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月和红玉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
就算是同路,那也该是和长姐同路。
轻轻掀开马车帘子,徐望月越过裴长意看向前头长姐的马车,徐瑶夜似乎浑然未觉他们这边的情况。
可纵然长姐未曾注意到自己这边,徐望月还是紧张得很。
如今他们还在侯府内,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若是有心人说什么,自己百口莫辩。
见裴钰那双眼睛始终盯着桌上的点心一动不动,徐望月嘴角微微牵起,“世子爷可是还未用早膳,我给您装一盒点心吧。”
她原本只是想要客气一句,想来裴长意做事定是有分寸的。
想不到裴长意淡然开口,红豆汤就不必了,其余点心随意装一点便好。
他骑在马上,如山般挺拔的背脊没有一丝晃动,一双鹰眸淡淡的环视周围。
透过马车帘子,那娇俏的身影隐隐绰绰,裴长意深沉的眸子一亮,哪怕今日不练字,她依然准备了点心。
红玉将食盒递到马车外,交到裴钰手中,见他拿了点心,得体后退。
她悄悄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对徐望月微微颔首。
一直到马车出发,他们二人并未再上前攀谈。
原来他们所指同路,是这般同路。
徐望月端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便能瞧见他们二人骑马在后头跟着。
不近不远,徐望月心中不再忐忑。
从侯府出发的共有三辆马车,第一辆徐瑶夜和碧玉。
第二辆是徐瑶夜借口五福嬷嬷年纪大,身子弱,给她单独安排的。实际上那马车上另有乾坤,藏着顾家三郎。
第三辆便是徐望月和红玉。
马车上,徐瑶夜坐立不安,她也发现自从侯府出发,裴长意和裴钰便骑着马一路相随,那时近时远的马蹄声,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尖上。
她并不知道裴长意要做什么,只紧张地抓住了碧玉的手,“你说,世子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特意来捉我的?”
碧玉心中甚是惶恐,却也只能强装镇定,轻轻拍了拍自家大姑娘的手,“姑娘莫慌,若是世子爷当真怀疑,现场抓人便是了,何必这样跟着我们。”
“说不定只是顺路,姑娘切莫多想了。”
徐瑶夜如何能不多想,她总想掀开帘子瞧瞧后面那辆马车,可又怕瞧得多了,反惹人怀疑。
她看向碧玉身边鼓鼓囊囊的包裹,小声问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碧玉点头,“大姑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相比于徐瑶夜的不安,徐望月难得有机会出侯府,四下张望了许久,心情很是兴奋。
马车出了汴京城,往山里驶去。周围的景致从热闹的大街渐渐变成翠绿的山林。
去慈安寺的山路并不平坦,马车晃晃悠悠,徐望月起初还看着外头,后来便迷迷糊糊靠在红玉身边睡着了。
“二姑娘,到慈安寺了。”
徐望月揉了揉眼睛,没想到面前竟然是碧玉。
她赶忙推了推身旁的红玉,意外的是,碧玉竟未冲她们发脾气,反倒是微笑着扶徐望月下了马车。
“二姑娘,您请到寺庙后厢房礼佛,世子妃要同主持一同礼佛。”
徐望月点了点头,在碧玉指路下,往寺庙后院走去。
慈安寺是千年古刹,十分清雅,给女眷们准备的厢房都点着淡香。
给徐望月安排的房间门上挂了一块小牌子,上头写着松月二字。
她在榻上坐了一会儿,很是无聊地看向红玉,早知道今日这般无趣,就该把字帖带来。
她并不知道,就在相隔一间的香月厢房中,徐瑶夜换上了与她今日几乎完全一致的衣裳,正依偎在顾家三郎怀中。
慈安寺的主持与许氏颇有一些渊源,这才愿意帮这一忙。
徐瑶夜要将顾家三郎安置在慈安寺中,特意带上徐望月一起出门,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若是东窗事发,能给自己找个替罪羔羊。
她将两间厢房安排的极近,自己又换上了和徐望月几乎一致的衣裳。
她们二人背影几乎一模一样,完全能以假乱真。
若是真被人发现了顾家三郎的踪迹,她这位世子妃夫人一直在主持处礼佛,那与人私相授受偷偷私会的,便是徐望月这位二姑娘了。
这一切安排天衣无缝,毫无漏洞。
可眼下还有更大的麻烦,便是如何安抚好顾家三郎。
“如今你便安心住在慈安寺中,主持会找大夫来看你,定要将你的伤势养好,不能留有后患。”
徐瑶夜温言软语地说着,却见顾家三郎还是皱起了眉头。
“只怕我是你的后患吧?你将我伤势治好,然后呢,准备让我一辈子躲在这寺庙里和你偷情吗?”
顾家三郎心情激荡,语气提高了几分,徐瑶夜立刻伸手挡上了他的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好吗?等一下你和我在一起,便要珍惜当下。”
“除非你现在不愿和我一起……”徐瑶夜瞬时红了眼眶,拳头轻轻重重地砸在顾家三郎肩头,“你可是嫌弃,我已是嫁为人妇了……”
顾家三郎从前抵不住她这番撒娇姿态,此刻更是心头一软,将她搂入怀中。
徐瑶夜靠在他怀里,神色却是重重地沉了下来。
他说得不错,以后呢?
她定要去见一次母亲,从长计议,如何才能长久地把顾家三郎解决了。
慈安寺外,裴长意并未下马。
瞧着侯府出发的三辆马车进了慈安寺内,他转头看向裴钰,“今日不去慈安寺,你去查军需案,我回侯府,去查昨日未查的那两间院子。”
还要查?
裴钰心头猛得一跳,他以为昨日世子爷是故意没有去查二姑娘和林氏母女的院子。
想不到他竟如此公正严明,今日还要偷偷去查?
“世子爷,我同你一起去。”裴钰刚一开口,便被一道凌厉的目光射中。
“未出阁的女子房中,你可方便?”裴长意身姿笔挺地坐在马上,他身量很高,漆黑如深渊的眸浓浓看向远处慈安寺的金漆招牌。
他面无表情,让人瞧不出丝毫的情绪。
裴钰点了点头,确实不方便。
可见裴长意策马离去,他才突然意识到,他不方便,世子爷如何就方便了?
裴长意擅长骑射,不消片刻功夫,已然回到了侯府。
待他进入徐望月的房间,并未惊动任何人。
这房间十分简陋,却布置地清雅素净。
和徐瑶夜房中甜腻的香气不同,徐望月房中隐隐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裴长意微微侧头,嘴角轻扬克制又隐忍。
徐望月的院子很小,一目了然,房间也是四四方方,一眼便能看出并没有藏人。
裴长意瞧了一眼,桌岸上摆放的字帖是他之前送给她名家大师的字帖。
那自己的那两本呢?
裴长意微微蹙眉,将桌案上细细翻了一遍,打开了她的衣柜。
她果真没有几件衣裳,颜色都很素净,在角落里放着一只不大的红木匣子。
裴长意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盒子,神色泠泠。
他一垂眸,眉眼带了笑意,漫不经心地看向盒子,整个人看起来矜贵而意气风发。
盒子里,静静躺着他亲笔所写的那两本字帖,还有一只玉簪,一个玉镯。
他拿起那两本字帖,眉眼修长疏朗,眼睛里的光彩,宛如润玉上闪耀的莹泽,眼底闪过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这盒子雕花纹路皆是鸳鸯戏水百年好合,一看便是女子为自己准备的嫁妆。
是最珍贵的东西。
她竟将字帖妥帖放在如此珍贵的地方。
裴长意忍不住勾着嘴角,那笑容就未曾消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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