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听了苏夕颜要涨租用的话,一脸的为难没有吭声。
苏夕颜搁下手中的茶盏,清亮的眸光注视着张管事,“在田地中,我遇见了一位农妇,与她说起了租金的事情。管事可以猜猜看,那位农妇与我说了什么。”
张管事眉心乱颤,那些农妇多嘴,定然跟苏夕颜说了些什么。
苏夕颜交织着双手垫在脑后,淡淡说道:“我听她说,张管事一直收的是八成租金。我要是再往上提一些,她们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张管事昨日送来的账目上明明白白写着六成租用,那剩下的两成哪去了?我很想弄明白。”
苏夕颜的声音清冷,直问得张管事满头大汗。
他交代过庄子里面的人不要胡言乱语,谁敢在大小姐面前乱说话,就多收租用。没想到还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将他多收租用的事情告诉了大小姐。
张管事一边擦着脑门子上的汗,一边解释道:“小的……确实多收了两成的租用,但也不是为了小的自己。去年的水灾大小姐也知道,果树死了不少,这多收的钱全都垫了进去。而且奴才还要发放庄子里长工的工钱。”
苏夕颜勾起冷冰冰的笑意,“山坡上的树只有几十棵,死了一半的树哪去了?田中的稻谷都没有淹死多少,山坡上的果树怎么会死了一半?这些钱管事都交给了河岸县令想要买官吧!管事当真觉得我好骗?”
张管事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大小姐竟然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确实不想再给人当奴才,但被灰溜溜赶出苏家庄子,张管事又觉得心有不甘。
张管事摸了摸自己唇边的两撇小胡子笑了起来,“小人的姐姐一直给苏家当乳母,当年她回来的时候,年纪都大了,又生了病。都是小的照顾她,给她养老送终。当年央夫人,一直惦记着我姐姐对大少爷的恩情,到了大小姐这,大小姐就不认账了?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传出去,对小姐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他还敢将她逝去多年的母亲搬出来。
“苏家仁慈,租金一向收得不高,这些人才愿意来苏家的田庄干活。而你做了什么?一直收八成的租,逼得农户几乎无路可走。苏家的名声早就给你败光了……当年对锦昭有恩的是你姐姐,与你有何关系?你也敢在我的面前居功自傲?”苏夕颜清寒地开口道。
张管事一脸的恼怒,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以前央夫人见了他,都要对他三分客气。不管他在哪干活做事,旁人见到他只有恭敬的份。
他早就受够了,给苏家干活,要是不贪哪能捞到油水。知县那边他都已经打点好了,很快就能当上员外爷……
既然大小姐不给他颜面,他也不想再给苏夕颜面子。张管事站起了身子,“苏家如何对我,我自然就如何对待苏家!苏家给了我这么一个偏远的庄子,我还要对苏家感激涕零不成?我姐姐为苏家操劳了一辈子,你们苏家是怎么对待我的?你是大小姐,过得无忧无虑的日子,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过日子的艰辛。要是不从中捞点钱,能过得舒坦吗?”
苏夕颜听着他这番不知感恩,反而满是埋怨的话,心中冷笑不止。当真是升米恩,斗米仇。
给他一碗饭吃,倒是给出了埋怨。
“小姐觉得我做管事,做得不够好,大可以去找旁人!”张管事懒洋洋地站起了身子,鼻孔朝天倨傲道,“就算离了苏家,我张某也不至于饿死!”
苏夕颜看了他一眼,“苏家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我的母亲曾让你管着她手中最大的田庄,而你经营不善,还克扣长工的工钱。夫人没有辞退你,也是看在你姐姐的情面上。你这么多年不是靠着苏家,又是靠得谁?管事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满腹不甘,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夕颜站起了身子,“你不想在苏家田庄继续做管事,那就从这儿滚出去!你瞧不上的活计,自然有旁人愿意接手!”
张管事将茶盏往小几上重重一搁,不屑地一甩衣袖就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去。他早就想好了退路,根本不担心丢了管事的职务。
门外的护卫要将他押着撵出去,张管事将手一挥,不让任何人碰到自己。
苏夕颜眯着眸子望着张管事轻狂的背影,对护卫嘱咐道:“跟上去盯着他,他如果敢拿走田庄任何一样东西,就打断他的手。若是他敢胡说败坏苏家的名声,就打掉他的牙。”
清远站在院子门外,听得压根痒痒。这个张管事还真是厚颜无耻!不过大小姐还真有些手段!
他还以为表小姐年纪小,压不住偷奸耍滑的张管事,没想到大小姐手腕凌厉,先礼后兵,还真有些央家老夫人的气魄。
“少爷,表小姐真厉害!老夫人知道后,肯定会满意。”清远转过身子对央染辰说道。
央染辰嘴角含笑望着屋内苏夕颜的剪影,想到她小时候刁蛮的脾气。一时间竟觉得他的小表妹像是被人掉包了。
之前他没有插手这件事,颜儿竟也没有来找他。
央染辰忽然想起去年小表妹送他回央家时的情景,她踮起脚尖,油纸下的面容像是绸缎布上绣着的绢花。
那双眸清澈若水,却没有了天真与怯弱。
央染辰记起郡主死后,她红着双眼扑入他怀中的景象。在那一刻,他就在心中发了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颜儿掉一滴眼泪。
“张管事敢这样利落离开,一定是早就找好了退路。你去通知县令一声,他如果敢帮着张佐就是与央家为敌。”央染辰轻声吩咐道。
清远听后应诺下来,少爷暗中帮着表小姐,还不让表小姐知情。
清远悄无声息地离开之后,苏夕颜就将庄子里所有的人都招入院子中。
张管事积威已久,肯定有不少人向着他。这些人她也要剔去。
苏夕颜隔着纱帐坐着,她随意地看过院子中的众人,向左右管事的婆子问道:“田庄之中一共有多少人?”
“一百又七人。”
苏夕颜轻轻颔首,端起茶盏轻抿。这一世她虽然才到及笄的年纪,但上一世高居王妃之位培养出的雍容贵气,让她随意的动作都显得得体端庄。
身边的两个婆子看得暗暗咋舌,听闻东家富贵难言,果然如此。嫡出的小姐,年纪尚小就雅致高贵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瓷盏中清茶见底,苏夕颜将手中的茶盏稳稳放在小几上才淡淡说道:“张管事已离开了田庄,你们愿意随他离开的,现在便可以踏出庄子的大门。但不要拿走庄子中的任何物件。”
她的话音刚落下,跪着的一百多个人中就有一小半起身离开。
清晓看得着急,这么多人走了,庄子中的田亩还有谁再去种?岂不是要荒废了……清晓望着大小姐,想劝她什么。苏夕颜看出她所想,轻轻摇头。
心不在这的人,留着也没用。
处理完长工的事情,苏夕颜又让人招来了种田的妇人,她们裹着头巾,大多一脸的茫然无措,不知道东家来的贵人见她们是为了什么。
这些妇人眼窝深陷,多是一脸的菜色。可见平日里都很难吃上饱饭。
院中没了男眷,苏夕颜让清晓拉开了绢帐。
妇人们一下子就看清了靠在长榻上的苏夕颜,她衣色素净,一看就是丝绸的料子。几个妇人以后地互相问了起来,她们看不出苏夕颜的身份,只知道她应给是个难得一见的贵人。
苏夕颜温声对她们说道:“让你们过来,是想告诉你们。张庄头已经被革职了,以后你们再也不必交那么多的租金。”
苏夕颜的话音刚落下,农妇的脸上就露出了笑颜,“当……当真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这些妇人中有些忧心忡忡,有的压抑着欢喜。她们被张管事压榨怕了。
有些妇人不信,还多问了一句,“您是谁?您是东家派来的丫鬟吗?”
她们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东家的丫鬟下人了。
苏夕颜也不恼,说道:“我是苏家的小姐,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苏家一直只收了六成的租用,没有想到张管事阳奉阴违,多收了两成租,苏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这些年让你们吃苦受累了,往后只收四成的租用。今年……恐怕也会多雨水,各位先为家中留下够吃的粮食,剩下的再付租金。”
院中的妇人十分高兴,苏家大小姐这么说是要免了她们今年的租金。
今年年初少雪,后来又是绵雨不止。她们日日都在发愁,担心今年又会交不上租用,这一下是不用愁了。
不知是谁带了头,院中的农妇都给苏夕颜跪了下来。连声称赞她是天上仙女下凡,这还不够,还要为她去庙里捐长生牌。苏夕颜听着,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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