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轻出府请了菩萨回来的第二天,陈家就来了人。
陈家一来苏家就出手阔绰地打赏了下人,小玉得了消息就来画心堂禀报苏夕颜,“陈姨太堂嫂的马车到了苏家门前,跟陈姨太一样喜欢用鼻孔看人。一出手就打赏了看门小厮二两银子。小厮倒是个眼皮浅的,拿了二两银子就放她进来了。”
徐妈妈对陈家的事情极是了解,说道:“陈姨太的堂兄为官也只是正八品的学正而已,家底也没几个钱,怕我们苏家瞧不起他们,反而先装起了阔绰。”
苏夕颜听完她们的话后,只是一笑,“陈家来人,父亲那知道吗?”
清晓打听了一圈,很快回画心堂里复命,“老爷什么都没说。陈家堂嫂都入了大门了,苏家也没法再将她轰出去。陈姨太有孕,陈家派人过来看看也合乎情理。”
陈姨太逼死郡主的事情乃是苏家丑闻,苏富泽不肯能同陈家亲眷讲。陈姨太仗着肚子里有孕,陈家人又不知道实情,便想请陈家有点本事的亲眷过来为她撑腰。
清晓接着说道:“陈家堂嫂刚来到苏家,就去了凝香楼。在凝香楼里面发了好一通火,斥责丫鬟照顾不周,让百灵、百鸽两个人跪到了太阳底下。又嫌陈姨太房间里不通风,摆件不够好。床榻上的被罩都谴下人换成冰绢丝绸的。”
苏夕颜听完之后,眸光淡远,“陈姨太派出去的丫鬟只挑了好的说,定然没说清陈姨太现在的处境。陈家人还以为她能母凭子贵当上正妻,一个从五品官家的正妻,的确值得巴结。”
“一个小小的陈家也敢来苏家作威作福!”清晓气不过,向苏夕颜问道:“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现在她掌管着后院,陈姨太只是妾室。陈家就算来人,也应该先来画心堂拜见她。陈家直奔凝香楼去,显然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苏夕颜点头,“是要去看看,陈家堂嫂也算是远道来的客人。”
天黑之后,苏夕颜披上一件罩衫由清晓提着防风灯去了凝香楼。天黑夜静了,凝香楼里却一直闹得不可开交。
“我要睡在东边正房里,你们去把里面的东西全都给我换一遍!”陈家堂嫂趾高气昂道,她说完不忘提醒,“盖得用得我只能用丝绸的,别的我可睡不惯!”
苏夕颜踏入房间,听到些话。心中泛起冷笑,陈家人以为后院没了主母,他们陈家就可以越俎代庖了。
“大小姐。”几个正在忙碌的丫鬟见到苏夕颜到来,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朝苏夕颜行礼。
陈姨太听见之后也转过了身子,她用三角眼上下打量了苏夕颜一通,轻蔑说道:“你就是苏家的大小姐?”看模样也不比上嫣儿。
苏夕颜也盯着她看了一眼,前世陈姨太顺利产下孩子,她并没有跟陈家堂亲打过照面。陈家堂嫂四十多岁,脸瘦而长,颧骨凸起,一双眼睛眼白多眼仁少,是一副刻薄的长相。她的头上戴了三四支金簪子,并着华胜之类,身上穿得也是锦缎的衣裳,整个人打扮得真是花团锦簇。生怕别人看不出她是官家夫人。
而院子外百灵、百鸽两人还跪着,两个丫头眼泪汪汪,暴晒了一个下午后背间一片赤红。
“苏家大小姐你来得正好,姨太怀着身孕你怎么不知照顾她一些?你看看她屋里什么都没有像什么样子!”陈家来的堂嫂掐着腰,嚷嚷出声。
苏夕颜淡淡一笑,直接将库房的钥匙扔在了陈家掐尖好强的堂嫂面前,“您觉得缺什么,不如直接去库房里找如何?”
陈家堂嫂望着面前的钥匙哪里敢去接,她要是真去苏家库房里翻找了,还不得被旁人当成贼。
她碰了一个钉子,便兴怏怏地在陈姨太身边坐下,只陪着陈姨太说话,根本不搭理苏夕颜。
陈姨太脸色难看了许多,虚弱无力地靠在床榻间的凉枕上。
她用余光瞥了苏夕颜一眼,故意同自己的堂嫂说道:“当年怀嫣儿的时候,一点孕吐都没有。怀上这个孩子,反应却很大,每天都吃不下东西,直犯恶心。”
陈家的堂嫂就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怀孕难受都是正常的,你反应这么厉害,说明肚子里面怀得是个男孩。只要大夫说没有事情,你放心就是……”
他们陈家有出息的人不多,难得陈姨太嫁了个有出息的人,眼下就快能当上五品官夫人了。他们陈家上下都在巴望着呢!
陈家堂嫂站起了身子,“你怀着苏家的骨肉,他们还敢苛待你!厨房里还炖着补汤,我端过来给你趁热喝……”
她刚来的时候小厨房里都没什么食材,要不是她发了一通火,这些不知轻重的苏家人还不肯送点滋补的调养品过来。
苏夕颜听她们旁若无人地说了一会话,便对院外的百灵、百鸽吩咐道:“你们还跪着做什么,不去厨房里看着炖的补汤。百灵你给我端张椅子过来。”
百灵、百鸽感激地看了苏夕颜一眼,她们知道大小姐过来一定会帮她们撑腰。
百鸽要跟去小厨房伺候就被陈家堂嫂皱着眉头拦下了,陈姨太这几日身下隐隐出血,凝香楼里面的丫鬟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通知大夫来诊治。这些下人都是苏家大小姐留下的,哪能信得过……
苏夕颜在梅花凳上坐下之后就挥退了百灵、百鸽,让她们两人下去休息。
坐定之后苏夕颜就望着陈姨太身边的烟轻,“你不是出府去请菩萨吗?怎么将陈家的人请过来了?姨太只是有孕,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贸然过去不是扰了陈家的清净?真是不守规矩。”
烟轻瑟缩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小姐的话。
端着鸡汤过来的陈家堂嫂听到这番话,面色发寒,心里极不舒服。
“陈姨太有孕,也是陈家的幸事,大小姐觉得我不该来吗?”陈家堂嫂将砂盅重重地搁在桌子上。
她若不来,陈姨太肚中的孩子迟早要被苏家大小姐折腾掉。
“陈家堂嫂误会了。这丫头原是二妹身边的人,二妹惯会扯谎,这调教出来的丫头也不成样。百灵,百鸽两个丫鬟倒是乖巧,一直尽心尽责照顾陈姨太。陈家堂嫂要罚苏家的下人,也应该先罚她才是。烟轻你先出去跪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苏夕颜出声命令道。
烟轻不敢违抗,一步步往门外挪去。
苏夕颜罚跪了烟轻,无异于是打了陈姨太和陈家堂嫂两个人的脸。
陈家堂嫂想起烟轻来陈家说得话,苏家大小姐如何仗势欺人,知道陈姨太有孕故意唆使丫鬟欺负她,不肯陈姨太好生养胎。她听了之后气不过,隔了一日就赶来了苏家要惩治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
没想到一个刚及笄的黄毛丫头,连她这个长辈也不放在眼里。陈家堂嫂恼怒道:“丫鬟出府的事情,大小姐也要管?事情管得未免太多了!还是你一直没安好心,就盯着陈姨太这?这丫头根本没有去陈家,与我在寺庙中偶遇而已。再者说,陈姨太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你来这生事就不怕惊了姨太的胎气?”
陈家堂嫂拿出官夫人的派头,说起话来十足的严厉。
若真只是十几岁的小丫头兴许就被她吓住了,但苏夕颜只是微微挑起眉尖,一派淡然之色,“现在由我掌管后院,自然什么事情都要管。若不管着、盯着一些人,只怕苏家后院早就乱套了。我听闻怀孕期间,屋中的东西不能乱动,会惊扰到胎神。陈家堂嫂一来凝香楼就惩罚丫鬟,又闹着更换东西,岂不是想害了姨太肚子里的孩子。”
陈家堂嫂刻薄的脸上露出勃然大怒之色,苏家大小姐嘴皮子真是利索。她管理陈家后院这么多年,竟然说不过她这个黄毛丫头!
如果她是陈家的子嗣,陈家堂嫂恐怕早一耳光打过去了。
但苏夕颜是苏家的嫡女大小姐,论身份地位还在她之上,陈家堂嫂恨得咬牙道:“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
苏夕颜莞尔一笑,“我说得怎么会是胡言乱语?这是苏家,在苏家后院,无论我说什么都是对的!倒是陈家堂嫂,你不是苏家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插手苏家后院的事情?”
陈家堂嫂气得脸色发青,“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倒要问问苏家老爷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竟这样目无尊长!”
相比陈家堂嫂的愤怒,苏夕颜一脸平静,“先尊卑后长幼,陈家堂嫂的身份在我之下,你同我说话都无顾忌,我又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陈姨太听着她说得这些话一阵气闷,立刻伏下身子干呕起来。
屋中没有伺候的下人在,陈家堂嫂赶紧端过痰盂,帮陈姨太拍着后背。陈姨太脸色苍白,呕得极是厉害,并不像是怀孕之人的干呕。
苏夕颜望着陈姨太呕吐不止的模样,清澈的眸中划过一丝光影。快了,陈姨太肚中的孩子也快没了……
看着陈姨太像是要将心肝肺都呕出来,陈家堂嫂心疼不已。端来清水让陈姨太漱口之后,陈家堂嫂目光如刀地瞪着苏夕颜,“苏家大小姐你要是再敢来凝香楼里生事,别怪我不客气!姨太肚中怀着苏家骨肉,你若是惊得她流产,我看你能讨到什么好处?就算陈姨太之前犯过什么错,我们陈家想帮她坐上正妻的位置也不是难事!她的孩子生下来,你们谁都别想带走……”
陈家堂嫂又目露冷光地警告道:“你一个小丫头,只能在这耍一耍威风!要论手段怎么可能比得上我?你最好给我小心着!”
同来的清晓见她一个八品的夫人都敢威胁大小姐,忍不住要上前一步为大小姐出头。
苏夕颜拉住了清晓望着她们,弯唇一笑,“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们说得,最好小心一些。”
出了凝香楼之后,晚风拂过苏夕颜耳边的青丝,她一双清澈的眸如同寂静幽远的夜空。
“父亲现在在哪?”
清晓回答道:“应该还在书房之中,小姐打算去见老爷吗?”
苏夕颜轻轻点头,“你去将郭姨太带来。”
清晓惊讶了一瞬,很快就明白了大小姐的意思。
“陈姨太肚中的孩子也差不多快没了,既然陈家有人在,又那般在意陈姨太肚中的骨肉,不如让她们亲眼望着……”苏夕颜望着头顶的月色缓缓出声。
书房之中苏富泽正在练字,见了苏夕颜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只有大女儿让他最省心。
“夕颜你来瞧瞧我这帖字写得如何?”
苏夕颜随口称赞了几句就说起了凝香楼里的事情,“陈家堂嫂去了凝香楼,还发作了里面的下人。但陈家堂嫂毕竟不是苏家人……女儿去见了陈姨太,她还训斥了女儿几句。”
苏富泽并没有将陈家堂嫂来得事情放在心上,听苏夕颜提起才说道:“她来苏家住两天而已,你不去管她就是。”
苏夕颜知道自己的渣爹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她不能袖手旁观。陈家堂嫂要是将凝香楼里的人都换了,她哪还能将陈姨太放在眼皮子底下?
他的父亲虽恨过陈姨太,但还没有恨入骨子里。
苏夕颜提起了郡主的死,满目冰冷,“郡主香消玉损,陈姨太却还好好活着。现在陈家的人又来替她撑腰,父亲是不是想等姨太生下孩子后将她扶正了?”
苏富泽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我不可能将她扶正了!云家还在等我们给一个交代。陈姨太怀着苏家骨肉,我不能亏待了她,就算要处置,也要等她生下孩子之后。郡主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但郡主也并非病重而死……”
陈姨太是放了火参,但云容不是因为吃火参而去世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苏夕颜就冷漠地打断了,“父亲到了如今还觉得郡主的死,并不是陈姨太害得?”
苏富泽觉得她说得话有些奇怪,深深叹了一口气,“是我逼死了云容,她身体不好,我还说了那些难听伤人的话。陈姨太也有一部分的责任。”
他到现在都觉得雪素是被郡主害死的,所以陈姨太只是有一部分责任而已。
苏夕颜满心愤怒,却反而轻轻地笑了起来,“父亲当日如果见过柳儿,郡主也不会枉死!”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苏富泽惊愕奇怪地望着苏夕颜。
苏夕颜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想让父亲见一个人。”
她说完之后让人打开了书房的门,门外郭姨太垂眉殓目地站着,像是将什么都放下了。
等苏夕颜走出书房之后,郭姨太朝她行了一个礼就走入了书房。
苏夕颜站在书房外面等着最后的结果,盛夏的夜晚很闷热外面一点凉风都没有,让人觉得闷热又烦躁。
而书房里面静悄悄的,预想中的动怒并没有出现。
郭姨太将自己换药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富泽,一直安静默然地等待他的反应。
苏富泽听完之后盯着隔窗外的夜空出神了许久才艰难低沉地问道:“真的是你害死了雪素母子两个?”
郭姨太跪着地上,目光放空,神色极是平静。她背负了这么久的罪孽,终于能说出来了,“是妾身做得,当时小姐就怀疑了妾身。因为当日出入过平乐居的就只有妾身一人,小姐带走了妾身身边伺候的丫鬟柳儿,想要还郡主一个清白,但老爷却没有肯见柳儿。”
苏富泽扶着书桌,脑子里面一片鸣响,眼前跪着的女人像是变得陌生又遥远……难怪夕颜说假如他见了柳儿,就不会让云容枉死。
郭姨太对着苏富泽重重磕头,“妾身自知罪孽深重愿意一死!”
苏富泽不知自己要用何种表情面对跪着他面前的女人,“雪素母子因你而死,你知道当日她流了多少血?宋妈妈也因为你被活生生打死,还有云容……云容是最无辜的。你知道她被冤枉,为什么不早一点把事情说清楚?”
他说话的声音在颤抖,恨到极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你瞒了我这么多事情,让我逼死了云容!如果不是你……这么多条人命都不会无辜枉死!”
他恨眼前这个女人,恨她害死了雪素,更恨她间接害死了云容。如果她说出来,他就不会说那些混账难听的话,云容也不会决绝赴死。
郭姨太望着他,眼泪夺眶而出反而无声地笑了起来,“妾身就算是蛇蝎之人,死不足惜。但妾身独居偏院这么久,什么时候争风吃醋过?是陈姨太来找了妾身,她说起妾身流产的孩子,又威逼利诱妾身去害雪姨太肚中的骨肉。陈姨太那样得宠,妾身哪能拒绝得了她?”
苏富泽听完她说得话,两只手颤抖得格外厉害,他目光呆滞又震惊地望着郭姨太,“你是说……是陈姨太让你去害死雪素?”
郭姨太缓缓点头,“妾身不能有孕,雪姨太就算生下少爷又跟妾身有何关系?陈姨太那样得宠,却膝下无子,只有二小姐一个人。她怎能不着急,不害怕?何况二小姐又有嫁给旁人做续弦,陈姨太为了阻止这桩婚事,也为了自己的野心,步步都在谋划着成为后院正夫人。这些事情老爷应该也有所耳闻,只要一想便能明白。”
“陈姨太当真该一死!”这句话像是从郭姨太的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寒意与恨意。
苏富泽怒气攻心,一口鲜血涌到了嗓子眼。
陈家堂亲下午来见他的时候,还在劝说他。陈姨太是做了一些错事,但错不致死,还求他看在多年情分上保住陈姨太的性命。
他被一直蒙在鼓里,要不是郭姨太来见他,他也许真的会去求皇后饶过陈姨太一命。陈姨太为了正室的位置手段用尽,而他却像个无比愚蠢可笑的傻子!
苏富泽第一个念头竟不是取了郭姨太的性命,而是阔步从她身边走过,打开书房的大门唤来了管事。
管事一路从前院赶来,就看见立在书房面前脸色阴沉如铁,浑身戾气吓人的老爷,“你现在就带人去凝香楼,将陈家的人赶走。她若不可走,你便让小厮将她带来的东西全都扔出去。再去告诉陈姨太一句,等孩子生下之后,我会亲手结果了她的性命!”
俞管事见老爷嘴边的血迹,心中大骇,到底发生了何事,竟引得老爷如此动怒?不惜大半夜地赶人走。
俞管事不敢多问,生怕引火烧身。赶紧应了下来,就领人去了凝香楼。
说起来,郭姨太是跟他最久的女人。苏富泽转身看了一眼她跪着的背影,哑着声音对门外的苏夕颜道:“将她带下去,我不想再看见她。”
说完这句话之后苏富泽轻咳不断,半弯着身子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苏夕颜走入书房,抬手将郭姨太扶起。
郭姨太擦拭着面颊上的泪痕,仿佛解脱般一笑,“压在妾身心头沉甸甸的石头已经移走了……妾身将陈姨太做得事情都告诉了老爷,今夜凝香楼里应该会‘热闹’。”
自有了身子之后陈姨太一直睡不踏实,半夜她从梦中惊醒就听见院内嘈杂的人声。小腹一阵酸痛不已,她支撑着坐起身子,皱着柳眉。
谁这么大胆子敢夜半三更在凝香楼里喧哗,惊扰她养胎。
陈姨太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嘶哑叫着:“百灵……作死的贱丫头快进来给我倒茶。”
百灵进了屋子将瓷盏端到了陈姨太的面前,陈姨太饮了一口清茶,烦闷地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这么吵?”
百灵脸上不掩揶揄,冷笑起来,“姨太还不知道呢!老爷突然下了命令要让堂嫂离开,她若不走,便用棍子赶也要将她赶走。堂嫂觉得受了气,正在同管事吵嘴。”
陈姨太面无血色地朝着门外看去,心中惊讶又气愤,老爷怎会这样不知礼数,半夜要将她的堂亲赶走?
陈姨太捏着身下的软垫,气息不稳地说道:“是你这贱蹄子骗我,老爷……老爷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百灵眼睛骨碌一转,起身凉凉地望着陈姨太,“管事来还传了别的话,老爷让您好生养胎,等您生下孩子后,老爷说要亲手送您上黄泉路。”
陈姨太身子不稳地摇晃,伸手就想抓住百灵,“这不可能!老爷不可能这样对我……”
百灵也不隐瞒,“今天晚上郭姨太去见了老爷,将事情都说了清楚。她害死了雪姨太,而姨太你却怂恿她去害人性命。老爷听完之后勃然大怒,都气得呕血了。对了,郭姨太还是大小姐亲自带过去的。”
陈姨太不停地摇头,往日一双勾人的妙目,此刻只余下慌张又惊恐,“不可能,不可能的……苏夕颜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找郭姨太说清这件事?”
百灵朝门外看了一眼,一双眼睛亮泽地望着面色惨白如鬼的陈姨太,“姨太不信奴婢说得话,可以亲自去外面看一看。堂嫂再怎么撒泼,也敌不过护卫手中的棍棒。”
陈姨太两眼无光,面白如纸。
郭姨太那么恨央氏,怎么被苏夕颜说动了?老爷知道了这件事,她岂不是连最后一点活路都没有了?陈家来为她撑腰的人都被赶走了,她还能做些什么自保?
她该怎么办?她的嫣儿又该如何?谋害雪素,构陷郡主,她有十条命都不够去抵。
苏富泽说得清楚,等她生下孩子,就亲手送她上路。
难道是要亲手勒死她吗?
陈姨太想得额头间全部都是冷汗,她害死过那么多人,一定是那些冤魂回来找她报仇了!
忽然陈姨太朝床榻里面躲去,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不要过来,你们都离我远一点!”
屋中就只有百灵一个人,百灵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声狐疑问道:“姨太你怎么了?”
陈姨太根本不让她碰到自己,两只手不停地在空中乱挥,“你们不要抓我,不要掐我脖子,不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央氏……央氏,我害你,也是因为你占着正夫人的位置。雪素,啊……不要过来。”
陈姨太的惨叫声引得院里的丫鬟全都进了房间里,陈姨太看见她们格外害怕惊恐,仿佛她们都顶着亡人的脸。
往日最得陈姨太信任的烟轻上前一步,“姨太,奴婢是烟轻,你不认识我了吗?”陈姨太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就疯了?
烟轻刚一靠近,陈姨太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躲到了床榻的最里面,嘴里乱叫着:“云容郡主你饶过贱妾吧!贱妾知错了,你不要碰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听着陈姨太颠三倒四的话,院里的丫鬟都面面相觑。
“我不该害你们,求求你们别害我的孩子……”陈姨太忽然倒在床榻上,不停地两边翻滚捂着自己的小腹。
烟轻满脸无措,“姨太你清醒一点,那些人都死了!”
陈姨太半句都听不见去,眼睛直勾勾地睁着,忽然就要伸手去挠烟轻的脸。烟轻猝不及防被她抓下两道血印子。
“啊……”烟轻捂着自己的脸倒退了几步,害怕地望着陈姨太,“姨太是真的疯了!”
“床榻上……”站在后面的百鸽惊叫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姨太身下的床榻,冰丝褥子间一块鲜红的血迹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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