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东西这群小萝卜头也没着急回家,而是老老实实搬个凳子,跟苏阿奶一起拣白花。
一直到太阳落山,这才起身要回家,苏子苓喊住了他们,把焯好水的白花攥成球,包在芭蕉叶里,一人给了他们一碗。
顺带着还一人给了一个菜窝窝头。
晚饭吃的是白花宴,凉拌白花,白花炖排骨鲊,油炸白花苞,腊肉炒白花。
苏子苓也算是偷了个懒,各种吃法都上了一遍,嘴上吃着,心里还念叨着明天早上再做个舂白花,白花蚕豆仁汤。
吃完饭,一大家子人也没着急着回屋睡觉,而是把火塘的火烧起来,大家围着火塘一起拣白花。
当天摘的花得当天拣完,放久了就蔫了,到时候就更难拣了。
一直忙到入夜时分,所有白花才被拣完,苏阿奶他们上了年纪了,熬不了夜,早早的就哈欠连天的了。
这边花刚拣完,苏子苓就把洗脚水给打好了,其他人洗洗回屋睡觉,只有苏母没动。
苏子苓往灶里添了两根柴,“阿娘,你怎么还没回屋?”
“等你会儿,还要做什么?”苏母站在灶台上看着。
“给白花焯个水就没了,也要不了多大会儿,你不用等,回屋睡觉吧。”
看着水开了,苏子苓往里放了勺盐巴,把捡好的白花倒进去,用锅铲搅一搅,争取让每一瓣花瓣都碰到水。
水再次翻腾,花瓣变透明就可以捞出来了。
苏子苓提了两桶井水,直接将白花泡大盆里,焯了花瓣索性就把骨朵也一起焯了。
绿色骨朵焯至微微泛黄,便可捞出来放簸箕里,明天再端到太阳底下晒着,水分完全晒干就可以用油煎着吃了,而且晒干的还能保存得更久。
“可以了?”苏母打着哈欠问道。
“嗯,可以了,明天起早点再去摘一天,阿娘,明早你起来做饭吧,我摘两背篓再回来吃饭。”
苏子苓想着趁现在开着多摘点,再过两天可就都谢了。
“成,你想吃什么?”听到她那边好了,苏母把灶里的柴撤出来,打了瓢水,到门外把柴浇灭了。
“你看着来吧,煮个糙米粥也成,再蒸几个窝窝头,不然光喝粥我爹他们白天估计要饿得遭不住。”
把锅洗好,往里添了瓢水,母女俩看了一眼厨房,这才关好门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苏子就起来了。
她刚打开门,打了个哈欠,嘴张到一半,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两个黑影,且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缓缓的转过了头,正在看着她。
苏子苓眨了眨眼睛。
天还不是很亮,看不清院子里的是谁,她在想,她是要喊一声呢还是喊一声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其中一个黑影飞走了,院子里的那个黑影朝着她缓缓走来。
苏子苓呼吸急促了几分,后退了一步就抵在了墙上,她来不及思考,手碰到东西的瞬间,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一把薅起来,“唰”的一下打了过去,只听到“咔”的一声,扁担应声而断。
二十皱了皱眉,在苏子苓第二扁担敲下来时,赶紧出声,“小姐,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苏子苓的扁担已然挥到了半空中。
“二十?”
“是我。”二十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又往前了两步。
看清是他,苏子苓松了口气,扁担也放了下来,“你这不睡觉站院子里干嘛?也不吭声。”
二十挠了挠头,“怕吵醒大家,也就没出声。”
见他跳开了第一个问题,苏子苓抿了抿嘴,“怎么样?受伤了没?”
二十抬起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受伤,姑娘你才多大力啊,伤不到我。”
“哦,”苏子苓声音淡淡的,“没受伤就行,不过你起这么早干嘛?”
“准备起来锻炼了。”
“没喊我哥?你们平时不是都是一起训练的吗?”
“还没来得及,我就是去个茅房,这不正打算回去喊他呢。”
“哦,刚刚跟你一起的谁呀?咋不留他吃个饭再走?”
“他不饿,他还有事儿呢,只不过是顺路过来……”
话说到一半,二十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闭上的嘴巴,一言不发。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眼里满是委屈。
“嗯?他顺路过来干嘛?”苏子苓挑眉,继续问道。
二十结结巴巴说着,“顺路……顺路过来看看我。”
“哦~那是挺顺路的哈,都顺到这山咔咔来了。”
二十:“……”
两人就这样站了半晌,最后二十叹了口气,“姑娘还记得那天那个老伯说的话吗?”
苏子苓眉头微蹙,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二十提醒了一句,“郑伯。”
苏子苓恍然,“哦~,他说边关又打起来了,要征兵。”
二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打起来了是真的,征兵暂时朝廷那边暂时还没下令,这些流言估摸着是老百姓自己揣摩的。”
“真打起来了?”苏子苓握着扁担的手悄然握紧。
“嗯,小战不断,大梁估摸着是在试探,虽然说往年也是小战不断,但,没今年频繁,”
二十顿了顿,又想到了那天十八跟他说的,苏子苓已经知道他们是陆晏派来的事儿,再加上刚刚的传信。
他索性也就没在隐瞒了,继续说道:“大战一触即发。”
苏子苓此时只觉得浑身冰凉,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上一世她生在和平国家,国家强大,所以战争什么的,一直就是电视跟书上看到的,从没觉得在身边。
可此时,她清晰的感受到了,战争离她很近,近在咫尺。
她抬头看向二十,嘴唇嗫嚅了许久,终于问出了声来,“陆晏呢?”
二十摇头,“不知,头儿的行踪隐秘,除了青一无人知道,青一此时又在上京,刚刚那人,只是传话的。”
想到陆晏传来的信,他眸光闪了闪,很快便恢复如初。
“姑娘安心,有我们在呢。”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只凭大梁,定然是打不进来的,怕只怕……”其他两国也会插一手,好分一杯羹。
后面的话他没说,只是转而道:“粮食,只怕还是要有所准备。”
苏子苓了然,虽然说打不过来,但粮食动荡定然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市面上的粮食只怕会很紧张,还可能会出现,有银无粮的画面。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了打算,“明天去县里多买点粗粮吧,粉条得继续做,红薯渣也得继续晒,以防万一。”
她们家的红薯渣一部分拿来喂猪,大多数都是晒干了装起来丢杂物房里。
家里就三头猪,作坊里每天那么多红薯渣,它们自然吃不过来,所以苏子苓就全晒起来了。
想着今年多买些猪仔,养它个十几头的,来年一起卖了,也能值些银子。
如今看来,猪照常买,只不过,红薯渣得好好晒着,真要到了那么一天,这玩意儿可就是救命粮了。
不过她还是希望没有那么一天。
“你们俩起这么早啊?”苏子仲站在门边,伸了个懒腰,声音有点哑哑的。
听到他的声音,两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恢复如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大哥起了?我们也刚起。”苏子苓反手将门关好,走到水井边洗漱。
“你今天起这么早,要干嘛去?”苏子仲跟在她身后。
往常家里就苏子仲跟二十起得最早,两人要去早练,一般他们起床时,家里人都还在睡,今天突然看到苏子苓起这么早,他还挺惊讶的。
“去摘白花,早上去摘一点,回来吃了饭再带着虎子他们一起去,明天不是去县里嘛,正好带着去卖。”
“我们跟你去吧,多带两个麻袋。”二十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苏子苓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们不训练了?”
“不差这一天。”
三人站成一排洗漱,边洗边说。
“成啊!你们要跟我去那我多带几个麻袋!”
二十他们练武,爬树自然也是手拿把掐的,有他们俩一起,苏子苓直接拿了六只麻袋。
别管摘不摘得满,带着总归是没错的,“大哥,把帽子跟扁担拿上,衣服也得穿厚点,山里还有露水,冷得很。”
“知道了。”苏子仲应了一声。
苏子苓拿好东西准备出发了,只见苏子仲还站在墙边,迟迟没动,她催了一声。
“大哥?走啦!”
苏子仲一手拿着一截扁担,缓缓转过身来,“这扁担咋断了?”
苏子苓跟二十对视了一眼,又纷纷移开视线。
苏子苓面不改色的说着,“哦,昨晚起夜,门边爬过一只老鼠,吓到我了,顺手抄了一个扁担,打重了,给打断了。”
二十:“……”
苏子仲将断扁担扔在一旁,又重新拿了两根,“那老鼠打到了没?”
苏子苓摇头,“没,跑得贼快,一溜烟就没了。”
“看来得养只猫了,家里粉条那么多,可不能让它跑进来啃了。”
苏子仲嘀咕了一声,“走吧,出发了。”
三人朝着小坪山去,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微风吹过,冻得人直打哆嗦。
有了二十跟苏子仲,苏子苓就只能在树底下摘花了。
两人速度很快,苏子苓还没看清他们的动作呢,他们便已经爬到树上了。
两人一人拿着一个麻袋,就在树上摘,时不时的再折下几枝丢给苏子苓在树底下摘。
估摸着苏母的饭差不多该熟了,而苏子仲他们吃了饭还要上山坳里摆摊,怕时间来不及,几人也就没多逗留。
虽然只有三人,但效率却很高,苏子苓摘了一麻袋加一背篓,苏子仲跟二十两人则是一人摘了两麻袋。
三人喜滋滋的往家赶,一路上遇到不少吃了饭下地干活的人,几人也没遮掩,有人问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他们摘的是白花。
苏子苓甚至还贴心的告诉他们要去了中间的“镰刀”才能吃。
见他们摘了这么多,几个婶子也是满脸好奇,“摘这么多,你们家这吃得了吗?而且这花也放不久吧?太阳辣一点,下午就得蔫了。”
苏子苓咧嘴一笑,“几位婶子多虑了,自己吃肯定吃不了这么多啊,这不明天就是集市了嘛,我打算多摘点,到时候拿到食肆去卖。”
“这还能卖?”
“这花能好吃吗?”
“你听听你们俩问的,这是什么话,青丫头做的东西,你们见过有不好卖的吗?就那个闹人菌,做成菌子酱后不也卖得很火爆嘛。”
妇人笑着剜了那两人一眼,笑眯眯的看向苏子苓,“青丫头,听你这意思要摘很多啊,不知道我们摘了你这里收不收?”
她这话一出,其余两人眼睛都亮了,对啊!她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自然,婶子你们有空也可以去摘的,到时候摘回来拣好后再焯水,用冷水泡一泡,捏成团,我按一文钱一团给你们。”
苏子苓本来也没想找人去摘的,毕竟大家都忙,忙着收拾地,忙着收庄稼,再过段时间雨一来就要忙着下种。
再加上自从她这边开始收鸡、鸭蛋,前段时间又传出了收兔子的事儿后,如今大家都忙着养鸭子,养兔子呢。
村里一片欣欣向荣,虽然还是忙忙碌碌的,但是有盼头啊。
以前忙忙碌碌,但是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现如今虽然还是很忙,很累,但一想到现如今的日子,心里就有劲儿,使不完的劲儿。
男人在作坊里做工,一个月有六七百文钱,工钱是那些在县里做苦工的两倍,而且离家近,晚上还能回家。
地里的活就她们在家张罗,家里老人身体也还好,也还能做,平日里卖卖鸡蛋、鸭蛋,种出来的红薯、豆子那些也都卖了。
光这些就够贴补家用了,偶尔老苏家需要短工她们也会去接,能挣一分是一分,这些钱还能买点肉打打牙祭,男人挣的钱就可以存起来了。
这一年下来能攒个七八两呢,这银子,搁以前他们全家得挣两年才有这个数。
刨去税收衣食住行,真真是所剩无几啊,反观现在,虽然还不能吃好,但是能吃饱了,还能存钱,一个月还能吃上一次肉。
要知道以前可是只有过年才能吃肉啊。
听到苏子苓说一文钱一团,几人眼睛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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