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子里几个老嬷嬷的喊声，再听着外头的钟声，顾青辞手里的笔一顿，一滴墨就这么滴落在宣纸上，立刻晕染成了一团。
弘光帝就这么死了？！
推开屋门，刚走到院子里顾青辞便瞧见管家急匆匆赶来了。
管家气喘吁吁地，走起来几乎脚下生风，他正支使着身后的管事和小厮收拾府里不合规制的地方，看到顾青辞走出来，他连忙让人先去办事，随后转身朝顾青辞走来。
“王妃，这国丧可马虎不得，王府这几日要忙了！”
顾青辞点点头，“一切按照规矩来，便辛苦宋管家了。”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景王府便撤去了一切艳色，就连衣裳也都换成了素色。
不仅仅是景王府，整个都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在丧钟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肃穆悲凉。
此刻，在被钟声包围的宫中，一袭太子朝服的穆君佑正站在养心殿内，脸色有些恍惚地看着龙床上还睁着双眼的弘光帝。
准确来说，是弘光帝的尸体。
偌大的养心殿却只有穆君佑一人站在龙床旁，他看着地上摔碎的瓷碗，以及从弘光帝嘴角一直流淌到床上的乌色药汁，随即他眸色一暗。
这是他算计好的结果，那药也是他亲手灌下去的，可听着外头不断敲响的丧钟，他突然握紧了拳。
砰地一声，他的拳头砸在了弘光帝枕边的床板上。
“明明我才是你最应该依仗的嫡子！可你都给了我什么？！若不是我今日动手，这皇位你怕是还要拱手于人吧？！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看着弘光帝已经闭不上的眼睛，他眼底浮起了一抹肃杀的寒意，还有些许报复后的快感。
现在他是名正言顺的北晋新帝，这北晋的天下再没有人能踩过他！
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殿下！丞相大人求见！”
穆君佑这才敛起所有情绪，转身走出了养心殿。
他扫了眼跪了一地的宫人，沉声道：“先帝驾崩，尔等还不进去伺候？！”
一地的宫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
穆君佑甩袖走向偏殿，一进去就见到了陈盛。
陈盛拱手道：“三日后就是登基大典，微臣恭贺殿下！”
穆君佑勾起了唇，“陈盛，本太子将宫里的所有事交给你，事无巨细都要处理干净，尤其是同先帝有关的。”
这也是他根本不怕那些养心殿宫人走漏消息的原因，这些人一个都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陈盛拱手道：“殿下放心，微臣会让先帝体面地走，绝不会让人扰了先帝在天之灵。”
一夜之间，养心殿伺候的数十个宫人统统被赐了死罪，消息传至宫外只道是太子因先帝驾崩而悲痛难耐，才会将伺候不力的一众宫人统统赐死。
就在太子的孝心传遍北晋时，同时传开的还有太子对国丧的改制。
听闻太子体恤民情才改了为先帝守国孝的规矩，原先按照北晋的旧例，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要守足一年的国孝，可当今太子将旧制改为一百日，还废除了部分繁重冗长的祭祀，顿时太子的呼声在民间很是响亮。
消息传到景王府时，顾青辞正和府里管家商议秋衣的发放。
听说穆君佑颁布了一系列的法令，顾青辞冷冷地垂下了眼帘，暗道穆君佑倒是知道怎么收拢民心。
管家听完法令内容，开口道：“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很多，府里也可以少备一些物件儿，小人这就去重新做账。”
顾青辞朝管家点点头，“有劳管家了。”
天擦黑前，怀清赶到了景王府，她一身素白，显得有些脸色不好。
顾青辞将她带进了内室，“怀清，你今日不是进宫守孝了？怎么这时候过来？”
怀清皱了皱眉，拉着顾青辞问道：“青辞，你总是比我聪明，你不觉得皇上死得太突然了么？还有养心殿那么多的宫人，一个活口都没留！穆君佑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孝心？我呸！”
顾青辞眉头微拧，她自然能想得到弘光帝加速死亡的背后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可这说不说出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怀清见顾青辞没说话，以为她是不信，又说道：“青辞，今日我到宫里头实在是觉得憋闷得慌，整个皇宫都像是已经交到他穆君佑手里一样！他还没登基呢！”
顾青辞打断了怀清，“这些话你在我这里说也就罢了，现在的穆君佑心狠手辣，恐怕容不得被怀疑。”
看顾青辞这个神色，怀清也能看出顾青辞同样不信穆君佑，她咬牙道：“他胆子未免太大了！”
顾青辞讽笑了一声，“前几日多少朝臣被以各种由头剥了官职，又有多少宫人丢了性命？如今的穆君佑手段够快也够狠。”
怀清满脸都是不爽，“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没想到是他这样的人登上皇位！”
说着，怀清担心地看着顾青辞，“青辞，你和穆君佑可有不少过节，现在景皇兄又不在，万一穆君佑他找你麻烦怎么办？”
顾青辞摇摇头，“别担心了，我现在好歹是名正言顺的景王妃，是他的婶婶，他敢如何？更何况现在他心急于稳定民心。”
“希望如此。”随后怀清又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顾青辞垂下眼帘，开口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现在只是比你我的预计来得更早罢了。”
在得知弘光帝命不久矣时，顾青辞的心底就留了一条后路，原本她还犹豫不定，在穆玄景袒露心迹后她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一旦局势对他们不利那就果断离开，反正她积攒的家业也够了，不管是去江南还是漠北，只要有他在就有家在，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闲聊了几句后，怀清闷闷地起身道：“青辞，这几日的宵禁重，我就先走了。”
顾青辞起身相送，“小心些。”
第二天顾青辞起身得很早，按照规矩她天没亮就要入宫祭拜。
换好了素色的王妃朝服，长发只用银簪绾起，顾青辞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着装后便上了马车，这个时候她不想被穆君佑揪出错处来做文章。
跟随着众多诰命夫人行大礼祭拜后，顾青辞跟着众人在肃穆的大殿内跪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到太监宣布时辰已满。
顾青辞倒吸了一口气，要不是她这一两年的调理，怕是原主这具身体根本撑不过一半时间。
各府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有的还额前出汗，但不管仪态如何这些诰命夫人都是恭敬地退下，远远出了养心殿才敢小声议论。
顾青辞和不远处看过来的陆夫人点点头，随后继续走在后面，可她刚要出宫门却被后头焦急的脚步声追上了。
顾青辞听到脚步声后就回了头，没想到看见容贵妃身边的宝珠正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出事了！奴婢有急事要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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