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大军开进扬州,高杰旧部和刘良佐望风而降,江淮一带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日数惊,但是淮安却依旧是一片太平景象。清军没有分兵来解决这个背后的隐患,明信藩淮安都司也没有任何南下出击的意思。何苦令马承忠南移高邮,协防扬州的命令已经下达了许多天,但马承忠依旧在淮安都司衙门里一动没动,每天不是喝酒便是听戏。
“望帅,登州五军都督府公函,再次催促您移镇高邮,协防扬州!”马承忠发家之后,也给自己起了个字叫祖望,所以一般底下人都称他为望帅。
“哦,搁那吧!”马承忠连公文都没接,直接就让人放一边了。
“望帅,这已经是第七封公函了,都督府如此连章催促,我部若是再无动作,恐怕信王殿下会责罚呀!”马承忠现在的心腹人柏永馥嬉笑着劝了马承忠一句。
柏永馥并不是山村出来的马承忠嫡系,他是刘泽清部下的降将。照理来说,他该是不受待见的人,但此人非常机灵也确有才华,一心攀附很快得到了马承忠的青眼。马承忠的山村嫡系,大部分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村小子,虽然随着何苦起家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是还是有些上不了台面。毕竟他们是跟着马承忠的人,岂能像跟着何苦的那些人一样,有何苦耳提面命,天天接受大量的信息。所以柏永馥出现之后,很快就把他们比了下去,成为了马承忠的第一亲信。
“老柏啊!我拿什么移镇高邮呀!他何七郎夺了我一半的兵马,又不肯调拨军饷、器械与我,我怎么移镇高邮?”马承忠喝了点酒,最近的憋屈事正在他心头缠绕呢!柏永馥一劝,他更是借酒撒疯。
“望帅慎言啊!”柏永馥连连解劝,马承忠与何苦是老关系,私下了叫点什么是无所谓的,但是在背后满怀怨望的叫何苦小名,大小也是个罪过。
“慎什么言!哼!许他做的出,便不许我说啦!”马承忠酒劲上涌,更是拦不住了。
“当初他何七郎坐困山村,手里不过百多个难民,若不是我带千余人众回家,壮大了村子,一群土匪就能要了他的脑袋。兴明村本是我马家祖宅,何七郎却霸占了我的家业,将我赶到外面居住,当然若不是他一口一个马大哥的求着我,我早就灭了他了。”马承忠把八百年前的烂事都想起来了,从他与何苦相识以来,何苦的确是一直在占他的便宜。
“望帅是藩国元老,没有您哪有今天的信藩!”柏永馥只是吹捧,眼珠却高速的转动了起来。
“后来他买官做大,直至成为藩王,那一步没有我和我兄弟的倾力扶持,可他又是怎么待我的?散我乡亲,弱我人众,不但把我置于韩宋等几个小子之下,还不断的削弱我的实力。最后连山东故土都不让我呆了,把我打发到了这淮安乱地,一砖一瓦都得我自己想办法。好容易有了点样子,他又闹腾着要裁军,几个都司人人都有精锐主力,唯独我只能带着你们一帮后娘养的。”马承忠这两年意见大了去了,可是一直没有与何苦见面谈谈的机会,这点火他只能闷在心里。
“信王殿下需从全局考虑,可能是他地军情紧急吧!再说咱们淮安的军需粮秣还算充足,毕竟没让大伙儿饿肚子嘛!”柏永馥好像在劝解,实际却在引路拱火。
“军需粮秣充足?我呸!自从闹腾什么裁军,咱们的粮草军饷什么时候足过,他们是想卡脖子,逼着老子裁军啊!前后发散了一万来兄弟,还有一万多兄弟是靠运河上的买卖养活着呢!眼下战事骤起,今后老子都不知道怎么养他们了!”马承忠为了维持一些额外兵员的生活,都快累死了,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
“武器装备,更是欺负人!杨威、刘冷那边都开始换装登云式步枪了,咱们的兄弟却连七甲步枪都不够使,登云步枪连个样子都没见过。咱们是后娘养的啊!吃不饱,还不给好装备,这就是欺负人!”马承忠越说越气。
“藩国财政吃紧,也不是一两天了,信王殿下那边也缺钱,您体谅一下吧!”柏永馥继续犯坏。
“吃紧,紧吃吧!山东各都司那个不是富的流油,头半个多月,张南不还给了徐州高杰旧部一大批粮饷吗?”凡事不能有对比,马承忠发现自己缺钱、缺粮,何苦还给外人物资,自然是火冒三丈。
“文帅(张南字文秀),可能是为了保侧翼安全,所以才接济友军的吧!”柏永馥就往不靠谱的地方说。
“军法条例在,张南凭什么接济外人,他一个黄毛小子有那个见识?这必是何七郎的主意。宁可饿着我们,也要接济外人,哼哼,在他心里我们才是外人吧!这下好,他几万石粮草送过去,人家转头就投降了清虏,真踏马的打脸啊!”马承忠把酒杯都给摔了。
“信王对望帅确是不公,可眼下咱们这么硬扛着也不是办法呀!清军在北面猛攻德州一线,西路由荆襄直驱南*京,咱们面前更是有三十余万大军直指扬州,大明形势已然岌岌可危,信王必然是心急如焚,不然也不会如此催促您的。”柏永馥把话题拉回到了眼前。
“催老子有什么用?清虏加上降兵足有三十万众,老子兵不满四万,如何抵挡!我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能救援扬州。何七郎若是真想救援扬州,就该自己率二十万主力南下,而不是一直催逼老子!”马承忠根本不想管扬州,多铎本部已经有十多万人,再加上刘良佐的十万,高杰余部的七八万,总兵力已经将近三十万,他手里的四万多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想来也是北方吃紧,信王无兵可派,不然也不会只在咱们身上想办法!”柏永馥也不清楚总体军情,他只是往不好的方向猜测。
“这一年不够的他折腾的,又是裁军,又是向南洋开拓的,手里这么点人怎么够用!”马承忠翻了个白眼,他对何苦的多项政策都很不满意。
“信王殿下深谋远虑,想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可能他已经看透了局势,知道朝廷无望,改朝换代已是必然,所以早早的在海外打下一片基业,准备去异域称王!”柏永馥的看法还真说得通,古来中原逐鹿无望,小说家都会给失败英雄安排一个称王海外的浪漫结局。
“避走海外?……他怎么想的出来……”马承忠是个很传统,很恋家的人,他在淮安都想山东老家,对于去海外这事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望帅,信王已经谋划好了后路,咱们是不是也要为自己打算啊!难道真的陪他去海外异域玩猴子去!”柏永馥见准备的差不多了,开始向马承忠透话。
“哦?老柏啊!你我兄弟,没什么可顾忌的,你有话直说!”马承忠不再焦躁,平静下来看向了柏永馥。
“前日我收到了一封刘泽清将军派人送来的信函,其中还有刘良佐将军,李本深将军的署名!”柏永馥拿出了一封他藏了几天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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