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爷让他往宫里传消息,就是在问宁妃,到底要不要给夫人诰命。如果不给诰命,他就领着夫人离京。
反正,候爷干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当初候爷刚刚束发戴冠时,宁妃说要替他娶亲,吓得候爷连夜奔逃出京,逃到了龙虎山。
好不容易候爷肯娶妻生子,宁妃怎么就这么拧呢?
平林一边想着,一边往前院走,准备套马出府。
平林走了没有多久,宁朗一身清爽地出了府。
朝着西苑校场行去。
这些日子,二皇子迷上了赛马,每日都会在校场上赛到天黑才回宫。
如果这个时候去,等到了地方,二皇子想必刚刚结束。
夏日的下午,燥热无比,就连吹过来的风也带着热浪。
不过纵马行了片刻,宁朗就觉得身上渗出汗滴来。
刚到西苑校场,就听到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宁朗坐在马上观望,只见一群五军营衣饰的人簇拥着个衣着华贵的人正朝这边驰来。
见到宁朗,马上的人“咦”了一声,朝着这里驶来。
“候爷怎么来了这?是找我的吗?”二皇子刚刚赢了几场比赛,看起来兴高采烈的,就连声音也透着一股子舒缓。
宁朗下马,冲着二皇子抱了抱拳,而后替坐骑清理毛发,“我也是才听说殿下最近在这里赛马,就想过来看看,没成想却来得晚了。”
二皇子抬头看了看已渐西斜的夕阳,含笑道:“是晚了,若是你想看,明日只管尽早来。校场里新来了几匹大宛马,脚力惊人,听说日行八百里……”二皇子说着话,目光随着宁朗的双手移动,不由怔住了。
“这?这可是汗血宝马?”
斜晖绚丽下,骏马的肩膀处流出红红的液体,如同血迹。
二皇子心里莫名地一阵激动。
据传说,汉武帝极爱汗血宝马,有个敦煌囚徒,捕得一匹汗血宝马献给汉武帝。汉武帝得到此马后欣喜若狂,称其为天马。并作歌咏之,歌曰:“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
二皇子爱马如命,京城皆知,对于汗血宝马更是爱如生命。可是真正的好马,可遇而不可求。没想到,居然在宁朗手中看到了这样一匹神骏非凡的宝马。
他顿起爱惜之心。
看到他的神情,宁朗微微一笑,指着汗血宝马道:“此马,确实是汗血宝马。也是我四处云游时无意所得,今年才四岁,性子极温驯。陪我走南闯北,游遍了大半个国朝。只可惜,最近不知为何,性子突然变燥,倒叫我摸不着头脑。”
听了宁朗的话,二皇子心中一动。
这匹汗血马想必到了交配的季节,却遇不到合意的母马,所以性格才会变得焦燥不安。校场里有几匹大宛马,虽然不如汗血马,可也都是一等一良驹。如果能让此马留下后代,岂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二皇子的心情更加热烈起来。
二皇子身边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之人,见到的表情哪会不知他在想什么。
便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相看起汗血马来。
不一会,就有人指出了汗血马心情不好的原因,并提出可以与校场大宛马配对的建议。
二皇子含笑听着,即不开口,也不阻止。
宁朗也不拒绝,任由他们牵着汗血马遛了起来。他将二皇子拉得又远了一些,轻声与他叙起旧来:“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二皇子时,那时才小小的一团。没想到,转眼间你已长这么大,马上就成亲了。”
一提到成亲,二皇子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段日子,他哪里是迷上了赛马,而不想回宫。一想到将来所娶的人,居然是一个对他毫无助力的县令之女,他就觉得无论如何也快活不起来。
这也是他对父皇无声的抵触。
宁朗的目光一直随着汗血马而转动,像是没看到二皇子的表情,“二皇子一旦成了亲,就变成了大人。将来还会娶妻生子,等到生了子嗣,肩头的担子会更重。”
二皇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没弄明白宁朗的意思……
宁朗转首,目光殷切地看着他,“陛下若是看到二皇子生下皇长孙,心里一定会高兴。”
二皇子脸色大变。
现在宫中的皇子没有一个成亲的,谁先生下皇长孙,谁就占了大义。
不喜欢王妃又如何,大可以纳美妾。
只要王妃生下长孙,那么他还怕什么?
有了儿子在手,他还用怕大皇子吗?
到时,那些以半个嫡子大义压他的百官们,还会再压他吗?
他不由审视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看看有没有惹怒永安帝的地方。
怪不得大皇子这些日子乖得跟孙子似的,在宫中一步不出。
他低头思考了半天,而后恍然大悟。
在地上兴奋地转了几个圈,一把握住了宁朗的手:“今日多亏舅舅教我,否则我一定……”他这一急,竟然喊起宁朗舅舅来。
宁朗阻止他再说下去,将手轻轻抽了出来,低声道:“你要沉得住气,万事不用太着急。”宁朗责备地看了二皇子一眼,语气隐晦,“这些日子,为了你的婚事,陛下多有劳累,你理当在陛下面前多多尽孝才是。这赛马,几时不能赛?为什么非要现在赛?”
二皇子眼前一亮,顿时明白过来,他搓着手,一脸感激地看着宁朗。
“我就知道,这天底下,只有舅舅才是真心为我着想的。”
宁朗却摇了摇头,眼睛望向俊逸非凡的汗血马,“以后,且不可称我为舅舅,不论是私下还是公开。”
能被二皇子称为舅舅的,只有袁皇后的亲弟弟武定候一个人。他这个宁妃的堂弟,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东川候。
二皇子连连点头,神情却兴奋无比,“怪不得娘娘常常与我说,让我多与舅……候爷多亲近。说候爷腹中经天纬地,若是能得候爷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他一脸殷切地望着宁朗。
宁朗抬眼看了看他,语焉不祥:“我是娘娘的堂弟,又与你有血缘关系……”他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下去。
二皇子却当宁朗已经答应他了,喜不自胜。
“那您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办?”二皇子好像认定了宁朗会帮他,语气越发的恭敬起来。
宁朗却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笑着道:“陪伴父母,彩衣娱亲,这是为人子女的孝道。这世间万事,都逃不过一个孝字。二皇子应该在宫中多陪陪陛下,陛下毕竟年纪大了,心里也寂寞,若是儿孙满怀,心里定然大慰。陛下虽是君王,到底也是位父亲。他也希望看到你们兄弟和睦,患难相顾,互为羽翼。你母族不昌,六亲少靠,除了陛下,你还能依靠什么人?”
听了宁朗的话,二皇子的心绪渐渐镇定下来。
以往是他想差了,总想着事事要越过大皇子一头去。可是他却忘了,大皇子是有袁皇后撑腰,而他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若是再不能得到永安帝的喜爱,那他还有什么?
没有强大的母族帮他,没有能同甘共苦的妻族,除了永安帝他还有什么?
宁朗的提点让他的脑子变得清明起来。
他抬起手,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多谢候爷教我!”
宁朗后退了半步,不敢受他的礼:“二皇子切不可如此,我也未曾说什么,不过是一些人人都懂的道理罢了。”
这些道理当然人人都懂,可并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说给他听的。
二皇子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把时光耗费到赛马上,真是愚蠢之极。
“候爷,您放心好了,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明天起不再与大皇子争锋,处处忍让,让父皇看到他胸怀同气之光,与兄弟声气相应。
想到这里,二皇子胸中顿生豪气。
准备唤随从们一起回宫,却被宁朗一把拉住。
宁朗满脸的不好意思,就连声音也低了许多,偷偷俯在他耳边道:“我府里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娘娘那里?”
二皇子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替那个来路不明的妇人讨个夫人诰命吗?
这有何难?
“夫人的记忆真不能恢复了吗?若是能恢复过来,可以问问她家住何方,姓甚名谁。现在这样无名无姓的,确实不太好办。”二皇子说着微皱眉头,却转瞬间展开,“正好前两年永安河决堤死了不少人,户籍那里一时半会还没有落完。若是候爷信得过我,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办。管保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不留任何马脚。”
宁朗一听就知道二皇子的打算,这是打算把户籍落到决堤时死去的人户上。
这样一来,夫人就有了姓名,有了户籍。
二皇子以为宁朗听了这话一定会向他道谢,可是没想到宁朗却摇了摇头,郑重道:“此事,你须得禀告陛下。照实讲,不可有任何遗漏。”
二皇子有些晕。
为什么要与永安帝说?他有些搞不明白。
可是当宁朗低声再与他说了几句后,他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冲宁朗拱了拱手,低声道谢。
眼看着二皇子的背影,宁朗微微摇头。
这个二皇子寡德少恩,心胸狭窄,且又独断专行,不听人言。
实非明君。
然而,大皇子性格懦弱,毫无主见,做事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更非明主!
只怕将来这皇位就要落在二皇子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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