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条河,上次经过的时候天还很冷,河里的水不多,现在是夏天了,宽宽的河面,河堤很矮,河里的水舒缓的流淌着,一座窄窄的石头桥架在河面上,大家经过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夏日的早上,阳光很是明媚,迎着阳光看向河面,河面荡漾着潋滟的波光。
结婚新郎的姥娘家去的客人是贵客,要坐上席的,婚礼前好几天琼姑姑家那边就派了专门的人来家里请,反正现在家里都富裕了,孩子们都放假在家里,培华就去大队部借了拖拉机,拉着一家老小去琼姑姑家里吃喜酒。
到了河边,拖拉机上的人都下来从小桥过河,培华开着拖拉机从河里过去,沈茜扶着三奶奶,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说:“真漂亮!”
二爷爷听了,笑着说:“那可不,这条河是清河的一条支流,流过的地方很多,可不短啊,咱们这边的河段是最宽的,也是水流最慢的地方,前面那段河道窄,水流很急。”
培茵说:“二爷爷,您去看过吗?”
二爷爷说:“对啊,前些年的时候封锁青山,咱们要去青山就是沿着这条河过去的呢,我还记得你奶奶把几样药用油布包了给我背着,我趁着晚上从河里凫水走了很长一段路,幸好呀那时候是夏天,泡在水里也不凉,要不然还真过不去呢。”
说着笑着过了河,又上了拖拉机,没一会功夫就到了琼姑姑村子里。
这两年村里人手里有了钱,很多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了,琼姑姑家是另外批了一块宅基地,就在村头,盖了四间青砖黑瓦的新房子,院墙也是用青砖垒了,崭新的门楼,一进门就是一个影壁,影壁后面是两间厢房,另外一边就是厨房,杂物间还有厕所,还有个后院,后院除了种类些蔬菜,就是盖了一个猪圈,里面养了两头猪,不过因为张泰年结婚,已经宰了一头了。
大表哥两口子都在这里忙活,听到院子外面的动静,张泰平赶紧出来迎接,培茵看到已经三十三岁的张泰平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黑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整个人焕发着一种活力,原来的暮气沉沉已经消失不见。
张泰平看着拖拉机上的老老小小,一脸的笑容,上前挨个喊,琼姑姑跟在后头,看着娘家人来了,更是高兴,赶紧接着人往屋子里走。
培茵看到院子的南墙根扎了一个棚子,垒了几口灶,请了做喜宴的大师傅已经把菜收拾好了,就等着上锅炒菜,院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帮忙的,看热闹的,看到沈家村来的人,村里人认识的都笑着打招呼,还有一些来看热闹的指点说着悄悄话,无非就是泰平姥姥家的右派平反了,家里的孩子都考上了大学,还有俩出国留学了,这不光是在十里八庄的,就是整个西平县都不多见的,还别说,人家老张家现在呀可是发达了,怪不得老话说的好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两年那么艰难,看看人家现在,家里的孩子都出息了,这好日子呀,还在后头呢。
四间北屋西边两间是张泰年的新房,东边两间是琼姑姑老两口住着,东厢房是家里的两个闺女的房间,原来的老房子就张爷爷住着了,院子宽敞,收拾的干干净净,进了屋子,把老人们都让上了炕头,张爷爷赶紧在炕桌上摆上茶壶茶碗,给老亲家们倒茶水。
张泰年正在准备去接亲,身上是一件湛蓝色的四个兜的中山装,头发梳的锃明瓦亮,一看就用了不少的头油,一脸的喜色,跟姥娘家的亲戚打了招呼之后就被一个本家的婶子喊过去戴花,那花就是用红纸自己扎的,盘子大,一共扎了两大朵,一朵要戴在新郎的衣裳前襟,一朵要戴在新娘的衣裳前襟,沈茜有些失望的看着张泰年的打扮,跟培茵悄悄的说:“怎么穿的这么夸张呀,一点都不好看。”
培茵说:“都这样,我们这里结婚可不跟你们那边似的,要在教堂里,还要穿婚纱,交换誓词,结婚的衣裳都不能见白色。”不过再下去几十年婚礼也都西化了,纯正的中式婚礼不多见,不过也是不伦不类的,就放佛白色的婚纱是每个姑娘婚礼的标配,那喜庆的花轿,精致的嫁衣,都成为影视剧中一帧帧的画面,再没有被这以后的新人们提及,这几十年的文化断层,那些消失的,摒弃的,遗忘的,只是话为一声声地叹息。
寒暄几句,二奶奶笑呵呵的说:“就听你说新娘子是自己村的,是哪家的呀?”
琼姑姑听了,脸色微微一变,说:“就是原来我们生产队长家的闺女,孩子自己愿意,我们当老的的就不多管闲事,等着成了亲,看看把我公爹那边的房子再翻新一下,让两口子搬那边住着去。”
二奶奶一看,就知道为什么,原来那生产队长可没少难为自己闺女家,这两年看着闺女家里的日子起来了,光是大学生就出了仨,谁家看着不眼热呀,特别是大儿子张泰平的老岳父是这个县的老县长,虽然现在不干了,可是门生故旧那么多,特别是张泰平的几个大舅子都在外面工作,听说还有在西江地区干领导的,生产队长,也就是现在的村支书,那是上赶子的来拉关系。
二奶奶说:“行了,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孩子愿意就行,日子是他们自己过,又不是跟你一起过,过好过坏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琼姑姑叹了口气,说:“娘,我都知道。”正说这话,张泰年领着自己的媳妇过来跟姥娘家的人见面。
张泰年是上大学第一年的时候成的亲,现在对大学生上学期间结婚没什么很硬性的规定,而且因为张泰年是恢复高考第一年的考生,很多都是拖家带口的去上学的,张泰年的妻子是他的同学,比他小了四岁,两个人简单的举行了婚礼之后就又继续学业,后来毕了业两个人一起回了家乡,已经三十三岁的张泰年现在是他们县一个乡镇的书记,张泰年的妻子因为一毕业就怀了孩子,还是回了原来上班的学校,这都是张泰年的岳父给安排的,培茵估计张泰年这个闺女女婿也是老丈人看好的,培茵凝目看跟张泰年站在一起的女子,身量纤细,面容柔美,一脸温和的笑意,看着张泰平的时候满眼的爱意。
结婚的时候张泰年带着妻子去过沈家村,后来因为他们工作的地方离家比较远,又因为孩子还小,过年的时候就是张泰平去沈家村,所以培茵都没有见过这位表嫂,等到跟长辈们见过面,张泰平带着妻子过来跟表姊妹们见面,培华两口子都熟悉,张泰平着重给她介绍了沈茜跟培茵,这两个人,一个是外籍留学生,一位是国内最高学府的学生,张泰平跟自己的妻子介绍了沈茜培茵之后,说:“这位是你们的表嫂李景钰,现在在我们县中学当老师,是我的贤内助。”
培华笑着说:“最后一句很好,泰平,我觉得你现在嘴头越来越好使了啊。”
张泰平笑着说:“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我现在工作忙,家里还有孩子都是你们表嫂在管着,不是我的贤内助是什么?”
李景钰嗔怪的看了张泰平一眼,说:“这都是分内之事,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刘瑜茜拉着李景钰的手,说:“嫂子,咱们自己说说话,大老爷们的能跟咱们说到一起吗?”
琼姑姑说:“你们先去绢子跟绫子的房里坐坐吧,那边还清静。”
李景钰带着三个人去了东厢房,培茵说:“大表嫂,绢子姐姐跟绫子姐姐呢?”
李景钰说:“家里的灶不够用的,我娘在三婶家里蒸了两锅馒头,绢子跟绫子去那边蒸馒头了,估计一会就能回来。”
东厢房靠窗户是一盘炕,炕上铺着崭新的凉席,靠着窗户放着一个炕桌,炕桌上放着几本书,房间的角落是一个简易的木头衣橱,高低柜,还有一个三抽桌,三抽桌旁边放着两把椅子,这些间距样式都是现在最时兴的,还都是新的,估计是新打的。
李景钰从高低柜里拿出一个用玉米皮编的很精致的盘子,里面放着瓜子花生,放到炕桌上,说:“咱们到炕上坐着吧,还没有接新娘子,待会才能有热闹看。”
女人在一起其实是最不容易冷场的,不用谈论别的,光是衣裳鞋子就能谈出很多话来,特别是还有个沈茜在,她的衣裳可是最流行的,今天的沈茜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短袖雪纺衬衣,衬衣是掐腰的,很是合身,长长地头发简单的烫了发梢,蓬松的披在身后,看着非常的洋气。
正说着话,绢子跟绫子用一个大笸箩抬着热气腾腾的馒头进了家门,从窗户里看到嫂子跟姥姥家的表嫂坐在自己的炕上,赶紧把馒头放到厨房,笑着就跑到屋子里,跟嫂子们打了招呼之后,绫子笑着说:“培茵,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培茵看自己的这位表姐,身量长高了很多,脸色红润,一脸的喜气,再不是前几年自己见到的那个面黄肌瘦身材矮小的姑娘了,张泰绫去年考到省城最好的学校,一直跟培茵书信往来,两个人就差了两岁,又加上都在学校念书,非常有共同语言,过年的时候培茵没有回来,春天培茵回来的时候张泰绫又不能回来,算起来俩人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
张泰绢是个话不多的人,打了招呼之后就坐在炕沿上,微笑的听着妹妹跟嫂子还有表妹们说话,张泰绢一直在家里干活,前两年家里的两个哥哥备战高考,张泰绢付出了很多,听说张泰平要帮着在县里找个临时工先干着,已经二十多的姑娘,很多来说亲的,都被琼姑姑推了,琼姑姑觉得绢子虽然是个闺女,也应该出去到外面看一看,长长见识,所以一直没有给张泰绢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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