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贞雪的手里死死捏着“放妻书”,神情呆滞地走在京城的街头。
京城的繁华,是她一个自小在农村长大,凭借着贫瘠的想象力根本无法勾画出来的。
这里的街道宽阔,车马粼粼,满眼都是红砖绿瓦的商铺,招牌旗帜飘扬,行人川流不息,无一不映衬着这个城市的富裕奢华。
富贵迷人眼,迷了梁伯年的眼。
江贞雪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忙撑着墙壁缓了缓气。
但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她就被人往嘴里塞了布块,一掌劈在后脖颈上带走了。
江贞雪醒过来时,睁眼就是清光明亮的房间,看布置像是书房。
旁边是一张光亮鲜丽的红木书桌,书桌上摊着一张白纸,旁边是她见都没见过的,看着就贵重无比的文房四宝。
桌子的最边上供着一个古铜香炉,淡雅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
她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她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就看到门口被四五个婢女簇拥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的衣着光鲜,面容华贵,满头的朱钗首饰,看到她醒着,露出一个充满鄙夷的笑容。
江贞雪明白了,这人是看上梁伯年的丞相府的千金。
季仪涟仪态万千地走到她面前,从上至下地俯视着她,打量了她一圈后,嘴角的鄙夷更甚了。
“你就是那个农妇啊,我还以为是个什么货色,原来是这么个干瘪的贱人。”
江贞雪的嘴巴里被塞着布条,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地瞪着她。
季仪涟被她这么一瞪,嘴角的笑容敛了起来,她一摆手:“来,先挖她一只眼睛。”
瞬间就有两个小厮上前,一个押着她的手,另一个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不过几下就把江贞雪的左眼挖了下来。
江贞雪痛得满地打滚,却喊不出来,冷汗浸湿了她的半件衣衫。
季仪涟颇有兴致地拍了拍手。
“就凭你,也配跟我争?看在伯年的份上,留了你一条命,你竟然还敢找到京城来,简直是找死。”
她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涂着鲜红口脂的嘴唇扬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话音刚落,又冲进来两个壮硕的小厮,和刚才挖眼的两人一起压住了她的手脚。
季仪涟拿过一把手柄上镶满宝石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划过了她的手腕。
鲜血喷溅而出,很快就有婢女捧着一个铜盆过来接上了。
季仪涟眼都不眨地继续划开她的另一只手腕,力量大到整只手都快被切断了。
痛到极致就是麻木,江贞雪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她感觉到身体里的鲜血在快速地往断口处涌去,生机也在不断地消逝。
她甚至听到了鲜血喷涌在铜盆里声音。
就在她因为失血,仅剩的一只眼睛也只看得到一片黑暗的时候,她嘴里被紧紧塞着着布条被拿掉了。
季仪涟让人搬了把扶手大椅,坐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被人放血。
“有什么颜料能比得上人血呢?用你这卑贱之人的血入我的画,也算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她捂着嘴娇俏地笑了起来,“正好张画师研究出了一种能固住颜色的办法,要是到时候你还没死,可以看看用自己的血画出来的牡丹花有多红。”
江贞雪听着她的笑声,胸口的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季仪涟“啧啧”了两声:“别浪费了啊,万一我的画颜料不够了,保不齐我让人去惠州把你的家人抓来接着放血呢。”
江贞雪的面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不要……”
季仪涟又捂着嘴笑了会儿。
“骗你玩呢,我答应伯年不会动他的家人,至于你嘛……”
她翘着手指捏起旁边小几上的一颗果脯,语气悠闲。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你来京城了?从你进探花郎府邸的第一时间,伯年就让人通知我了。”
“他现在是新科探花郎,当朝的新贵,很多事情不好出手,只好我来帮他处理咯。”
“毕竟我要你的命,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江贞雪觉得心脏犹如被尖锐锋利的刀子翻搅,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滔天的恨意在心中翻滚不息,江贞雪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挣扎起来,发出了悲怆无比的呐喊。
“梁伯年,我待你全心全意,你却如此负我,我就算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诅咒你们这对狗男女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季仪涟的眉头一蹙,一挥手把小几上的茶盏杯碟全都扫到了地上。
“卑贱的村妇,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诅咒我们。你们……”
她指了指压着江贞雪脚的小厮,“你们不要手了吗?动作这么慢,手腕的血放不出来,不知道脖子上的血管更粗吗?给我让她闭嘴。”
小厮领意,握着刀朝江贞雪扑了过去……
……
江贞雪的泣血讲述,让张卓玫他们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古时候的官宦人家真是视人命如草芥,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就这么被轻易抹杀了。
还有那个为了自己的青云路,把糟糠之妻推入火坑的负心汉,亏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陆子星听得热血沸腾,压根都痒的厉害,他狠狠地淬了一口骂道:“狗男女,陈世美,真该让他们尝尝扒皮抽筋的滋味。”
对女鬼的惧意也消失了,陆子星上前一步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化成厉鬼咬死那对狗男女?”
江贞雪悲泣着,摇了摇头:“我的血被画成了画,我的魂魄也跟着被囚进了画里。”
陆子星更气了:“难道就让他们逍遥快乐吗?”
郭时川从听完女鬼的话就一直在沉思,眼看陆子星都快暴走了,他忙去拉住他。
“你别着急,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
“是不对劲。”
这话是沈乔初说的。
江贞雪急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那个梁伯年不对劲。”
“啊。”郭时川拍了下手,经过沈乔初的提醒,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那份放妻书。”
沈乔初点了点头:“对。若梁伯年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他给你的只会是休书,而不是放妻书,为你留足了余地。”
“还有,如果他如季仪涟说的在你一进门就去通知她了,说明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活命,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给你一份放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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