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说完，宋霖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江拾月也没说话，她麻药劲还没过去，说完这些话已经觉得十分疲惫了，她勉强支住眼皮，对宋霖一笑：“好了，我要是这会儿死了，那也无憾了。”
她太累了，也很疼，背上的伤口疼，手肘上的伤口也疼，她闭上眼微微喘了口气，放下捧住宋霖脸颊的手，想再休息一下。
宋霖依然没说什么，但江拾月眼下也没那么多精力想这些了，她的力气再度耗尽了。
病房里再度恢复了安静，只不多时，江拾月就觉得自己的脸被捧住了，她还没来得及睁眼，嘴唇就被极其温柔地稳住了。
当然是宋霖，还能有谁。
她于是眼睛也没睁，只微微一笑：“你不说什么吗？”
宋霖什么都没说，只继续辗转碾磨在她的唇上，极尽温柔。
江拾月在这似水的柔情之中渐渐沉沦，最后……
再度睡着了……
只是这次再也不是噩梦了，不是在夜半的伦敦突然接到江敬中的电话，得到徐离美飞机失事的消息。
也不是在吴城医院的走廊里，她手足无措地甚至不能为病重的父亲找一张能安心治病的床。
更不是在那个始终无法到达黎明的夜晚，她在血泊中失去了孩子，几乎以为人生会始终困在那个时刻里。
在她自以为是在独自穿越人生至暗时刻的岁月里，宋霖早就已经追了上来，也从未想过离去。
因此在最后那把刀捅来的那个瞬间，宋霖伸手将她一拽，就此从无数个噩梦里脱逃了出来。
因此在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唇角甚至是噙着笑的。
只是在看清楚面前坐着的人时，她的微笑就僵住了，但又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最后脸上就有几分扭曲了。
余韵文也发现她醒了，歪着头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哼一声扭过了脸。
江拾月依然是侧躺着，如今麻药的劲儿是彻底过去了，身上的疼痛是一阵强过一阵，她如今也没了当初在萩山上的派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余韵文显然也不想主动跟她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坐着没走，江拾月有心想问问宋霖去哪儿了，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这死寂很快被打破了，病房门被推开，来人说着话就进来了。
“妈，你要不然沙发上躺一躺吧，这坐着也累，拾月她……”
他绕过床脚，和床上的江拾月恰好对上了眼，“醒了？”
他此刻满脸的笑容，好似一股春风恰恰拂面，十分得意。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他毫不犹豫地就挤到了余韵文前面，俯身握住了江拾月的手，“要喝水吗？饿不饿？罗良俊送了粥来，熬得稠稠的，还有牛奶……”
没等他说完，余韵文啧一声将宋霖一把推开：“没见我还坐在这儿呢，你这屁股对着我礼貌吗？”
宋霖倒也听话，只转身把余韵文连人带凳给往后端到了窗前：“这下可以了吧？”
“你……”
余韵文气得抬手就要打他，宋霖也乖乖站在原地任她拍了好几下，又问：“气消了？那我去伺候那个被捅了的了？”
他这话一说，任余韵文再多的话也说不口了，这会儿还要找茬的话，那跟旧社会的恶婆婆还有什么两样？
再者说了，那次在萩山顶上被江拾月那一顿呲，她话虽难听，但也还有几分道理，当时气得要死，回头想想，自己也不过是靠着这副样貌才得了宋成川的青眼，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她也没比江拾月厉害到哪里去。
不过，除了这个以外，她依然觉得江拾月不是良配，最起码是配不上宋霖的。
可配不配得上她说了也不算，前次把宋霖逼得说了狠话，她也自觉心虚。
年轻的时候确实没放多少注意力在儿子身上，如今想来指手画脚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更何况宋霖也不是那么个只听父母话的孩子，把他再逼急了，伤了母子情分，她也更加得不偿失。
她冷眼看看床边腻歪着的两人，暗自哼了声，再次扭过了脸。
此刻，江拾月轻声问：“你妈怎么来了？”
宋霖只哦了声，故意提高了嗓门：“她啊，一听说你受伤了，这不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喏。”
他一指床头柜上的花，“这挺大一束，就是好看不管用，跟我妈一样。”
说完这话，他后背就被砸了一下，余韵文扔了个一次性纸杯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不损你妈几句你难受是不是啊！”
“那绝对没有。”
宋霖回头冲她一笑，“我是跟拾月夸你呢，谁不知道我余韵文余女士，吴城雀圣，最是至情至性之人，一口唾沫一口钉说一不二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NO。1。”
“少放屁！”余韵文又砸了个杯子过来，“只有叫你爸来收拾你那张嘴，就没个正形的时候。”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她刚才还板得跟块冰似的脸已经破了，笑意在嘴边若隐若现，怎么都绷不住了。
宋霖就又转回身子看向江拾月：“我妈还以为你有生命危险，着急忙慌地就赶来了，结果一看，你只是被捅了个小口子，她就有些不开心了。”
“宋霖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有不开心！”
余韵文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刷一下起身就走了过来，拧着宋霖的耳朵转了几转，“我看还不如捅你呢，让医生缝上你这这张惹祸的嘴。”
宋霖佯装吃痛，哎哟哟地叫唤了几声：“是我说错了，我妈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毕竟上次闹得那么难看，她不知道是该道歉还是要继续跟你对喷……”
余韵文啊一声叫，捏住了宋霖的嘴，脸都气通红了：“你……你……你个混小子，我生你不如生块叉烧啊！”
江拾月看着被捏成小夫的宋霖，实在没忍住笑了。
她这一笑，后背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她嘶了声，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余韵文立刻松开了手，宋霖一步跨了过来，手在她背上虚虚晃了晃：“是不是背上疼？要不然吃粒止疼药吧？”
江拾月确实也疼得厉害，便点了点头：“吃一粒。”
宋霖说了声好，刚要掰出药片，就被余韵文喊住了：“诶诶，别空腹吃，你把那牛奶热一热给她喝点，空腹吃止疼药伤胃的。”
“我不会，你热。”
宋霖扭头看她，故意说这话，没想到余韵文却是二话不说，拿着牛奶就去热了，不多时就拿了被热牛奶递给了他：“给她喝。”
宋霖看看她，似笑非笑的哦了声，接过杯子，刚要给江拾月喝，又被她连连喊住：“你就打算这么灌进去啊？”
“啊？”
宋霖看看这杯牛奶，“那要不然怎么喝啊？我扶她起来？”
余韵文嘴差点撇到下巴：“平日里是样样都厉害，临到做事了是哪样都不行，你给她拿吸管喝啊。”
宋霖长长地啊了声：“要不然还是说余女士厉害呢。”
余韵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接着又笑了，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吸管递给了他。
宋霖就着吸管给江拾月喝了半杯牛奶，这才拆药片：“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周盛良应该很快就可以取保候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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