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赶紧上前拍着奶奶的背,说:“娘,您慢点说,慢点说。”
奶奶说:“省思,你跟培华娘放心,家里谁都不能跟你们断绝关系,你们都是亲姊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关系是说断就能断的?铁柱,璇为什么哭着回家你心里最清楚,娘这次跟你说,你娘做的太过分了,咱们是亲戚呀,什么事亲戚,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到了关键时候能站出来相帮的,着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小姑父说:“娘,你放心,我从来没有想让小霞娘跟咱们这边断绝关系,你们不要听我娘乱
说话。”
小姑说:“赵铁柱,你看看你娘这两年都成什么样子了,生产队不去上工就算了,家里的活她做过多少?还这么对我的孩子,这口气你让我怎么咽下去?”
爷爷说:“璇,你婆婆的不是你不能说,你既然回来让我们给你做主,这些话就我跟你娘来替你说。”
四爷爷说:“铁柱呀,回去跟你娘商量商量,看看她是个什么意思,商量好了咱们再说下面的话。”
小姑父说:“璇,你在咱娘这里等着我,我回去跟我娘要一个交代,我很快就回来。”
小姑父连饭都没吃就回了家,小姑带着俩孩子在娘家住了下来。
原想着第二天一早赵铁柱就能来的,谁知道第二天下午赵铁柱也没有来,小姑坐不住了。
第二天下午省全大娘来了,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话说赵铁柱那天晚上回家就跟自己娘摊牌了,说自己要求分家带着媳妇孩子出去过,小姑那婆婆怒了,随手摸起一个什么就楔到赵铁柱后脑勺子上,当时那血就啦啦滴,可惜当时光线太暗了,都没看清楚,赵老太太跳着脚的骂自己儿子,大体意思就是养活了一群白眼狼,自己干不动了就要分家,想的美啊,除非自己死了他们一家四口从自己尸体上爬过去,要不然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挣公分,有个右派哥哥还牛气了呀,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敢跟自己这根红苗正的贫农出身的人叫板,趁早死了这条心了,末了,跟赵铁柱说,赶紧把你媳妇叫回来,不在家家里也没有做饭的,看看井台边那些得洗的衣服。
赵铁柱知道,井台边盛脏衣服的大盆里泡的不光是自己老娘的衣服,还有自己大哥一家三口的衣服,这么些年,自己媳妇就这么洗着,冬天洗衣服冻的手裂口子也没有人说句好话。
心灰意冷的赵铁柱也没有在意自己后脑勺上那伤口,没吃晚饭就躺炕上了,结果第二天天都大亮了还不见人起床,赵家大哥进门一看,枕头上早就通红一片,赵铁柱脸色苍白的躺那里人事不知了。
赵家人这下子慌神了,大家都知道赵铁柱这伤是昨晚上赵老太太给砸的,赵铁柱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赵老太太也没有跑。
赵家大哥背着自己弟弟就去了镇上的医院,又是包扎又是输液,忙活了一整天赵铁柱这才清醒过来。
醒过来的赵铁柱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管谁来跟他说话都是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就算是他娘赵老太太来了哭天抹泪的说软乎话也见睁眼看一看。
赵家老大看自己弟弟这样不是个样子,就跟自己娘商量啊,二弟这是有心病,要不然你答应他分家吧,又巴拉巴拉说了许多赵铁柱不出院会带来的危害,最后说,我爷爷在菜园子不是还有个看菜园子的小窝棚吗,把那个分给他吧,老在医院这么住着也不行呀,现在村里说什么的都有,还是得注意点呀。
赵老太太可是一心向上的,也不想因为这个就被工宣队开除了,跟赵铁柱说,娘答应你跟你分家,接过刚说这话赵铁柱就增开眼坐了起来,说,当真?赵老太太气得脸都红了,看自己小儿子脸色虽然苍白可精神头不错,想着反悔来,又一想到大儿子说的那些话,憋着气点了点头,说,是啊,我跟你大哥商量了,你想分家咱们就分家吧,家里的房子你是不用想的。
小姑父赵铁柱没想到还能分到住的地方,只要是跟自己的老婆孩子在一起,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那就是自己的天堂呀。
省全大娘都还没走呢,头上缠了一圈白纱布的小姑父赵铁柱就进了沈家小院的门了。
小姑看自己孩子他爹苍白的脸色还有头上那圈白色的纱布,眼里的泪也掉了下来,小姑父说:“小霞娘,没事的,一点都不疼,我跟我娘都说好了,咱们一家四口分出来住,还把村子头上以前我爷爷看园子那间小屋给了咱们,屋子有点旧了,可总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以后呀咱们再盖个结实的大房子。”
奶奶看自己这小闺女女婿的样子,心里也疼啊,说:“小霞爹啊,晚上就别走了,娘给你炖只鸡好好补一补。”
赵铁柱听了奶奶的话,心里很难受,被自己的娘砸破了头,那可是亲娘啊,连个鸡蛋都没有煮,到了丈母娘这里,就要给炖鸡,丈母娘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好对待人家的闺女吗,又想到院子里那一大盆的脏衣服,心里一个劲的埋怨自己这么些年真是活到狗肚子里了,妻子儿女被人这么偏待,欺负,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做父亲的竟然没有出过头,以后自己就是这娘仨的依靠,只要有自己在,谁都不能欺负他们娘仨。
赵铁柱心里百转千回的想着这些事,看自己丈母娘要去后院抓鸡,忙上前拦住,说:“娘啊,不用了,我来就是想请爹娘还有四叔去给我们当个见证,我们一家四口要分出去住,我娘也同意了,请了我们村赵家的长辈去分家,长辈们说得请咱们这边的亲戚去做个见证。“
那个年代,分家的还真是不多见,也算是个大事了,需要相关的亲戚到场见证,还得有相关的协议,见证的人都得签字画押的。
奶奶说:“好好好,我们这就收拾收拾去你们家。”
得亏两个村就隔了一条小河,来回也方便。
培茵不能跟着去见证心里很是煎熬,看来第一手的信息是捞不着了,只能听晚上爹娘的录像转播了。
百般煎熬的吃了晚饭,又百般煎熬的等着爷爷奶奶回来。
爷爷奶奶一回来沈父沈母就去了爷爷奶奶屋里待了很长时间,临睡觉沈父沈母回来了沈母就开始在自己那口红色的大箱子里翻检东西,边翻检边跟坐在炕桌前抱着培茵认字的沈父说:“省思,你说我把这个碎花的窗帘给她小姑怎么样?”
培茵看过去,白色的底子,上面有浅紫色浅蓝色浅绿色的小花小草,非常的素净,挂在窗前显得逼仄的屋子亮堂了不少。
沈父说:“这不是咱们结婚的时候去百货大楼买的吗?要不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合适的,这个比较有纪念意义。”
沈母说:“要不就把这个浅蓝色格子的床单送给他们吧,这还是咱们上学的时候用的床单呢。”
沈父看着那块浅蓝色的格子的床单,说:“还真是呢,这得有小二十年了吧,也就是你还保存的这么好。”
沈母把那块床单仔细的叠好了,说:“都是比较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我又不是个喜欢扔东西的人,可不就保存下来了。咱们还有一块呢,这块送给他小姑,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一片心意。”
慢慢的沈父沈母就说起了从下午到晚上小姑家分家的过程。
赵家弟兄俩,两兄弟还有个大姐,嫁到本村,是个挺本分的人。赵铁柱是老小,因为不是嘴甜的人,从小不如嘴甜的赵家大儿子受宠,更因为赵家老大说的媳妇是赵铁柱娘家的一个什么远房侄女,赵家大儿子一家在赵老太太的心里那是谁都不能比的。
在说说分给赵铁柱一家四口的小房子。
那房子是赵铁柱爷爷建的,后来家里孩子多了,又建了现在赵家一家子住的院子,因为那房子在村子头上,房子前面就是原来有些人家的菜园子,于是这房子就被人借去看园子,再后来,都集体了,菜园子也没有人种了,连菜园子带小房子也就都荒废了。
那房子有三间,别看又小又破的,那也是因为多年没有人打理的怨妇,用的料据说都是青石,质量很好,这次要不是因为赵老太太一时失手砸伤了自己的小儿子,事情闹的有点过了,别说是这小房子,就是分家也是奢望。
儿媳妇娘家的人来了,赵老太太脑门上贴着一个狗皮膏药躺炕上“哎唷哎唷”的,奶奶上前问好也是“哎哟”的答着,等到赵家的长辈来了赵老太太这才靠着墙坐在炕上,眼泪吧差的拉着一位本家的大嫂子的手,说:“老嫂子呀,这就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呀,我这老婆子不中用了呀,咱们村多少人家呀,谁家跟我家似的分家呀,老嫂子呀,我都没脸出门了呀。”
村里人都知道这老太太的德行,那赵家的老嫂子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赵家老大赵铁生看自己的娘守着这么多的长辈这样子,咳嗽两声,说:“娘啊,您别这样了,看看这大爷大娘们都来了咱就开始吧。”
赵老太太说:“哎哟,我头疼啊,铁生啊,你就按照咱们俩说的那些分就行了,哎哟哎哟。”说这话老太太又躺到炕上的被窝了。
爷爷奶奶都没有说话,女方这边就四爷爷帮着说话,赵家一位胡子都白了的老爷子帮着主持分家,据说是赵铁柱的本家大爷爷。
赵老爷子说:“铁生啊,你跟你娘是怎么商量的,你说说看。”
赵铁生有些为难的样子,最后看几位长辈都瞪着自己,小声说:“我娘的意思是把村口我爷爷盖的小院分给他二叔一家。”
赵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点了点头说:“嗯,那房子好好收拾下也能住人,铁柱两口子都是勤快人,几年功夫不愁起不来新房子,那关于家里的钱物呢,打算怎么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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