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异常的难看，深邃眉眼之间，隐隐起了一层令人恐惧的肃杀和紧绷，紧接着整个人都变得冷漠疏离起来。
但与最初我认识他时的强横霸道不一样，此时反倒有种被十面埋伏之后的警惕，和对人的不信任笼罩在身上。
我猜想，他应该是想到了自己身边信任的谁。
是雁侍卫吗？
我心里这么怀疑，但也没问出口。
暗卫出事很多次了，可是雁侍卫是他身边最为亲近的，如果雁侍卫都不能信任，那这些暗卫还有谁是能用的？
但雁侍卫……
若当真是他有问题的话，又说不过去。
因为，如果是他的话，他靠近寒王的机会太多太多了，如果想要寒王死，应该很容易。可是他也没有去做这件事情。
再说假如是他，那他昨天晚上又为什么要解释呢？
我心里乱糟糟的一团，寒王沉沉道，“这件事情，今晚回去就去查。”
我有些喘不上气来，回神才发现他紧紧抱着我，生怕我跑了似的。
一摸他的手，才发现那双手冰凉又僵硬，显然内里的情绪起伏，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汹涌许多。
我叹了口气，捂着他的手，道，“王爷，虽说人心险恶，但是……你也不要太难过。”
他俯首把下巴搁在我颈窝，呢喃着，“你是说，人心险恶，但至少你是可以信任的吗？”
如果不看他的脸，也不去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或许会觉得，说这话撒娇的应该是个极其依恋我的小孩子。
一瞬间我有些心软，道，“嗯。”
他似乎笑了一下，用脸蹭我的脸和脖子，好久好久都没说话，但手指缓缓放松了下来。
好一阵子，等快到皇宫门口的时候，他问我，“那……洞房花烛夜，你新房里要不要本王？”
“王爷觉得，你这样子说话，天下哪个女子能拒绝你？”我被他弄得有点脸红，才知人心都是一样的，情浓到了一定的程度，什么样的铁石心肠也都能化成绕指柔。
就连寒王这种平日里在外面能吓死小孩子的阎王，撒起娇来也是叫人头皮发麻的。
他闻言，亲我脖子的嘴角扯了扯，似乎笑了一下，道，“阮凌音，就算是那天晚上本王掳走了裴雪瑶，也不会当真碰她的。”
是，他没成功。
只是，“王爷就这么笃定？”
“若成功了，以你的性子，恐怕临死都不会跟本王说这些，只会暗戳戳算计着如何为自己撕出一条血路来，有朝一日在本王脸上踩两脚，再狠狠将本王踹出去吧？”
我抿嘴笑，“那王爷还挺了解妾身的。”
只是，我对贞洁并没有那么在乎。
活在这样的年代，女子失贞是常有的事儿，毕竟总有人的地位高高在上，也总有人的武力值在我们之上，很多时候只不过是被强迫罢了。
这本身就是悲剧，若我们自己再套上一层枷锁，想着没了清白就不活了，那岂不是助纣为虐，虐得还是自己？
我没那么愚蠢。
最多，就当时被狗咬了一次又一次。
只不过，“好在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毕竟我欠着王爷一条命。我阮凌音是恩怨分明的人，往后就算是不要自己的命，也会站在王爷这边的。”
他闻言笑，“那往后，等你学好了医术和武功，本王的安危就交给你来保护了。”
他说着，捏我的脸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不入朝当真可惜了。”
“大魏不许女子入朝。”
我闻言，心下难免有些讽刺。
他叹了口气，“是啊，不许女子入朝。女子入朝，难以服众。”
“那王爷觉得呢？”
他是我的爱人，我难免会生出一丝丝不一样的期待。
他正要说话，却被外面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敢问，是寒王与阮淑仪、小掌印的马车吗？”
我琢磨了大半天，才明白他口中的“小掌印”是潇潇。
女子不能入朝，但能进宫做内官。
我原本以为，皇帝只是想要潇潇进宫当个研磨的小书童，却没想到竟做了掌印女官。
就连寒王都笑着睨了她一眼，道，“才七岁，就当官了。前途无量。”
潇潇有些懵懂地问我，“阿姐，什么是掌印？”
不等我说话，门帘被掀开了，露出一张圆润的太监的脸庞，笑着道，“哎哟，快下来。掌印是什么啊，皇上会给你讲明白的……”
说着，给寒王行礼，“奴才拜见寒王殿下。”
寒王草草嗯了一声，扶着我一起下车，“小心一些。”
我第一次来皇宫，扭身就被面前巍峨的宫墙和远处的宫殿震撼，不禁叹了一声，“可真是又恢宏又精致啊！”
“三位里面请，皇上在御书房等着你们了。”那公公陪着笑脸，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问了一句，“上次阮淑仪与四公主两人在寒王府，似乎相处得还不错？”
我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他一眼，道，“公公哪里话，四公主是君，妾身作为阮淑仪是奴，作为阮将军是臣，自然对她敬重有加。”
他闻言微笑，“阮将军大义。”
前脚还是阮淑仪呢。
这后一句就是阮将军了。
原来是孟贵妃的人，担心四公主嫁入寒王府会不好过，因此先探我的口风。
可实际上，我并没有与人争宠的心思。
若两情相悦，自然不会生了二心。
若寒王对我没有感情，自然没了四公主也会有旁人，况且四公主嫁入寒王府，也不过是旁人走的一步棋子罢了，谁也没考虑过她愿不愿意。
在某种意义上，我、裴雪瑶和四公主并无区别。
我们跟着那公公，不一会儿便到了御书房，我顺口问了句，“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他回了个笑，道，“奴才元一，三位里面请。”
说着，上前推开了门，尖声细气喊了声，“皇上，寒王与阮将军、小掌印姑姑到了！”
“请阮将军进来。”
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却并没有叫寒王与潇潇。
元公公转身赔笑，道，“寒王与小掌印姑姑先去偏殿等一等？”
“好。”
寒王点了点头，伸手拉过潇潇，看着我道，“本王在偏殿等你。”
这一瞬间，看我的眼神又有点复杂。
皇帝单独召见我，便证明他有些话不想让寒王知道，我和寒王之间因为种种缘故，却还是很难完全融为一体。
至少，皇帝是这么想的。
而我因着阮家的案子，也不得不在寒王之外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于是点点头转身进了御书房，跪地道，“末将拜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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