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脏，人脏，心也脏，这上好的春茶，正好给你漱漱口。”雪影手上拿着一只白玉盏，眼底一片冷色，“看起来，昭和苑是真的不希望寒王有子嗣啊。”
说着，看向老王妃，“先是皇后娘娘请我家美人过来，又是严公公叫我家美人过来。但是谁都没给她准备席位，怎么着？今天不是赏菊宴，是觉得我家美人好欺负，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么？”
“还是说，早上那一场不过瘾，老王妃还想再看一遍？”
清冷的嗓音，在喧闹的人群中并不张扬，但却犹如带着一股别样的力量，撞击人心，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看她的眼神变得奇怪。
很快，又看向老王妃。
老王妃盯着她眉心紧皱，眼底的不满难以掩饰，但雪影这一番话她却接不住，扭头便给身侧的嬷嬷一个耳光，“阮美人的席位呢！”
那嬷嬷吓得一抖，“奴婢这就去准备。”
老王妃强撑着笑脸，道，“多半是下人拜高踩低，怠慢了。阮美人应该不会生气吧？”
说着，看向了我。
我瞳孔微微缩了缩，只得跪地，道，“老王妃哪里的话，向来都是妾身被打得半死不活。刚刚要不是王爷来的及时，妾身恐怕已经死在了您手上，保命都难，哪里敢生您的气？”
她屈尊降贵，这么跟我说话，无非就是想告诉这些人，我无法无天，狐媚祸主，让寒王不顾尊卑，最后落得个不孝、无德，耽于美色的名声，一点点失了威望。
我若当真站着回答，说不生气，才是真正落进了圈套。
我没那个资格。
但既然她暗中算计我，就别怪我揭她老底，“刚刚妾身的下属无状，乃是妾身教导不周，在这里替她谢罪了，还望下次老王妃叫妾身过来的时候，看在妾身腹中孩儿的份儿上，别动不动就是杖责五十。”
说完，我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肉眼可见，老王妃的脸黑了。
四周传来低低的议论声，“便是军中武将，也未必撑得住杖责五十，何况阮美人一个弱女子，还是怀胎在身，那不是要她一尸两命么？”
“难怪阮美人的丫鬟那么冲。”
寒王见状，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今早挨了二十几板子，后背全是伤口，就不必打自己了。”
说着，看向老王妃，“想必，母妃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你怀着本王的儿子的份儿上，也不至于让你跪在这里给人当笑话看。”
“对吗？”
他盯住老王妃，眼神一瞬不瞬，犹如利刃。
老王妃只能咬牙陪笑，“你这话说的，我不过就是教训她几句，怎么可能当真把她怎么样？”
说着，看向我，“起来吧，既然你怀着我寒王府的子嗣，那往后就好好养胎，可别像是之前那样……”
“之前怎样？”
雪影打断了她，“我家美人哪里做得不对吗？如果不对，还请老王妃说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好让大家评评理。”
“你——”
老王妃气得不行，但终究没敢再给我泼脏水，而是看向寒王，“萧景行！你就是这么管教清风苑的丫鬟的！”
寒王纨绔一笑，“本王是粗人，战场上讲究的是人好用，能力强，这雪影武功高强，不畏强权，敢说敢做，心如明镜……”
“若冒犯了母妃，本王在这里，给你赔礼了。”说着，端起酒樽一饮而尽，朝众人一笑，“叫大家笑话了。”
众人面色各异。
倒是严公公打了个圆场，道，“既然是赏菊宴，那就开宴吧。”
说着，看向老王妃，“老王妃也少说两句，阮美人从大漠来，军中厮杀的女儿家，与盛京闺秀自然不一样，您是长辈，何必与小辈一般计较？”
“那严公公今日来此，是……”
老王妃皱起了眉，就连皇后的脸色也都不同寻常起来，“难得见严公公为人说话，何况还是一个罪臣的后代。”
她把“罪臣”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严公公却不为所动，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皇上今日下旨，说已经差人查明，阮家的事情与阮美人无关，阮美人曾抗敌有功，但从未得到过嘉奖。”
“如今，功过相抵，便不再是罪奴了。秋猎之后，她便会四公主一起嫁于寒王，义结金兰。”说着，看向我，“另外，你妹妹阮潇潇被陛下钦点进宫，跟在陛下身边做个研磨的书童，你不必担心她的安全了。”
“妾身谢皇上隆恩！”
我慌忙跪地谢恩，京城的局面也在皇帝、寒王以及其他人的反应中，逐渐明晰了起来——
今日，皇后与老王妃、礼部尚书、二皇子一众人设下赏菊宴，皇帝选择在这个时候让严公公抬我一把，赦免我的罪名，便意味着，皇帝开始怀疑二皇子一党了。
那么，阮家蒙冤的背后，多半与二皇子脱不开干系。
严公公伸手把我拉起来，道，“皇上希望在猎场上，见到阮美人的风采。他相信，月牙关的小狼崽子不会让他失望。”
“末将遵命。”
我起身拱手。
严公公笑起来，拍拍我的肩膀，“阮美人是个聪明人。”
说完，坐下来道，“杂家既然来了，那便讨口水喝……”说着，看向老王妃，“老王妃应该不会介意吧？”
老王妃只得陪笑，但是笑得比哭得难看，道，“严公公代表皇上来，叫寒王府蓬荜生辉，本妃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那就好。”
严公公也跟着笑。
说着，四下一扫，“那诸位继续，继续吧，别叫杂家扫了兴。”
扫兴是肯定的，我下意识看了眼皇后，却见她眉心紧皱，双手紧紧攥着手上的帕子，眼神或多或少落在严公公和四公主身上。
半天才回神，对身边一个丫鬟说了句什么。
最后，眼尾余光扫过我，微微停顿了片刻，杀意一闪而逝。
我眯了眯眼，扭头低低对雪影道，“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会儿若是有意外，你就……”
雪影点点头。
这时，昭和苑的嬷嬷总算搬来了椅子，“阮美人，真是不好意思啊，您大人大量……”
她眼底满是不甘心，因此笑得很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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