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海浪，她听到了很多嘈杂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墙，模糊不清。
是人类的语言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疼痛几乎席卷她全身的各处神经，连指尖都像是完全不听使唤。
她是不是快死了？
听说人之将死，脑子里会走马灯似的回顾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个画面。
她凝神，努力地等待着它们的到来。
可惜并没有。
此时，她突然有点儿后悔。
凭她一己之力，凭什么以为可以斗得过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渣？
不赶紧跑的话，等待他的将是冰凉的手铐。
孤注一掷的人，兽性会体现得淋漓尽致。
张迪从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可以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女人。
一刀，两刀，三刀……
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所以他在赌气，在泄恨。
似乎眼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一个普通的破布娃娃。
好在，有海水的浮力和阻力，他的动作无法顺利，有好几刀都只是擦伤。
警察们终于到了近前，有人把他摁住，有人救起了苏晓。
项南站在海滩上，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孩子似的尖叫和哭泣。
在这样寂静的夜，她的声音尤其凄厉瘆人。
一阵兵荒马乱的忙碌之后，海滩上终于渐渐归于平静。
苏晓很快被送上了救护车，项南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白得像鬼一样的脸，哭着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着了张迪的道，不会把苏晓害得这么惨。
医生在窄小的空间里忙忙碌碌，不时提醒项南安静一些。
到了医院，看着苏晓被送进抢救室，项南扑通一声跪在了走廊上。
她无声地流着泪，脑子里不断闪现出和苏晓在一起时的画面。
苏晓对她真的很好。
甚至是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在宠。
当初面试的时候，她坚持要留下张迪，苏晓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想当总经理，苏晓给足了她面子，心平气和地让给了她。
公司的很多事情被她搞得一团糟，苏晓默默地在后面给她擦屁股。即使管桐和张娇娇有怨言，她也只是笑着安抚。
她家里有事情，苏晓除了催她快点儿回家处理，总是要问上一句，需要我帮什么吗？
后来她和张迪暧昧不清，苏晓数次语重心长地劝她回归家庭。
这么好的人啊！
怎么她就信了张迪的连篇鬼话，把自己推向苏晓的对立面呢？
如果苏晓真的是心机女，一开始就不会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她。
如果苏晓真要置她于死地，就可能在她抢客户的时候选择妥协。
苏晓怎么会害她呢？
怎么会？
当初她真是鬼迷了心窍，真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的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转头去看。
是章恒！
他眉头紧锁，脸色焦急，走路极快。
项南慢慢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头垂得很低很低，像是被章恒看见。
她没脸见他！
章恒停在她面前，冷冷地问：“怎么回事？”
“是我害了苏晓姐，你打我吧，你打死我吧！求你了……”
项南的眼泪再次决堤，她扯住章恒的袖子不断地往自己脸上抽打。
章恒想抽回手，可她的力气实在太大，他根本就抽不回来。
“打死你有什么用？放手！”
直到护士过来提醒项南不要大声喧哗，她才稍稍平复了情绪，颤抖着坐回到椅子上。
“那个神神秘秘跟踪苏晓的人是张迪？”
即使项南侧才能都不说，事情到了这一步，章恒也猜出来了。
可他和苏晓一样，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苏晓对你那么好，你怎么……”
项南哽咽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她情绪过于激动，讲得前言不搭后语，可章恒还是听懂了。
他的表情迅速变幻着，最后慢慢凝结着极致的愤怒。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好人坏人分不清？”
听说苏晓刚才中了好几刀，章恒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激动地站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恨不得狠狠扇项南几个耳光。
他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事情怎么会这么离谱？
苏晓对项南百般照顾，结果她却信了张迪的一面之词，竟然想杀掉苏晓！
一想到苏晓差点儿丢了性命，章恒就觉得像是一把刀插进心脏，痛彻心扉。
原来就在刚才，苏晓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好在项南没有杀苏晓，不然……
“章恒哥，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万一苏晓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还有那个张迪，我一定请最好的律师，让他把牢底给我坐穿！”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好在等待并不算漫长，苏晓很快被推了出来。
项南想凑上去，却被章恒推到一边。
她又在哭哭唧唧，会吵到苏晓的。
医生说苏晓的身上中了几刀，不过都没有伤到要害，而且伤口也不算深。
转到普通病房之后，章恒撵走了试图跟进来的项南，安安静静地坐在苏晓的身边，不知不觉眼角就流下了泪。
人生怎么这么难啊？
苏晓兢兢业业工作，认认真真做人，到底哪里有错，怎么灾难总是围绕着她呢？
他握紧了苏晓冰凉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喃喃地说：“苏晓，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苏晓的手指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双眼，四下打量了很久才有气无力地问：“章恒，我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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