漠。
顾清语原本轻咬的嘴唇,此刻却变得异常用力,唇瓣几乎被咬得失了血色,弯长的睫毛黑压压垂下,遮去眼底若隐若现的寒光。
他哪里会明白她的难处!
侯府之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对她而言,都如山雨欲来,吉凶莫测。
“你……”
周檀绍看着顾清语咬唇,咬到唇瓣失去血色,想制止的话才溢出嘴边,又见她一瞬又恢复温顺的神情,微微垂眸,语气波澜不惊:“是,往后我都听二爷的。我在侯府能依靠的人,只有二爷一个,二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周檀绍惊讶于顾清语神情的变化,也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伪装。
他知道,顾清语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顺,然而,她总在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让他无法窥探得更深。
此时,轿子来了。
周檀绍不再给顾清语开口婉拒的机会,他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推进轿中。
顾清语心中并不领情。
她坐在轿中,撩起自己的裙摆,只见小腿上有一块微微凸起的红肿,摸着很疼。
这疼在提醒她,时时刻刻都不能松懈大意。
今日的沈砚,来者不善。
眼前的周檀绍,对她也只有些许怜悯。
只有尽早离开侯府这个是非之地,往后才能有安生的日子过。
前世,顾清语心中的怨恨如困兽在笼,悲伤无尽蔓延,到死都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而现在,她恍然大悟,顾家只不过是她悲惨命运的起点,侯府对她的傲慢与轻蔑,才是最恶毒的刀,一刀一刀地扎她的心,困她终身。
小翠见顾清语受了伤,误以为是大夫人责罚所致,眼眶顿时红了:“夫人怎能如此狠心,对姑娘下此重手?”
顾清语摊开掌心,给她看了看那枚鹅卵石:“不是夫人,是四爷。他年幼顽皮,在树上玩弹弓,不小心打偏了,这才伤了我。”
小翠蹲下身子细心地为顾清语涂抹着红花药油,忍不住轻轻叹息:“都肿起来了,看着就疼,姑娘且忍忍。”
顾清语见她眼泪都要滴下来了,微微一笑道:“我没怎么样,你倒是先哭上了。”
小翠低着头,眨眨眼就掉了泪:“奴婢心疼姑娘,每天受累又受委屈。”
顾清语眸光微凝,故意语气惆怅道:“嘘……你快别哭了,让二爷听见,他会心烦的。我不想再给二爷惹麻烦了。”
“是。”
此时,周檀绍已经换好衣服,绕过屏风时,正好听到了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顾清语委屈又疲惫的脸上,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夜色渐浓,如墨般笼罩了整个世界。
周檀绍喝下今日的最后一遍汤药,垂眸漱口,顾清语静静地服侍他躺下,随后,她又转身回到桌旁,捧起那未做完的针线活,一针一线地绣着。
帷帐层层叠叠,遮得了明亮的烛光,却藏不住彼此隐秘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枕畔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打破宁静。
周檀绍浅眠警觉,下意识地伸出手探了一下,指尖随之触到温暖的绸缎。
顾清语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紧张发问:“二爷何事?”
周檀绍缓缓睁开眼,乌沉沉的目光并未落在顾清语的身上,而是凝视着那昏暗的床顶,仿佛那里藏着他所有的思绪。
“咱们今日事今日了,我有话同你说。”
“嗯……”
周檀绍沉吟片刻,淡淡开口:“你初入侯府,时日尚浅,不要想着事事出头。家规如山,即便是再小的事,也应先征得长辈的同意。徐嬷嬷的事,你虽没做错,但也不该贸然做主。侯府的人,上上下下都有牵连。我没办法时时刻刻护你周全。你自己得机灵点儿,才能在侯府安然度日。”
这话听着像忠告,又像是在教导。
顾清语垂眸敛下心绪,柔声道:“二爷有心护着我,我就知足了。二爷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擅自做主了,也不会再因我的轻率而让大夫人感到不快。”
周檀绍听了这话,深邃的目光才缓缓转向她。
桌边的烛台将熄未熄,朦朦的光晕轻轻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有种孤独脆弱的美感。
其实,她今天的确受了不少委屈,被母亲指责罚抄,被老四害得在人前摔倒出糗,还要听沈砚的冷嘲热讽……难道嫁给他的女子,就得过这种委委屈屈的窝囊日子。
周檀绍的心,一时被复杂的情绪所填满。
如今他还活着,顾清语在侯府已是步步维艰,若他死了,她又会怎样?
既护不了她的周全,还不如给她一个指望,让她安心依靠。
“顾清语。”
蓦地,周檀绍低低开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顾清语抬眸看他,见他目光明亮,突然用最严肃最认真的语气对她道:“给我生个孩子吧。”
此话一出,顾清语当场惊得三魂没了七魄,瞪圆双眸,困惑地望着他沉着冷静的脸,不可置信道:“二爷说什么?”
周檀绍见她恍惚发愣的模样,一把拖过她的手,把她整个人扯到近前,眼中满是凛然之态:“萧太医说过,我可以。”
“等等……等……”
尽管他身体病弱,但多年习武的底子还在,一时的霸道,还是让顾清语难以抵抗。
顾清语慌乱地跌在他的胸口,生怕他说到做到,情急之下,只能脱口而出道:“不行!我来月信了!”
周檀绍猝不及防地听到这句话,直视她纯黑的眸子,略微僵持几秒,才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他笃定她在说谎。
四目相对,只一刹那。
顾清语匆匆垂眸,下意识地避开了周檀绍探究而深邃的眼神。
她也是一时慌了神,再看周檀绍望着她的眼神,分明是察觉到了什么。
顾清语忙坐直身子,羞怯解释道:“二爷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沐浴时……才发现的。”
周檀绍听后,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冷冷的笑。
他随后一个转身,默默躺下。
顾清语看着他的背影,就知道他生气了。
然而,自己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再咽回去。
顾清语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安静躺下,硬着头皮混过这一晚。
这孩子万万生不得。
她可不会为了周檀绍为了侯府,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拼一个孩子!
而且,现在的周檀绍如何行房?稍有不慎,指不定他的小命就没了!
就算他执意要做,也不能是今晚……她总得有些准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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