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盛良立时站了起来，真是恨不得揪下满头满身的毛给宋霖看看他到底有多难受。
“不行啊，宋总，这次是真的要救命哪，你看我前面来了那几次，没说什么就走了，但事到如今，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复又颓然坐下，无力地撑住脑门，“我是真的倒霉，怎么人家做一样成一样，到了我周盛良这里，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宋霖的烟还夹在手里，他听见这话只是笑了笑，接着慢慢捻灭了烟头：“这话说的，这大半年的，胜奇也没少占好处吧，虽然说好多项目都还是起步阶段，但咱们不也都达成合作了吗？”
周盛良一滞，接着又是几声苦笑：“若不是搭上了云程这艘大船，我怎么敢去下这么大的赌注啊。”
宋霖靠坐回了座位里，轻轻摇了摇：“这事啊，我早就提醒过你，如今查得严抓得紧，不要乱来，你听了吗？”
“我听了呀，我怎么没听呢。”
周盛良摆出一副无何奈何的样子，“我没干了呀，谁知道这券商都能被查了，我这纯粹就是受牵连哪，我冤哪我。”
宋霖一摊手：“那就让他们查好了，反正你是清白的，你怕什么呢？”
“我……”
周盛良嘴张了几张又闭上了，末了只是拍拍桌子，“这不是怕事有万一吗？这前面都有人举报我了，万一有人还想栽赃陷害怎么办嘛！”
“那你放心，要是真有人想栽赃啊，那我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的，可要是你这查到了实证……”
椅子往前咕噜噜滚了两下，宋霖手臂撑着桌子，直直盯着周盛良，“那云程也只能大义灭亲了，毕竟我们船大难掉头，半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周盛良子低着头不说话，宋霖又敲敲桌子：“我给你的建议就是，自首，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你做的这些假账假合同假发票，哪里经得起查啊。”
“你们这些老绅士，比我多喝那么多年咖啡，这时候再心存侥幸，就有些太不应该了吧。”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立即回去找个能接手胜奇的人，你这要是查到头上，说进去就要进去的，别又跟上次一样，还得自己女儿到处找人帮忙，险些被人家害了。”
周盛良此时抬起头来，他定定看了宋霖片刻忽然说：“拾月也是我的女儿，我是可以为了她去死的。”
宋霖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他知道周盛良在说年前在道馆后山的事，当时周盛良的英勇确实值得鼓掌，但拿到现在来说，就难免有要挟之意了。
他微微一笑：“这我自然是相信的，这不上次我也看到了。”
宋霖率先挑起了这话，“拾月你也知道的，说话一向夸大其词，她都跟我念叨了好几次了，说欠你一条命之类的话。”
周盛良又低下头，呆了几秒之后忽然笑了：“早知道我还不如那天被捅死算了，我这要真是锒铛入狱了，我这张脸还往哪里摆啊，我这辈子真是活到地底下去了。”
“不至于吧，周总。”
宋霖又从烟盒里掏出根烟，在桌上敲了敲，“你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吧，上次不也在看守所关了几天呢，流程么应该熟悉的呀。”
“这样吧，我把云程的律师先派给你用，我们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嘛。”
………
周盛良被宋霖就这样不痛不痒地打发了，但他到了如此境地，找谁都没用了，能捞他一把的就只有云程了。
好歹还有个江拾月挂在这里，宋霖再无情，也要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好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坐在车子后排，闭着眼睛，无数事情在心里上蹿下跳，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经过非晚的时候，他原本想叫司机停车，但想到上次在这里受到的冷脸，心里也知道现在这样下去是一无所获的。
但好在……
他一想起道馆后山那次，内心依然还后怕，但同时又实在庆幸。
江拾月虽然从没个好脸色给他，但是他知道，她表面凶狠，但实际上是个很重情的人，要不然他上次出事的时候她也不会出面去找宋霖了。
而如今，他阴差阳错地救了江拾月一次，他能看出来，这件事情压在了江拾月心头，让她就算骂他，也没法像以前那么口无遮拦了。
当然，他当时救她，是没有这么多功利之心的，那种危险的情景之下，他完全是出于本能，毕竟他再如何市侩，舐犊之情总还是有一些的。
兴许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一条活路，让他在接二连三的绝境之中总还有一根绳子悬在眼前能让他够一够。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周盛良转头去看，非晚的门恰在此时被推开了，江拾月先走了出来，她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
她身后又接连走出来一男一女，都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周盛良定睛一看，嘶了声，直接落下车窗探出头去看。
“这是……”
是了，是的，那是徐离美的父母，很多年前，他们见过几次，但那见面都十分不愉快，尤其是她父亲，对徐离美更是大打出手，那副样子，恨不得把他们两个都一把火燎了。
现在徐离美死了，他们倒是能心平气和地来见江拾月了。
也是的，那次在派出所里见到徐家伟，他就知道，这两老的会来找江拾月，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那徐家伟……
嘶……
看那副窝囊样子也知道过得不会很好，那这人……
绿灯亮了，车子再度缓缓向前，他关上车窗，又有了新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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