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安静,只有我的哭声分外明显。
最后,他不知是不耐烦了,还是当真生了怜悯之心,道,“后天。”
“后天吧,等你伤口稍微好一点点,本王让雁侍卫送你去一趟教司坊,去看看她。”
“谢谢王爷。”
我蜷缩在他怀中,稍稍放下心来。
之后屋里安静下来,我感觉他并没有生气,便大着胆子试探道,“王爷,您能帮妾身将潇潇从教司坊弄出来吗?”
“那教司坊吃人不吐骨头,妾身真的很担心她。”
最可怕的是老王妃和苏妈妈。
他们拿捏着潇潇,又要我给寒王下毒,无论我听不听他们的话,最后都难逃一死,必定也要连累潇潇。
唯一的法子,便是把潇潇从教司坊带走,送走她,去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这样,我没了后顾之忧,才能设法搏出一个未来。不成功便成仁,便是最后要死,也不会牵连她。
原本,我是想让完颜枭帮我的。
现在只能靠寒王。
黑暗里,我几近乞求地看着他。
他却拒绝了我,道,“本王把谁弄出来都行,唯独她不可以。你已经离开了教司坊,上面没人追查就是因为她还在。”
“若她也不在了,难免会有人怀疑武安侯府背后还有人,寒王府会被牵连进你家的案子当中……”
说着,看向我,“我娘将你从教司坊弄出来,已经得罪了人了。”
“你要知足。”
幽暗眼神落在我脸上,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和漠然,犹如一桶冰冷的铁水浇在了我心里,瞬间让我走投无路。
我浑身冰凉,只得垂眸道,“徐老侧妃大恩,妾身永远铭记于心。”
他闻言,又很冷血地道,“你不要误会,我娘不是因为怜悯你才带走你,只是因为你的相思绣。”
“……”
我无言以对。
他说得对。
我之所以能活下来,从教司坊出来,是因为我会相思绣,而不是寒王府仁义。
我几乎想开口怼他,是不是我还得感恩他菩萨心肠,好端端得了过敏症,简直就像是上天为我量身打造的盖世英雄,前来救我一命的?
但人在屋檐下,我只能忍了这口气。
后面我都没再说话,他也没发疯,这一晚上安静得可怕。
但到了黎明,他却又不安分起来,将我翻转趴下,从后面进来,道,“你不要动,本王不会扯到你的伤口。”
他半跪在床边,俯视着我。
这个姿势让我感到耻辱,但确实因为后背没有接触,而他稍微收敛了力道,让我没有之前那样疼,也没有撕开后背的伤口。
我咬牙忍了,脸埋在枕头里。
枕头里面,那小瓶子硌得我脸有些疼。
我想着老王妃那边咄咄逼人,又想到教司坊的潇潇,整个人根本不在状态。
他也没多大兴致,只是草草结束完成播种之后,突然问了我一句,“你枕头里面是什么东西?半夜硌的人头疼。”
我惊得三魂出窍,冷汗一瞬间涌了出来。
心脏狂跳不止,只能庆幸我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我表情,而黑暗掩埋了蛛丝马迹。
回神敷衍道,“是伤药……妾身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住在军营,大通铺不是很方便,因此自己的东西就塞进枕头里,习惯了。”
寒王一愣,一边收拾自己,一边问,“你住过军营?”
“住过一阵子。”
我想起那时候的事情,觉得讽刺,道,“当时西羌攻势太强,我阿爹重伤,军中没有主将,我只能自己披甲上阵,条件艰苦便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那你倒还挺会以身作则的。”
他回答。
我一时听不出来他是认真的,还是讽刺。
但我心里觉得着实讽刺,我曾与阿爹如此为这片土地拼命,结局却成了叛国的罪人,若非乌云蔽日,苍天怎会如此眼瞎?
寒王大致是感觉到了我的情绪,道,“朝中的事情的确和边关不一样,如今你只要做好手头上的事情,便可以了。”
“……是。”
我趴在枕头上,心情复杂抗拒。
我一个戍边的小将,如今却落得个在寒王府后院里白天绣花,晚上陪睡的下场……
这也算是“手头上的事”?
京城人果然自大。
寒王更是自大的翘楚,在他眼里人分三六九等,让别人毕生都为他活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胡思乱想时,他在我身边重新躺下来,道,“昭和苑那边送来的东西,你最好不要用。如果一定要用,要让青鸾先过目。”
我顺着他的话,问,“王爷不信任老王妃?”
扭头看他时,黑暗中他的双眸微微眯着,眼底满是寒意,道,“照做便是,不该知道的不要问,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是。”
他又道,“这段时间辛苦一些,你说得对,孩子的事儿总要有个交代,本王最近会在你这边睡。”
说着,看向我,“你若想要清闲日子,便争气一点,早点怀上。”
“……”
我心下无语。
怀不怀得上,可不只是我争不争气,万一他自己的是银样蜡枪头,不好使呢?
可这话我也不能说,最后只得道,“妾身努力。”
他“嗯”了一声,怀抱着我。
我静静地缩在他怀抱中,揣摩他的心思,感觉非常奇怪。
他抱得那么用力,好像是把我当成了别人,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把我当成自己人,犹如一个强扭的瓜。
甜不甜,只有自己知道。
天微微亮时,他起床收拾好,去早朝了。
我心里有事,也睡不着,盯着屋顶一直到了天亮,直到孙妈妈送了饭菜进来。
“昨晚又是一夜吧?”
她看了我一眼,伺候我起来洗漱,“唉,也不好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儿,若当真早日怀上,不仅能免去折腾,也能母贫子贵。”
我对母贫子贵的说法嗤之以鼻,但眼下却没更好的法子,只是觉得即便怀上了,也是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公,我爱他的心并不纯粹。
但生死面前,哪里还能顾得上那许多呢?
却不知母性具有天然的爱意,当我后来真的有了他,又失去他的时候,才知是何等的锥心刺骨。
正失神时,却听孙妈妈道,“对了,刚刚来的路上,遇上了林巧儿,她让奴婢告诉淑仪一声,说她今天出门,会顺道去看望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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