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恒没有戴手套，徒手抓着水池里的零碎东西扔进角落的垃圾筒。看到地板上滴滴答答淌过很多水滴，又拿了纸蹲下来一点点擦。
他干得很专注，和平日里几乎从不碰家务的他完全不同。
欢欢喊他快点儿过来吃饭，章恒闷声说了句“马上来”，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
直到把厨房收拾好了，他才摘了围裙坐到餐桌旁。
他没怎么说话，只低头吃饭。
从苏晓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鼻子和嘴，眼睛则始终藏在刘海的后面。
乐乐看看爸爸，又转头看看妈妈：“你们在冷战？”
“没有啊！”章恒立刻抬头，温柔地看了苏晓一眼，“我早上起得早，有点儿困！”
有他主动解围，苏晓当然得顺着他说：“是啊是啊，我想多睡一会儿，爸爸主动起床做早餐。他不太习惯早起，可能有点儿不太适应。不过他表现得很好，我们鼓励一下吧。”
女儿们放下碗筷，笑着鼓了几下掌。
苏晓勾起唇角，让自己保持最完美的笑容。
“为老婆和孩子服务，我倍感荣幸！”
章恒开心得像个孩子。
吃完饭又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清理，忙而不乱，好像对一切都轻车熟路，一个标准的家庭煮夫的样子。
欢欢和乐乐开开心心地去上学了，苏晓没有急着出门，而是特意等章恒一起走。
孩子们这次应该不会突然折返了，苏晓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
“章恒，你不用这样！”
很显然，他有点儿用力过猛了。
他应该坚持不了几天就倦了，因为他对做家务的耐力苏晓早就看透了。
“我愿意，你管不着！”
章恒擦干净手，穿上外套，绕过苏晓自顾自出门。
苏晓以为他就这么走了，下楼之后却发现他正在车上等她。
“我今天不忙，送你去上班吧，上车！”
“不用了。”
“让你上车就上车！”
章恒的口气很坚决。
也许他是有话要说吧，苏晓有思想准备，并没有再坚持，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已经入秋了，树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树枝上光秃秃的，连车水马龙都染了一层荒凉的萧瑟的意味。
苏晓转头看着窗外，突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的某一天。
她起得晚，来不及吃早餐，章恒载着她绕了好几条街带她去买她最爱吃的那家小笼包。结果，他们两个上班都迟到了。
一年而已，现在再去回想，久远得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章恒瞥了苏晓一眼：“想什么呢？”
“没什么！”
苏晓没有看他，口气淡淡的。
她记得不知道是谁说过，人一旦开始时不时地忆当年，就说明老了。
其实她经常会想起以前的事，细碎的，以为早已忘记其实却像是刻进骨子里的甜蜜小事，一件又一件钻进脑子里，每一件都让猝不及防。
“苏晓……”
章恒欲言又止。
其实苏晓顶讨厌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要么像闷葫芦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要么就这样，看得你着急上火。
“有话快说！”
苏晓瞥了他一眼，眉头轻皱。
“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按照章恒的性格，这种话已经算是情话了。
可惜，再动情也无法感动苏晓了。
苏晓移开视线，苦笑：“一辈子太长了，能手拉手走到终点的有几个呢？想开点儿吧，谁离了谁都能过，不信你可以试试。”
她不是怂恿他离婚，可话落进他的耳朵里，他觉得就是这个意思。
到底在一起生活了八年，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呢？章恒想不通。
“苏晓，你真的对我们这个家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我只留恋两个女儿！”
这话说得够绝，章恒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两个耳光。
他赌气猛踩油门，两次差点儿闯了红灯。苏晓起初惊愕，后来慢慢也就放松下来。章恒不是冲动型人格，就算不顾及她的命，他也会顾及自己的，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三十多岁的人了，做什么事都有分寸。
果然，章恒紧绷的侧脸线条缓和了下来。
他突然问：“离婚的事，你不是很着急吧？”
“嗯！”
“那你容我好好考虑考虑！”
听到章恒这么说，苏晓微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离婚是大事，他难以接受很正常。愿意提出考虑一下，说明他已经接受了一半，这样很好。
在苏晓公司门口把她放下以后，章恒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猛踩油门开车走人了。
小曼刚好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冷嗤一声。
她大步走过去和苏晓并肩前行。
“苏晓姐，怎么？和姐夫吵架了？”
“没有啊！”
“他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苏晓轻易就从小曼的口气中听出了得意。
她和章恒闹矛盾，她高兴得什么似的，好像唯恐天下不乱。
“依我说啊，你们实在过不下去的话可以离婚嘛。反正你已经有备胎了，而且又年轻又帅气，家世背景也不错。给欢欢和乐乐找这样的后爸只会对她们的将来有好处……”
这是苏晓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小曼的刻薄。
“一凡给你的那笔钱都堵不住你的嘴？”
眼看着有别的同事陆续过来，苏晓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甩下这句话快步越过她走进公司大门。
她能想象得出小曼的脸色如何，可她一点儿都不在乎了。
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小曼还真是够嚣张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生气，可进了办公室很久还是觉得胸口发闷，半怎么都得不到缓解。
洛一凡发来一个哭叽叽的表情。
【苏晓同学，你又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这么久都不理我！】
其实也并没有很久，不过才两天。
苏晓想了想，回复：【没有！我天天都有想你！】
洛一凡：【我今天病了，在家休息。你得空了来看我一眼，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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