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香气缭绕。
姜裳跪在床前,稍稍抬起头,脸上带着隐忍和后怕,道:
“娘娘身子不适,所以想着明日再去找皇上,不曾想,一个时辰前魏贵人突然跑过来,紧张兮兮的,问什么都不肯说,拉着娘娘就往御书房走,娘娘还以为皇上出了什么事,一路吓得脸都白了,这时便已经受了惊吓”
箫明煜眸色沉郁,脸黑的吓人,姜裳似是没看见,继续道:
“到了御书房,娘娘见高公公一直拼命的暗示阻拦,便不肯进去,可魏贵人也不知怎么了,竟直接拽着娘娘进去了,进去后......”
她脸一红,意有所指道:“从御书房出来,娘娘知道皇上没事才放下心来,皇上,娘娘今日可谓一番波折,回来后肚子就疼了”
她停一停,又道:“至于兰妃和珍妃,魏贵人来时,她二人正在长宁宫与娘娘闲聊,魏贵人如此奇怪,她二人自然是好奇跟上去了”
范云在旁听着,等姜裳说完,似恍然大悟般道了一句。
“难怪娘娘肚子疼,有了身孕的人最忌讳大起大落的情绪,万万不能受这般刺激”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箫明煜听清,殿内的气氛渐渐压抑,箫明煜慢慢眯起眸子,声音沉了沉。
“魏贵人?”
姜裳似余惊后怕道:“是,所幸娘娘理解皇上,但凡娘娘对皇上有一丝怨恨,对慧妃有一点嫉妒,娘娘的孩子就危险了”
箫明煜听出她话里的暗示,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喊出魏贵人的名字,又堪堪忍下怒气,握一握容青烟的手道:
“烟儿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容青烟虚弱的柔声道:“好,皇上明日莫忘了上朝,否则太后可饶不了臣妾”
箫明煜揉揉她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下,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待箫明煜离开后,蒙灵才从外面跑过来,将容青烟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才大大松了口气,继而狐疑道:
“娘娘,皇上这般怒气冲冲的去哪啊”
容青烟抚上小腹,轻轻扬起唇角。
“自然是......谁打断了他的好事,他便去找谁算账”
翌日,容青烟刚用过早膳,褚嬷嬷便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脸上带着解气的欢喜。
“娘娘,昨儿夜里,皇上从这里走了之后,直接去了魏贵人那,大发雷霆,往魏贵人心口踹了好几脚,然后直接打入冷宫了”
容青烟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抬抬眼皮问了一句,“皇上呢?上早朝了吗?”
褚嬷嬷忙道:“是”
姜裳瞧着容青烟的神色,试探道:“主子要去冷宫看看魏贵人吗?”
容青烟似笑非笑道:“自然要去,迟些吧,箫明煜去了早朝,估摸着,今日慧妃会过来,本宫先会会她”
如容青烟所料,箫明煜去了早朝后,慧妃第一次来长宁宫请安。
各宫嫔妃来得早,依次坐下,听闻昨晚容青烟请太医的事,皆是一副关心担忧的模样,诸多问候,容青烟一一温声应对着。
提及魏贵人昨晚被打入冷宫的事,也是众说纷纭,乱糟糟一片议论,后来见容青烟不欲多谈,也都不敢多说。
话聊至一半,慧妃姗姗来迟,先是用着蹩脚的萧国礼仪行至一半礼,后来似觉得繁琐,直接换了梁国礼节,朝容青烟随便福一福身便坐下了。
对她的随意和不敬,容青烟并未责怪,始终和和气气的,众人脸色却皆带异色。
自慧妃入宫后,个个都似受了刺激,每天打扮的极为隆重,首饰全是新的,衣裳也是新的,妆容更是精致。
然,一群人坐在慧妃身边,虽皆是美人,却少了一份明艳的张扬和傲气。
容青烟环顾四周,慈和道:“慧妃初入宫,未免对宫里的规矩生疏,本宫希望大家能和睦相处,好好帮助她”
珍妃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慧妃初来乍到,确实不太懂宫里的规矩,以后要学的地方多着呢”
她看着慧妃那张过于明艳的脸,想起昨日御书房的一幕,死死攥紧了手里的绢子,嘴角又挤出一抹笑。
“首先要记得,切莫以色侍君,慧妃才来几日,便迫使君王不早朝,这可是咱们萧国从来没有过的事”
她说完,旁边有几人便跟着附和,一言一句皆带着酸味,胡婵儿掩唇,温温笑道:
“珍妃姐姐说的是呢,慧妃初来乍到,哪里懂这些规矩,咱们多帮帮她便是,这事急不来,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事需要说给慧妃听听”
她抬眸看向慧妃,似忧心道:“听说,昨夜皇后娘娘带人去了御书房,正好撞见皇上在宠幸宫女,娘娘受了刺激伤及了肚子,所幸太医及时赶到,真真是吓死人了呢”
言此,她唏嘘一声,盯着慧妃严肃道:
“也不知哪里来的贱婢,竟敢在御书房勾引皇上,慧妃可千万记得,万万要看好身边的宫女,莫要给她们祸主的机会,否则累及皇后娘娘,皇上定是不能饶恕的”
昨晚的事,到底是没瞒住,也不知谁传开的消息,说皇上在御书房宠幸宫女,皇后带人去捉奸,结果受了刺激,孩子差点没保住。
胡婵儿知道不稀奇,但是,她这番话明显是故意说给慧妃听的,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好似......她知道昨晚在御书房的是慧妃。
容青烟深深的看了胡婵儿一眼,并未急着开口,只端坐着看热闹。
兰妃和珍妃相视一眼,脸上皆有异色,她二人昨晚是去了御书房的,所以听胡婵儿的话,便觉得她在对着慧妃指桑骂槐,有刻意的意思。
同时看向慧妃,果然,慧妃气的满脸涨红,堂堂的凉月公主,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和委屈,怒声道:
“哪个不要命的狗东西乱嚼舌根!昨儿就是本宫和皇上在御书房,如何?”
不知内情的人皆是一惊,胡婵儿更似愣了一下,忙好言好语跟她道了歉,然后道:
“慧妃别生气,宫里传的消息也是有不准的,是我耳根子软错听了,回去后定狠狠惩罚乱嚼舌根的人”
她笑笑,看了容青烟一眼,意有所指道:
“我也没旁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慧妃,莫要让身边哪个不听话的奴才冲撞了皇后娘娘,皇上对皇后娘娘格外疼爱,娘娘只是肚子疼,皇上便把魏贵人打入冷宫了呢,可见皇上有多重视小太子呢”
慧妃一听这话,目光直直的望向了容青烟,又移向她的肚子,眸光忽明忽闪,看不出恶意,也看不出友好。
众人的目光也移向了她的肚子,容青烟端坐着,似被胡婵儿的话逗笑,和颜悦色道:
“大家听听,柔妃三两句总离不开本宫的肚子,想来,柔妃也是心心念念着孩子,你们都应该好好学学柔妃,张口闭口就是孩子,这样才能对孩子的事情上心,才能为皇上绵延子嗣”
众人忙恭谨的应下,胡婵儿尴尬笑道:
“皇后娘娘误会臣妾的意思了,臣妾并非心心念念着孩子,臣妾只是想说魏贵人实在可怜......”
“柔妃不想宫里多几个孩子吗?”
容青烟打断她的话,胡婵儿一愣,见众人望过来的异样目光,忙道:“臣妾自然希望”
容青烟满意的笑道:“本宫知道柔妃的意思了,柔妃说了如此多,无非就是想让本宫提醒皇上,要雨露均沾,不可专宠慧妃一人,放心,本宫会提醒皇上的”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皆带喜色,只慧妃转头狠狠瞪了胡婵儿一眼,胡婵儿还想解释什么,容青烟已经正色敛容道:
“既然大家都好奇魏贵人的事,那本宫便告诉你们,魏贵人因何被打入冷宫”
“无论出于什么缘由,未经皇上召见便私自闯进御书房,此乃死罪,皇上只是把她打入冷宫,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并非柔妃所言,是因为本宫的孩子”
众人恍然,胡婵儿似笑非笑道;“据臣妾所知,昨晚进入御书房的并非魏贵人一人,皇后娘娘不是也去了,娘娘怀着太子,皇上自然舍不得惩罚娘娘,皇上......”
“本宫是被魏贵人强行拉进去的,柔妃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兰妃和珍妃,或者......高公公!”
容青烟再次打断她的话,见她还欲开口,直接将手里的茶盏砸在地上。
众人皆吓了一跳,见皇后发了怒,除了慧妃还纹丝不动的坐着,其他人皆慌慌起身跪在了地上。
容青烟厉声道:“柔妃,你今日这些话,不论从哪里听来的,都有无端揣测圣意的嫌疑!本宫两次打断你,都是在给你机会,你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啊,你若想死,本宫现在就让人请了皇上过来,让皇上也听听,你是如何揣测他的心思的!”
胡婵儿脸上隐有惧意,忙收了方才的气势,软声求饶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
容青烟也懒的与她周旋,厉声道:
“纵然你是左相和太后心尖上的人,本宫也不能不教你规矩,从今日开始,没有本宫的允许,柔妃不得踏出延春宫半步!”
胡婵儿脸色大变,这是......禁足!
她想反驳,然,容青烟已经捏着眉心颇为疲惫的挥挥手,“行了,本宫乏了,都回吧”
众人皆抬头小心翼翼的望了她一眼,然后依次起身离开,慧妃留到最后才走,临走时看着容青烟道:
“皇后娘娘,皇上嘱咐我要跟你好好相处,我不会主动惹事,但是皇上只能是我的,若是谁跟我抢,我会生气,我父皇会生气,你应该知道我父皇生气是什么后果!”
她言语间带着神气和傲气,活脱脱一个被宠坏的高傲公主,不等容青烟回答,便搭着婢女的手走了,柳腰一摇三摆,尽显狂傲。
姜裳蹙眉道:“主子,慧妃未免太倨傲了些,真是被皇上宠坏了”
容青烟看着她的背影,并未生气,只眯着眼笑道:
“人家确实有倨傲的资本,只是,箫明煜这步棋怕是走错了啊,以为请回来的是救星,其实是个小祖宗啊”
她没想到,慧妃对箫明煜的占有欲竟如此强烈,如此下去并非好事,只怕后宫怨声载道。
箫明煜纳后宫本就是为了拉拢朝臣巩固政权,后宫嫔妃的怨气早晚会发展到前朝。
舍近求远,舍本逐末在军中是大忌,在朝中更会寒了朝臣的心,待箫明煜回过神来,一切恐是为时已晚。
她自然不会提醒他,因为,她乐见其成。
晚间时分,容青烟用了晚膳后,便带着人去了冷宫。
破旧的屋檐,挥之不去的阴冷和黑暗,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对周遭的一切十分熟悉。
沿着一条狭长且黑暗的甬道,在那间陈旧潮湿的宫殿内,她见到了魏贵人。
短短一天的时间,魏贵人便没了昔日的风光艳丽,整个人蜷缩在床榻的角落,双手捂着胸口,惨白的脸色带着病气,许是没上妆的缘故,瞧着,竟比往日老了许多。
小福子搬来一个干净的椅子,用袖子擦拭几遍后,便让姜裳扶着容青烟坐下。
魏贵人听到动静,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容青烟时,竟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您终于来了”
容青烟坐在椅子上,挑眉道:“你知道本宫会来?”
魏贵人挣扎着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笑的古怪,“娘娘猜一猜,臣妾是谁的人?”
容青烟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敢当面挤兑胡媚儿,却未遭到胡媚儿报复,一个贵人,权利不小,你是太后的人”
魏贵人脸上没有意外,叹声道:“皇后娘娘果然聪慧”
容青烟不欲与她多做纠缠,转头朝蒙灵递了个眼神,蒙灵走过去,把手串扔到她跟前。
魏贵人的目光落在那手串上,丝毫没有意外,凄笑道:“皇后娘娘果然发现了”
容青烟眯着眸子道:“两个问题,第一,本宫未曾害过你,你为何要送本宫这带着麝香的手串?第二,昨晚你强拉着本宫去御书房,是故意暴露自己,何意?”
魏贵人伸手将那手串拿在手里,紧紧握着,直到手背青筋暴动,她忽而低低的笑出声,面色略显狰狞。
“娘娘知道吗,这手串是太后赏赐给我的,我小产后伤了身子,太后说这是她从通明大师那求来的,能保佑我早日怀上孩子,可是,那恶毒的老太太,竟在里面放了麝香,我那么听她的话,她竟如此害我”
她连‘臣妾’两字都不说了,直接用了‘我’,满脸死寂,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了,容青烟也无所谓,只道:
“所以呢,你为何把手串送给本宫?”
魏贵人抬头看她,神秘兮兮的笑着,“因为我想帮娘娘保住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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