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翻过城墙,爬上等候多时的马车。
方众妙靠着车壁说道:“齐修,你兄长的墓穴不是骑龙葬。我看错了。”
她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补充一句:“其实不是看错,是我被方辰子摆了一道。”
齐修忍着急切问道:“不是骑龙葬是什么?”
方众妙点点茶壶。
齐修立刻给她倒茶。
方众妙将茶水一饮而尽,幽幽说道:“骑龙葬只是第一环,第二环是锁龙冢。”
史正卿立刻询问:“什么是锁龙冢?”
方众妙瞥他一眼,说道:“太子的陵墓就是锁龙冢。陵墓所在的位置是一个绝脉,把太子葬在那里,他的魂魄将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任孤琴不安地问:“先太子是不是杀了你娘?”
方众妙:“……”
任孤琴又道:“不然你爹为何对先太子这么狠?活着的时候,你爹逼死他。死了以后,你爹还把他逼成煞。你爹肯定恨他入骨!”
方众妙无奈地低笑起来。
“并非你们想的那样。我爹对先太子所做的一切,不掺杂丝毫个人恩怨。”
方众妙看向齐修,问道:“我曾说过,你兄长齐延的坟墓是龙头上的毒疮。为了治愈这个毒疮,脉气全部汇聚于坟包,助你飞黄腾达。但你齐氏宗族也将承受恶业,断绝子息。”
齐修嗯了一声。
方众妙伸出食指点点矮几,说道:“我帮齐延迁走坟墓,现在毒疮已经痊愈,那些庞大的脉气会去哪里?”
史正卿立刻答道:“会顺着地脉流走。”
方众妙颔首:“对,会顺着地脉流走,而先太子的陵墓就在最粗壮的一条地脉之上。”
齐修瞳孔震颤,骇然道:“绝脉活了!”
方众妙点点头:“是的,绝脉被庞大脉气灌入,已经活了。所以先太子被镇压的魂魄得以释放,成了煞。这个风水局叫连环升龙局,是养尸养煞的大凶之局。”
齐修看向先太子陵墓所在的方向,眸光不断闪烁。
他喃喃道:“我懂了,你爹没想害我全族。他把我大哥葬在那里,是等着你看破这个风水局,把坟迁走,激活先太子陵墓的龙脉。”
方众妙颔首:“是。所以他送你一场富贵,又驱使我帮你解除后顾之忧。齐修,说真的,他待你不薄。”
齐修愣愣地坐在原地。
任孤琴面红耳赤地说道:“我们齐家亏欠方家良多。之前小叔子对您不敬,我替他磕头赔罪。”
齐修惊醒过来,掀开袍角准备跪伏。
方众妙抬手阻拦:“不必了,要跪就去我爹灵位前跪吧。”
龙图最为冷静,指着窗外血月问道:“国师为何要设这个大凶之局?”
方众妙说道:“因为先太子和大长公主都是无脸人的猎物,他们二人的额前骨,也就是父母宫所在的位置,无脸人必要拿走。”
龙图有些恍然。那无脸人好大的胆子,连皇室嫡长女和嫡长子都敢猎杀!
史正卿、齐修和任孤琴一听也就明白了。大长公主是太上皇帝和太上皇后的嫡长女。先太子是先帝和先后的嫡长子。他们二人的父母宫最是圆融,必然被无脸人所觊觎。
方众妙继续道:“想来,当年先太子也不是我爹逼死的。他的死与无脸人有关。但无脸人在取走先太子魂魄和骨头的时候被我爹横插一脚。我爹应当是看破了他的计划,不曾停灵设祭,当晚就把先太子的尸体封入陵墓,派遣重兵把守。”
齐修等人这才恍然大悟。
在此之前,他们对方辰子多有误解,甚至还有些看不起,但现在,他们对那位逝去的长者只余下深深的敬畏。
这般久远的未来,他也能清晰地预见,还把女儿也当做一枚棋子任意摆布。国师之名,他当之无愧。
难怪方众妙在悬崖边被刺激到那个地步,说什么不当蜉蝣棋子的话。原来是受到了来自于父亲的打击。
想到这里,史正卿和齐修都忍不住在心里暗笑,面上却装得十分肃穆。
方众妙垂眸想着另外的事。
她抬眼说道:“先太子的魂魄化为煞龙环绕血月,这等异象无脸人也能看见。他必然会想办法挖开陵墓,取走先太子的骨头和魂魄。”
齐修冷笑,“我会派人守着陵墓四周,等他自己送上门。”
方众妙提议道:“我爹把先太子的尸体和魂魄都养成了煞。其实你们可以放他进去,让他与尸煞和怨龙斗过一场。他必然会受重伤,抓起来更容易。”
任孤琴眸光闪了闪,不由赞叹道,“少夫人,国师真是好手段。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在内,包括你。”
方众妙的脸黑了。
任孤琴低下头,轻轻打自己的嘴,表情懊恼。
龙图胆子很大,竟嘿嘿笑起来。主上吃瘪的样子很有趣。
史正卿疑惑道,“不对,那无脸人道行高深,他应该能看出这是个连环升龙局吧?这么些年,他为何没有动作?”
方众妙脸更黑,却还是耐心说道:“他自然看得出这个风水局,但他也需要把先太子的魂魄养成煞。我爹的连环套,他不钻也得钻。”
史正卿更为不解,“为什么?”
方众妙说道:“因为那人骨面具是个法器,需要器灵使之凝聚。但十五个冤魂若无法兼容,相互争斗,面具就会破碎。若其中一个冤魂很强大,足以镇压其余十四个魂魄,这张面具就牢不可破。”
史正卿仔细想了想,不由赞叹:“我明白了。你爹此举也是在帮无脸人培养器灵,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无脸人明知道这是一个局,也只能干看着。”
方众妙颔首:“正是,此乃阳谋。无脸人固然可以自行迁走齐延的坟,激活龙脉,但时间太早,脉气蓄积的不够,器灵的培养就功亏一篑。”
“若迁得太晚,脉气太强,又会把先太子的魂魄也一并冲毁。所以他只能等。”
“这个时机只有我爹知道,而我就是我爹的棋子,我出现得不早也不晚,脉气蓄积得刚刚好。”
说到这里,方众妙已经释然。
她轻轻笑了一声,呢喃道:“方辰子,我承认你了。这一声爹,我叫得心甘情愿。”
什么意思?莫非方众妙跟她爹方辰子素有隔阂,关系不睦?
不等众人深想,方众妙抬眸看向齐修,吩咐道,“你去外面引路,我想去你师父的故居祭拜我爹的灵位。”
齐修立刻掀开帘子出去,亲自赶着马车驶进血色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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