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号这个词,对于管事来说有些生僻,他虽然也听说过,但却并没有真的见过。尤其崇祯二年之后,国家战乱频仍,中原地区几乎商贾断绝,少有的几家票号,也彻底没了影子。何苦这个时候忽然要搞什么票号,他怎么可能不迷茫。
明代的金融机构主要是两种,一是钱庄,一是账局。钱庄的主营业务是银钱兑换,当然短期银票也都是他们发的。账局则是专门做高利贷的,抵押贷款可以办,小额贷款也可以办,当然利息嗷嗷的。不过这两种机构只做本地业务,概不向外发展,他们的东西出了圈就不灵了。招远的银票到登州就是废纸,登州的房产也别想在莱州借到钱,金融只有同城业务。
明末都有资本主义萌芽了,这商品经济自然发展的不错,异地贸易也是繁荣昌盛。大宗的货物,可以不辞劳苦的运送过去,这大宗的钱可就不好运了。商号想自己从异地把大批的银两、铜钱运回本家,便需要雇镖局护卫,穿州过府的一点点折腾,不仅成本高、风险大,资金的回转周期也特别长,买卖直接就给耽误了。
经济发展提出了需求,社会自然开始了重新分工,只是同城业务显然满足不了业务需求,能够异地存储的票号也就应运而生了。其实票号的活也简单,他们只要在各地有充足的本金应付业务,然后再自己组建护卫负责押送银钱就成了。他们不生产钱,只是钱的搬运工。
但是明末的票号发展的都不很好,因为商号存储的需求量有限,票号的利润不是特别丰厚。利润有限,大户豪门就不愿意找这个麻烦了,小门小户想干又没有本金,自然只能干瞪眼。百十年的发展过后,大明的土地上,也就只有那么几家票号惨淡经营。崇祯年间天下大乱之后,这仅有的几家也彻底完蛋了。毕竟李自成不给任何豪门的面子,也不太在意维护商路什么的,只要给他们遇见,谁也跑不了,哪个吃多了才干票号的买卖。
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票号要到大清咸丰、同治年间,才会由山西人发展起来。那时候太平天国占据了南*京周边地区,南方的税赋无法运抵北京,山西票号接过了这个光荣的任务,一举解决了问题,也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票号发展缓慢的重要原因,便是因为存钱的太少,自身的业务量不够,能帮着运税赋,这业务量一下子就上来了。不过最后随着大清的灭亡,票号也一起消亡了,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柱,自然灭绝的比恐龙都干净。
“皇兄给我的军饷,我就不去领了,直接由内兄帮我领取了便是,然后再由票号运到山东。钱粮到了山东也不必给我,在内兄的票号里存着就是,票号遍及信藩各县,则官府随时取用,也就便捷了!”何苦没有大批量的税赋需要从南方运来,但是他有军饷,而且他辖区内的金融往来量也是不小。
“殿下厚赐,小人代家主叩谢了!”管事的一听便乐开了花,代理军需可就等于是把信藩的钱袋子交到了王家的手里了,这个回报可是太大了。
管事千恩万谢的离开了青州,然后便飞奔回了南*京,把这个天大的喜讯送到了王钊德的面前。何苦的办事效率素来是高,这次也不例外,管事回去没几天,何苦申请粮饷由王家代领的奏疏也送到了南*京。姜曰广、高弘图等一批东林党对这事颇有微词,但朱由崧一力赞成,这么干也的确能省了朝廷不少麻烦,纠结了一下便有了成议,朱由崧的旨意也就传达了下去。
解送粮饷是个辛苦活,但是文官们也能从中获得巨额的红利,简简单单的一句漂没,便能捞到无数的好处。毛文龙、祖大寿等一线的将领,可是没少吃这方面的亏,从来没拿到过足额的粮饷。南*京的文官们当然也想从何苦身上刮一笔下来,可是朱由崧太过宠爱何苦,何苦又是个锱铢必较的家伙儿,这事操作的难度也挺大。而且何苦现在是真正的藩王,真耍起武夫那一套,文官们也搞不定他,所以几经权衡,东林党还是决定卖朱由崧一个面子,不去捅何苦这个马蜂窝了。
旨意传下来,王家整个都沸腾了,何苦虽然只是让王家带领粮饷,并分理信藩辖地的财务往来,实际能赚取的手续费有限,但其中的隐性红利可太大了。何苦经常打仗,粮饷消耗的都快一些,但毕竟不是一次把钱全都提走,还是会有大笔资金停留在王家账面上的。这寄存的大笔资金,王家可是能干不少事,拿去放贷都能赚翻了。
票号有前途,这事大伙儿都知道,做不起来不过是因为业务量不够,何苦肯拿粮饷出来支撑王家的业绩量,王家的票号肯定能做起来。只要何苦持续支持,多给王家一些时间,王家肯定能成为大明最大的票号,而且是有官方背景支持的票号。体量够大,又有官方背景,后续的生意可就不用愁了,这一本万利的买卖,绝对就是他王家独一份。
前途光明、好处多多,王家的办事效率可一点也不比何苦慢。何苦兵进济南的时候,王家的大笔资金、人员,已经走海路赶到了登州。大舅子王钊德更是亲赴登州拜访了自己的亲妹妹王玉璇,两人深谈了许久,追忆了宝贵的亲情,然后便对王家票号在信藩的布局,做了全面的规划。
“王妃娘娘,真是……愚兄……还是自家人啊!”王玉璇做主,让葛隆在各府县由政府为王家的票号安排铺面,又安排了邮政系统全面承接王家的信息传递和银钱转运,可是把王钊德感动的痛哭流涕,这招商引资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
“哥哥莫说这些,我们是自家人啊!”王玉璇笑的很是温柔,不过心里对这个堂哥难免看轻了一分,这天大的便宜占了,王家可就被锁死在山东了。
所谓女生外向,这句话也对也不对,谁会不心疼自己的娘家人呢!但是女生更希望是双赢,娘家要好,自己的家也要好。王钊德攀附何苦,可不是真的看重亲情,不然也不会直到自己封了王妃才找来。所以他们的忠诚度很成问题,为了娘家不背叛自己,王玉璇只能用些手段,把娘家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不下车,娘家就是自己最亲的人,想扔下自己跑路,娘家也得出点心血。
票号经营的是银钱兑换和放贷业务,但实际其核心便是银钱和物资的转运。票号的经营和管理者虽然都是王家的人,红利也由王家获取,但核心业务却掌握在邮政系统手里,便等于给锁死了,邮政系统一旦罢工,王家一分银子也别想拿走。这样王家出钱、出人经营,实际却还在何苦的控制中。
何苦现在打仗、贸易都需要大笔的金钱,再用大量的铜钱和散银作为主要货币,信王幕府的财政肯定要出大问题。所以王玉璇除了以邮政控制王家票号之外,又把铸币的业务给了王家,让他们作为信藩定额货币的铸造商,反正政府没钱干的事,都让王家去干。
正在浮河边跑马的何苦,可不知道自己的好老婆在帮忙锁死娘家人,他只知道纯血马跑的真快,清军连灰都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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