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儿跑出了明月楼,深深舒了一口气,那位孙大人,她实在是瞧不上。
人虽然是跑了,可她不能自己一个人回侯府,两个人出来总得两个人回去。
她在街上闲逛着,一驾马车从她身边驶过,一时恍惚,刚才赶着马车的好像是裴钰。
等她再转过头去马车疾行而过,她已是瞧不见了。
她探着头望了两眼,迅速被身旁的玉簪吸引了目光。
只可惜囊中羞涩,不然她想把这一桌子的簪子全买下。
她突然想起了许氏送她的那只冰花芙蓉簪。那簪子她既不舍得还给嫂嫂,也不敢随便带。
如今她人在侯府外头,自然无所顾忌,从怀里掏出冰花芙蓉簪,得意洋洋地插上了发髻。
这样好的东西,只要她嫁给裴长意做了妾室,可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
她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裴长意就在方才的马车上。
疾行而去的方向,正是明月楼。
今日典狱司却有急案,裴长意一大早便到了,一口气处理了三个案子。
就连平日里总是迷迷糊糊的赵大人都觉得,今日的裴大人好像比之往日,愈发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了。
站在明月楼雅间门外,裴长意听到里头女子温柔婉约的声音响起,他眸光一暗,薄唇抿成一条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冷冷开口,一双深邃的眸子倏然一亮,锐利的目光横扫一切。
听出门外之人是裴长意,孙玉城更为紧张。
他在典狱司里便很怕裴长意,准确地说,整个典狱司里没人不怕裴长意。
他慌忙起身,打开门,恭敬行礼,“属下见过裴大人。”
裴长意并未看他,一双冰冷的眸子越过他,淡淡落在桌案边坐着的女子皎洁如雪的脸庞上。
徐望月被冷冽的目光扫到,淡淡地站起身来,语气平静,“见过世子爷。”
她瞧着那位孙大人怕极了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典狱司的人这样怕裴长意,看来他当真是公正严明,御下严苛。
“翠儿呢?”裴长意径直走向徐望月,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雅间,窗明几亮,淡雅清香,桌上放了一壶香气扑鼻的顶级普洱。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裴长意眸色一沉,在徐望月身旁坐下,周深温度极冷。
见裴长意坐下,孙玉城弯着腰帮他倒了一杯茶,恭敬地递到面前,“裴大人请用茶。方才令妹说肚子不适,说起来,她好像一直没回来……”
孙玉城有些紧张地看向徐望月,“二姑娘,林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要不要去瞧瞧她?”
“我们?”裴长意冷冷地放下杯盏,狭长的凤尾微微上扬,睨了孙玉城一眼,“今日我把妹妹交给你,如今人没了,孙大人不该自己去找吗?”
他这一句孙大人,孙玉城浑身冒着冷汗,将衣裳都快浸透了。
“属下失职,是我……”他唯唯诺诺地开口,话还没说完,被裴长意一瞪,不知后头的话该如何说下去。
“失职倒是不至于,只是望孙大人谨言慎行,典狱司里处处都是机密,切莫一时上头,什么话都敢说。”
听裴长意这样说,孙玉城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确实是被美人迷了眼,差一点将自己负责的案子都说了出来……
他浑身一凛,瞬间清醒过来。
幸好今日有裴长意,不然自己可是要闯下大祸了。
孙玉城再行礼,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多谢裴大人提点,属下这就出去把林姑娘找回来。”
他麻溜地出去,心中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可却也来不及多想了。
“翠儿说肚子不适,想来孙大人不方便去寻她,还是让我去瞧瞧吧。”
徐望月轻轻放下手中杯盏,低垂着眼眸,便要起身离去。
“这么着急离开,怕我吗?”裴长意矜冷地转头看了一眼徐望月,眸底闪过一抹幽光,晦暗不明。
徐望月方才准备起身,此刻也只能继续坐着,她摇了摇头,“不是怕世子爷,只是我们二人孤男寡女,不妥。”
裴长意狭长的眸子微垂,眸底伸出一抹冷意,他嘴角微微勾起,“方才不是孤男寡女,此刻便是了?”
徐望月张了张嘴,原是想要解释,却又想到裴长意来时,的确雅间里只有自己和孙大人,倒也无可辩驳。
“并非世子爷所想那般,我们二人是在等翠儿回来。”
既然是不准备走了,徐望月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这明月楼不愧是汴京城里最出名的食肆,菜她还未吃上,茶水已是喝了小半壶了。
她想了想,提着茶壶为裴长意倒上了一杯。
“世子爷,刚才是我的问题太多了,孙大人他只是礼貌回应。”
她提着茶壶倒茶之时,衣袖从裴长意面前拂过,一股淡雅的香气扑鼻。
红袖添香,大抵便是如此吧。
只是她放低了姿态,却是为那孙玉城解释。
裴长意自然知道孙玉城不可能是徐望月心中的那个人,可他依然觉得有一股无名火从胸口噌噌直窜。
徐望月的性子待谁都好,连这样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都要出言为他解释,可偏偏对自己,冷淡至极。
“你有何想问的,为何不问我?”裴长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烟雾笼罩着他那寒潭般深邃的眸底,一股莫名的寒意隐隐泛起。
徐望月握着茶壶的手蓦然一紧,他为何要这么说?难道是觉察到自己是想要探听典狱司之事吗?
那他会不会还发现了别的……
徐望月心头一紧,天人交战,不断地思索着,这是不是她最好的机会?
此刻雅间之中,只有他们二人,她该不该直接开口问书生案之事?
对上裴长意冰寒入骨的眸子,徐望月手指握得更紧,不,不可轻举妄动。
她甚至有些后悔,早知便不该心软,开口为那孙大人解释什么。
她还未开口,裴长意清冷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典狱司我都带你去过了,若是你有什么想知道,好奇的,大可以问我。”
“不过是第一次见你,你以为,他会对你说什么?”
徐望月听他这般说,心头的石头稍稍落了落,可转瞬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听裴长意的意思,他愿意对自己多说一些?
方才裴长意教训孙玉城,说得那般义正言辞,典狱司里尽是机密。
可一转头,他竟对自己说,她大可以问他,此话莫不是骗她的?
对着徐望月局促不安,小心翼翼的眸子,裴长意心口一软,“典狱司之事自然是不可轻易对旁人说的,可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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