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陈仓
李逸风的右手刚举起,陈宇翔插话了:“我说两句……”他话说一半似乎才发现李逸风的举动一样,就问,“逸风同志有话要说?”
李逸风刚刚提起的气势被陈宇翔意味深长地一问,顿时又消退了,他放下了右手,心中愈加肯定陈宇翔对高效农业是持肯定和支持的立场。不过此时他还没有深思陈宇翔为什么一上任就和冷枫理念相同,不是说陈宇翔是蒋雪松一手提拔的嫡系吗?
政治人物的立场有时因派系而对立,有时也因理念而分歧,不能一概而论。李逸风一时想不通陈宇翔微妙的态度背后的出发点,就抱着不将陈宇翔推向冷枫一边的想法说道:“宇翔同志,你以前对农业问题有过深入研究?”
这个问题很飘忽,有打太极的意思,陈宇翔就呵呵一笑:“不瞒逸风同志,我爱人就是省农科院的专家,她研究全省的农业问题多年,天天在我耳边说来说去,久而久之,我都成了半个农业专家了。”
李逸风一时愕然,他只是随口一问,想让陈宇翔知难而退,不料飘忽一问竟然问到了实处,倒让他无话可说了。
“以我半个农业专家的眼光判断,刚才关允同志关于孔县高效农业投资规划的汇报,非常详细,非常具有现实意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份规划,吃透了孔县的每一寸土地。”刚才的陈宇翔目光平和,就如藏在剑鞘里面的宝剑,而现在的他就如一把出鞘之剑,锋芒毕露并且光芒四射。“不瞒各位,在来孔县之前,我就已经详细而系统地研究过了孔县的土质,对孔县的土地情况也大致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但刚才听了关允的一番话,才知道我了解得还不够,还很肤浅。关允的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是奠定孔县未来几十年经济发展的一份完美的蓝图。”
陈宇翔的一番慷慨陈词,不但震惊了李逸风和郭伟全,也震惊了关允!
李逸风和郭伟全的震惊是因为都没有想到陈宇翔会对孔县的土地情况有过这么深入的研究,关允的震惊则是陈宇翔对他出人意料的力捧。纵然他的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有过人之处,也不至于被一位县委副书记抬高成为奠定孔县未来几十年经济发展的完美蓝图……一瞬间,关允心中闪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今天的一出戏,是冷枫和陈宇翔早就精心排练好的演出,要的就是联手打李逸风一个措手不及。
别人或许不清楚,关允却是知道,冷枫最近常回省城,没少往省农科院跑。也要承认冷枫确实一心扑在孔县的大事上,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从速生杨的生长周期到园林绿化树木的成材期和销路,他无一不了解得十分详细,要的就是事无巨细做到心中有数。可以看出,冷枫确实是想在任上为孔县留下可以惠及子孙后代的一项事业,而不仅仅是为了政绩。
一开始关允也没有想通冷枫和陈宇翔之间有什么交集的地方,陈宇翔的履历清清楚楚地表明他一直在黄梁市任职,没有去过省城,而冷枫来孔县之前一直在省城,也没有去过黄梁市。二人之间除非有工作上的偶尔交叉,但不可能有深入的私交,况且陈宇翔毫无疑问是蒋雪松的嫡系。
但在陈宇翔刚才有意无意透露他的爱人是省农科院的专家时,关允顿时豁然开朗,联想到冷枫最近常跑农科院的事实,冷枫和陈宇翔之间的共同点就呼之欲出了。
李逸风愣了半分钟,心中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无奈,冷枫比他想象中更隐忍也更高明,只要抓住时机,必定重拳出击,绝不留情。而他还沉浸在曾经和冷枫联手搬倒李永昌的交情之中,认为冷枫不至于一个转身就变得翻脸无情,现在他终于明白,相比之下,他的绵里藏针的手法还是比不了冷枫的单刀直入。或者说,他现在只是一名政客,而冷枫已经初步具备了一名政治家应有的素养。
大势已去,李逸风看清了局势,冷枫、陈宇翔、桂晓杰,一名县长两名县委副书记,而且毫无疑问,郭伟全也会跟进,如此一来,农业兴县的思路就会在常委会上形成一边倒的共识。如果不及时制止农业兴县的潮流蔓延下去,他的工业强县的战略就会泡汤。
也不得不说,农业兴县之所以引起了不少常委的共鸣,关允功不可没,正是关允的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打动了不少立场不稳的常委。李逸风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几名常委正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高效农业的投资前景,而且神情雀跃,如果现在表决的话,冷枫的农业兴县的战略,必将成为孔县今后发展的大方向。
但李逸风对关允却没有成见,关允的做法符合他的身份,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不能因为关允一手推动了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而记恨关允。
怎么办?李逸风不能认输,心一硬,就要动用书记一票否决权了。书记的一票否决权可以让所有常委反对的声音无效,先搁置了再说,回头再各个击破……
不料不等他开口发言,冷枫又及时跟进说道:“宇翔同志的话是对农业兴县战略的肯定,也是对关允高效农业投资规划的支持,我个人认为,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势在必行。现在正是农闲季节,及时开展征地工作,来年一开春就可以具体实施了。我提议,由伟全同志牵头主抓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县委方面晓杰同志配合,关允同志协助,逸风同志,你怎么看?”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都以为冷枫要借陈宇翔上任的冲击之势一举破局,要逼李逸风在孔县发展的大方向上退让,不料冷枫却是重拳出击,眼见就要一拳到肉时,却又及时收拳,变为轻风拂面,等于是打了一手极其漂亮的太极。
谁说冷枫只会强势出击,原来他也有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明是逼宫,其实最后的落脚点还是逼李逸风在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上做出让步。固然,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和农业兴县的战略一脉相承,但高效农业的投资只是局部,农业兴县是大方向,李逸风批准高效农业不等于在孔县发展的大方向上妥协,只相当于让了一小步。
李逸风知道是该退让一步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立刻说道:“冷枫同志的提议可行,就这么定了,散会!”
见好就收及时撤退是一个政客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李逸风话一说完,起身便走,没有丝毫犹豫。
一个细节别人是否发现关允不得而知,反正他注意到冷枫和陈宇翔悄然交换了一个眼神,而郭伟全也因意外的天大收获面露喜色,关允心中就一阵欣喜。冷枫冷静出手,果断收手,有大将之风。刚才的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确实高明,不但让久拖不决的高效农业的投资终于得以落实,也向李逸风宣告,随着陈宇翔的上任,孔县局势正在向他倾斜。
而且也间接拉拢了郭伟全,让郭伟全可以借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而大捞一笔政绩。再者,桂晓杰在党内排名比郭伟全靠前,在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上,冷枫却提议以郭伟全为主,就让郭伟全大出风头。
冷枫此举,一举三得,让他在县委之中的威望直线上升,隐隐有了压李逸风一头的趋势!
常委会一结束,关允先回了秘书科,一边走一边低头想事情。陈宇翔的上任是孔县局势的分水岭,预示着李逸风一直占据上风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了,陈宇翔是否会和冷枫联手尚未可知,但陈宇翔明显和李逸风有原则性分歧,而郭伟全又和陈宇翔关系密切,那么陈宇翔和冷枫立场相近,毫无疑问,郭伟全也是逐渐向冷枫靠拢。
再联想到之前冷枫在提名副书记人选时,就提了郭伟全,郭伟全现在和冷枫的关系不但大为缓和,已经有了走近的基础。
如此一来,孔县的权力天平完全向冷枫倾斜了,关允心中又闪过一个疑问,蒋雪松会任由冷枫在孔县坐大?正想得一团乱麻低头迈进秘书科时,一推门,忽然感觉手碰在了什么东西上面,软软的,圆圆的,有一定的弹性和柔性,好像是两座山峰……
冬天了,秘书科挂了厚厚的棉门帘,关允想得入神了,没有掀开门帘,头顶着门帘就进去。撞到了奇怪的东西上面,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用手一推,还说了一句:“门帘坏了?”
“哎呀!”门帘后面传来了冷舒的一声惊呼。
门帘一开,关允顿时愣住了,他的右手正停留在冷舒的胸上,好像有意袭胸一样。这可太不好,关允是三好青年,对冷舒可真没有什么想法,急忙嘿嘿一笑收回了手,说道:“这个真是失误,我以为是门帘坏了……”
冷舒的脸红成了红苹果,含羞看了关允一眼,低头看自己脚尖:“你家门帘手感能这么好。”
一句话说得关允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一抬头才发现秘书科里还有人,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还是两个漂亮的女人。
此时,两个漂亮女人同时向他投来充满质疑和不满的目光……
传闻
说实话,冷舒人长得挺漂亮,性子温柔如水,说话慢条斯理,就如小鸟依人的邻家小妹,很有清新清纯的味道。再加上她平时总是梳一条乌黑的麻花辫,就让她时时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含蓄而芳香。
玫瑰花的最诱人之处在于,它永远都不会怒放,只是始终如一含蓄而芳香,花瓣紧紧相拥,花蕊似露不露,时刻欲拒还迎,是压抑的奔放是含蓄的热烈,总将心事深藏。
冷舒比关允小上一岁,是黄梁市人,大学毕业后也不知何故分配到了孔县县委办。她学的是律师专业,不管是留在省城还是黄梁市从事律师行业,应该都大有前途,却偏偏来到了平原小县孔县,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孔县还从未如现在一样成了香饽饽,关允不知道冷舒的来历,不过隐约听到传闻,冷舒分配到孔县的手续,由柳星雅一手操办。再联想到柳星雅身为黄梁市人的背景,基本上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再想得长远一些,春节后,孔县还要再提一批副科和正科,如果说李理是顶了王车军的缺,那么冷舒是递补了温琳的位置,下一次的副科人选中,秘书科肯定还可以再得两个名额,冷舒必是其中之一。
虽然从市里调来县里的手续比较烦琐,但下来不到半年就可以升至副科,然后再调回市里,级别有了,资历也有了,一举两得,确实是一步极好的迂回之棋。
关允对冷舒没有偏见,家里有一定的能力都会为自己的儿女安排好每一步,相反,他还比较喜欢冷舒含蓄而热烈的性格,总给人一种含羞而奔放的感觉。虽然他平常没时间教导冷舒,将光荣任务交给了李理,但冷舒在对李理热情了几天后,似乎察觉到了李理对她的关心爱护之中包藏私心,就有意无意疏远了李理,让李理好不郁闷。
然后冷舒再有大事小事就总缠着关允,让关允颇为无奈。不过在一次冷舒和他说话时说漏了嘴之后,关允也就坦然接受了冷舒对他不算纠缠的纠缠。
冷舒的原话是:“叔叔上次来孔县,对你很欣赏……”话说一半,她自知失言,脸一红,扭身走了,只留给关允一个窈窕而令人遐想的背影,以及飘来荡去乌黑喜人的麻花辫。
冷舒姓冷,她来自黄梁市,她来孔县的手续由柳星雅一手操办,她的叔叔来过孔县,对他还很欣赏,一系列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关允如果猜不到她的叔叔是冷岳,他就不是关允了。
这么说,冷舒是冷岳的侄女,也应该是冷枫的侄女了?不过在冷舒来后,冷枫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对冷舒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切。
冷舒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女孩儿,表面上的含蓄而热烈的背后,骨子里却有一股淡然而漠远的气质。只不过她掩饰得很好,不让人觉得她难以接近,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高贵。但她的伪装瞒不过关允的眼睛,她一举一动之间的风范,以及笑不露齿的优雅,都表明了她高贵的出身。
关允有一个容小妹,小妹从小到大是怎么脱胎换骨一步步成长为现在的高贵气质和优雅姿态,他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尽管冷舒刻意用一条乌黑的麻花辫子来掩盖她先天出身后天养成的气质,还是被关允一眼看破。
看破不说破是官场智慧,关允不管冷舒是什么来历,就当她是师妹一样爱护。
也确实算是他的师妹,虽然冷舒不是京城大学毕业,但也是离京城大学不远的一所名牌大学——人大的高才生,毕业于人大学法律的冷舒不留京城和省城,回黄梁市也情有可原,却也拿孔县当跳板,个中意味就耐人寻味了。好在孔县有两个从省城空降的一号二号,再有一名京城大学的高才生关允坐镇,冷舒来县委办上班,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其实关允确实是一个没有偷看过女生换衣服更没有偷摸过女生屁股的三好学生,当面袭胸的事情,是平生第一次,也让他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更让他难堪的是,这么丢人的事情就两个当事人知道就行了,不想秘书科还意外多了两位美女。
美女不是外人,一人是温琳,另一人是金一佳。
温琳在,可以理解,她辞职之后,也经常来县委办事,金一佳在就让关允大吃一惊了。金一佳最近来孔县的次数不多,大概一个月就一两次,每次也就一两天,她又不是只有孔县一处项目。再者,平丘山的旅游开发已经接近尾声,高效农业的投资卡住了,她也没有理由常驻孔县。
怎么不打招呼就突然现身了?而且来得时机还真是巧,刚刚常委会上才通过了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难道她早就猜陈宇翔一上任僵局就能打破?
“一佳来了?欢迎,热烈欢迎。”关允呵呵一笑,伸手要和金一佳握手。
金一佳笑着跳开,不接关允的手:“我不握色狼的手。”
天冷,金一佳穿了羽绒服,粉色的收腰羽绒服配牛仔裤长筒靴,就如冬天的一株傲雪红梅,分外妖娆。
关允搓了搓手,收了回去,要和温琳握手:“来,琳丫头,咱们握个手,不理一佳,她心理不健康。”
温琳才不和关允客气,虽然她不如以前一样常和关允在一起,但对关允并没有生疏感,上来就踢了关允一脚:“流氓司令,冷舒多好的丫头你都调戏她,幸亏被我和一佳逮个正着,你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
“我……”高效农业得以落实,关允心情大好,也就没计较金一佳和温琳对他的冤枉,笑道,“天地良心,我哪里调戏冷舒了?我一直当她是妹妹好不好?”
“我也是你妹妹,你妹妹太多了。”金一佳嘴快就插了一句,“你连我都敢调戏……”
话说一半,金一佳自知失言,一下捂住了嘴巴,脸红如花,转身跑了出去:“我出去打个电话。”
温琳意识到了什么,上前拧了关允一把:“你怎么金一佳了?”
“关科是好人,他没有调戏我,温姐姐你别误会他。”冷舒急忙替关允辩解,很着急的样子,“他善良又温和,对人有礼貌,教会了我许多东西,从来没有发过火,是我见过的最有风度最帅气的领导了……”
“冷舒,狼在吃羊之前,总是会先扮演温顺可爱的羊。”温琳看了天真无邪的冷舒一眼,悲天悯人地摇了摇头,“你千万别被他的伪善欺骗了,他最善于哄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
“不会,真的不会。”冷舒起劲为关允说好话,“温姐,你对关科真的有误解,我以前还一直以你当榜样,现在才发现,你让我很失望……”
冷舒生气了,翻了温琳一个白眼,一甩手就走了,掀开门帘时还不忘回头冲关允甜甜地一笑:“关科,我挺你。”
望着穿了花格大衣、背影婀娜多姿的冷舒走远,麻花辫左右摇摆之下,就如一首青春荡漾的歌曲,关允无声地笑了。回头一看温琳,温琳已经由刚才的气势汹汹变成了含情脉脉,咬着嘴唇,双眼迷离,突然就扑了过来,朝他脸上蜻蜓点水一样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又跳到了一边,和他又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刚才不是有意败坏你的形象,其实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在女人上面犯错误,你可不要打冷舒的主意,她是有来历的人。”温琳嘻嘻一笑,“赏你一个吻,是为了安慰你受伤的幼小的心灵,你可不要多想。”
关允摸了摸脸上被亲过的地方,看了看温琳娇艳的红唇,心思一动:“你的嘴唇太冰了,刚才亲了一下没感觉,要不再来一下?”
“一边去。”温琳耳朵忽然红了,“最近怎么不见夏莱来了?你们是不是吹了?”
“她最近在黄梁市暗中调查旅游黑幕,忙得不行,没空来孔县。”关允瞪了温琳一眼,“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怎么总盼着我和她分手?”
“你和她不分手,我怎么有机会?”温琳有一说一,大方地承认,“我喜欢你,就想嫁给你,怎么,我配不上你?”
“配得上,我是怕我配不上你。”关允被温琳逼到了墙角,只好岔开话题,“一佳怎么突然来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
“她打招呼了,不过没和你打而已。”温琳见关允不接她的话,就不高兴了,“真没种,不是男人。”
关允无奈地一笑:“要是我四年的感情说扔就扔,才是没种。如果我是这种人,温琳,你会觉得我很男人?连四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我和你一年的感情就能长久了?”
“我认识你都快二十年了……”温琳耍赖。
“我回来了。”金一佳及时回来,算是替关允解围了,她一进门就哈了哈手跺了跺脚,“真冷,关允,你家里有暖气没有?”
“有土暖气,怎么了?”关允听出了金一佳有想法。
“我想去你家一趟,见见小妹,有人带话给她。”金一佳显然是怕关允生气,忙解释说,“你先别生气,是容伯伯和崔阿姨思女心切,病倒了。”
两大担忧
小妹的身世,一直是关允心中的痛。
小妹虽然不是关允的亲妹妹,甚至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关允爱她如亲生妹妹一般。以前,关允无比痛恨小妹的亲生父母将小妹遗弃,不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迫不得已的苦衷,小妹毕竟是被遗弃了,对她来说,被亲生父母遗弃的经历,永远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
小妹幸运地被关家收养,更幸运的是,关父关母也对她爱如己出,不但让她根据襁褓中的字条姓容,还毫无保留地对她说明了她的身世,让小妹在透明而纯净的爱中长大,才让小妹没有在心中留下一丝阴影。
小妹的幸运是有一个好爸爸一个好妈妈以及一个对她关怀备至、呵护有加的哥哥。可以说,关父关母对小妹的爱护虽然多,却依然没有关允细心。
也正是关允对小妹处处体贴的关爱,无微不至的保护,才让他养成了细心而体贴的习惯,也让他很受女孩子喜欢。
其中,也包括瓦儿。
细心的男人总是少见,何况如关允一样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也难怪瓦儿对他一见如故,会在他面前撒娇,更难怪就连心高气傲的金一佳也慢慢被关允融化了。在大学期间,关允就是许多女生的暗恋对象,只不过夏莱捷足先登,让许多女生望之兴叹罢了。
细心,用在情场,就是感动女生的利器;用在官场,就是无往不利的悟性。
关允对小妹被亲生父母遗弃的事实,一直耿耿于怀,虎毒不食子,何况如小妹一样天生丽质的女子,怎么会被人遗弃?小妹倒是对亲生父母没有太多的恨,反倒关允过不了心里那关,对小妹的亲生父母恨之入骨。
小妹的亲生父母也是关允长这么大最仇恨的人,超过了他对夏德长的不满。
上次金一佳提及小妹的亲生父母,他勃然大怒,当场和金一佳翻脸。但在发生了许多事情之后,关允却又不知不觉看淡了许多,现在金一佳旧事重提,他心情平静如水,只是淡淡地说道:“好吧,你想见小妹,就明天随我一起去家里好了。”
金一佳一下愣住了:“不是吧?你怎么这么好说话了?不是一提小妹的身世,你就跟斗鸡一样急眼吗?”
关允被气笑了:“怎么说话呢?这么难听!”
金一佳嬉皮笑脸地一笑:“逗你玩。”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肯定奇怪我为什么突然就来了孔县,而且事先也没有和你打个招呼?”
“你来孔县肯定不是专程为小妹的事情而来,除了高效农业的投资,孔县没有值得你牵挂的事情。”关允的心思又落到了高效农业上面。虽然高效农业得以批准实施,但他心中隐隐担心,冷枫没有在常委会上乘胜追击一举敲定孔县今后发展的大方向,应该不是故意留待以后解决,而是冷枫可能受到了某方面的压力而无法集中精力和李逸风再继续角力下去。
能有什么压力?无非还是调冷枫到黄梁市担任卫生局局长的传闻。
关允也清楚,陈宇翔的上任,表面上是平调,其实是到孔县扶正来了。他若扶正,李逸风和冷枫必定要有一人让位。从陈宇翔的布局上也可以看出蒋雪松的长远用心,县委班子有陈宇翔,政府班子有郭伟全,他要的就是一步步将孔县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蒋雪松到底是想动了李逸风还是调整了冷枫,十个人中会有九个人认为冷枫必动。在李永昌刚倒之时,在陈宇翔的任命下发之前,关允也对冷枫的前景并不看好。一个不受市委书记喜欢的县长,会有一帆风顺的仕途?
而在陈宇翔的任命公布之后,关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陈宇翔此来,就是取代冷枫而来,否则他不会以第一大区副区长的身份,来到农业小县孔县担任县委副书记。但在陈宇翔常委会上出人意料地配合冷枫的一出好戏上演之后,关允才蓦然发现,自己不但低估了冷枫的政治智慧,似乎也对陈宇翔前来孔县的长远布局的判断有所偏差。
其实如果今天不是金一佳突然现身孔县,关允准备晚上拎一瓶好酒去和老容头谈古论今,好好分析一下孔县下一步的局势以及他的前程。现在风声大作,不但有传言说冷枫要调到市卫生局担任局长,还有说法称他的调令已经签发,只等时机成熟就对他公布,调他到市委办秘书一处……
关允现阶段还不想离开孔县,但他也知道,如果蒋雪松决心已下,非要调他到市委,他只能无条件服从命令。好在就算现在离开孔县,也基本上没有了后顾之忧,流沙河大坝竣工在即,平丘山旅游开发接近尾声,一切顺利。李理在县委办秘书科也初步打开局面,他八面玲珑的性格已经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刘宝家在飞马镇也有望提到副科,雷镔力在古营城乡也算重点培养对象。再加上温琳辞职后展现出来的出色的经济头脑,和金一佳庞大的关系网以及登高望远的大局观相得益彰,二人联手,珠联璧合。
再有高效农业的投资规划也已经敲定,一切的一切都让关允对孔县的明天充满了信心和期待。如果非要迫不得已离开的话,孔县前进的车轮会依然滚滚向前,没有了李永昌,也不会再有意外的阻力和重大偏差。
但真要离开孔县的话,关允也有两大担忧。
第一个担忧是离开孔县就等于离开了冷枫。
诚如冷岳的暗示一样,跟在冷枫身边会比跟随蒋雪松左右更有前途。市委书记的秘书号称市委第一秘,绝对是一等一的重要人物,虽然没有实权在手,但因是市委书记身边最近的一个人,必定会成为整个黄梁市人人争相结交的新权贵。
关允看不透蒋雪松的背景,但他并不认为蒋雪松会比冷枫背景深厚,冷枫虽然现在才是县长,但以后会走到哪一步,会走上多高的位置,还真不好说。当然,如果蒋雪松稳步前进的话,冷枫升迁再快,也一时半会儿也跟不上蒋雪松的步伐。当然,也不能完全以背景论成败,最主要的是,关允虽然骨子里也有文人气质,自认和蒋雪松在书法上有共同的爱好,但他并不认可蒋雪松的政治手法。
至少在蒋雪松处理李永昌事件和对待孔县局势上的态度,关允不敢苟同。黄梁市三大宗姓和蒋雪松之间是对立还是和而不同的合作,呼延傲博和蒋雪松之间又是公开对峙还是面和心不和,他都不得而知。先不管蒋雪松在处理孔县问题上有多少出发点是基于市里局势的考虑,有一点就让关允所不喜,蒋雪松的手法太绵软了!
诚然,以关允的年龄和阅历还做不到如冷枫一样心硬如铁,但他也不会如蒋雪松一样犹豫不决。快刀才能斩乱麻,在瞬息万变的官场之上,有时迟疑片刻就可能永远错失良机。
基于以上原因,关允对担任蒋雪松的秘书并不是满怀期待,相反,他还有一定程度的抵触心理。市委第一秘的名头虽然响亮,但他清楚,以他二十三岁的年纪一步登天成为市委第一秘,一是许多人会不服,明里暗里肯定要下绊子。二是一些人会趋之若鹜,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并拉他下水;三是他必定会夹在书记和市长以及三大宗姓中间,成为关键的桥梁。但成为桥梁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则可以四通八达,人人想要借道;坏,则也许不堪重任,被压倒或是挤垮,最终被人过河拆桥。
以他的资历和见识,关允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担此重任。况且就他听到看到的消息综合分析,黄梁市的局势之复杂,远非一个小小的孔县可以相比,蒋雪松在黄梁市三年都没有打开局面,他去了,多半就是过河卒子,沦落成炮灰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师龙飞就是前车之鉴。
第二个担忧是成为蒋雪松的秘书,除了黄梁市错综复杂的局势让他夹在中间难受之外,蒋雪松还和夏德长是同窗好友,等于是他还要夹在蒋雪松和夏德长之间。如此一来,同时承受几方压力,关允怀疑自己是否有这么强大的承受力。
可以说,调往市委担任蒋雪松的秘书,表面上是青云直上,其实是一步迈入了地雷阵。不但步步惊心,而且还有可能连回头路都封死了,是一步险之又险的险棋……
“富贵险中求!”关允一时想得入神,冷不防金一佳一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来孔县可不仅仅是为了高效农业的投资,还有一件关乎你前途的大事,要点醒你一下。”
金一佳表面上爽直开朗,其实是为了掩饰她内心的紧张。关允一句除了高效农业的投资孔县没有事情让她牵挂的话,让她心里一阵难过和不满,心中就有一句话闷着说不出来,难道你不是我的牵挂?
“请领导指示。”关允心中欣喜,金一佳是他埋在夏德长身边的眼线,这么说,金一佳这一次来,肯定会有夏德长或是省里的最新动向了?
不走寻常路
“承认我是你的领导就好。”金一佳喜笑颜开,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好好干,肯定有前途。”
关允哭笑不得:“说正事,别装了。”
温琳见状,起身去关了门。此时小小的秘书科一室春光,温琳娇媚金一佳多姿,而关允挺拔而立,三个年轻人身居陋室却志存高远,要谈论的虽然不是国家大事,却也是由孔县到市委再到省委的三级联动。
“你是不是不想调到市委?”金一佳的消息总是那么灵通,而且她对关允的心思也总是把握得很准,相比夏莱和温琳,她确实更有高人一等的政治眼光,“我倒觉得,现在正是你迈出孔县的大好时机。”
“为什么?”关允想听听金一佳的高见,金一佳看待问题的角度总有出人意料的闪光点。
“笨呀,好好想想。”金一佳伸手想敲关允的脑袋一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有温琳在,她不好和关允太过亲昵,“现在孔县大局待定,你再在县委待下去也没意思了。但要是外放的话,以你的年纪顶多就是副镇长或是副局长,还要熬资历,太慢了。姨父告诉我,想要升迁快,就不能按部就班,要不走寻常路。”
官场上的升迁,谁都想不走寻常路,但问题是,既然不是寻常路,就不是人人可走的捷径。金一佳的话,等于没说,关允就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别急,我话还没有说完。”金一佳嘻嘻一笑,本来说正事的她,忽然就又岔开了话题,说到了冷舒,“刚才你摸了冷舒,手感好不好?”
关允怒了:“金一佳,你再捣乱,我没空理你了。”
金一佳不怒:“心虚什么?男人,你的名字叫色狼。”
温琳“扑哧”一声乐了:“一佳,你别逗他了,你没看他现在正发愁?离开孔县吧,舍不得,而且许多事情还没有做完。不离开吧,大好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而且他不想离开也不行。他还担心冷枫和李逸风到底谁会调走,可怜的孩子,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你得关心他爱护他,别让他太为难了。”
“谁也没我关心他爱护他!”金一佳理直气壮地说道,“要是我不关心他爱护他,我才不会隔三差五就往夏莱家跑……关允,我问你冷舒的手感好不好,你就不能深入一想,非要去想她的山峰?冷舒在节骨眼儿上调来孔县,就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关允气笑了,明明是金一佳话说得暧昧而有歧义,却又怪他不深入去想……等等,对呀,他怎么把冷舒给忘了!
不对,他不是忘了冷舒,而是忘了深思冷舒调来孔县的背后和冷枫有没有关系。他只知将冷舒和冷岳联系在了一起,却忽略了一点,既然冷舒是冷岳的侄女,而以冷岳和冷枫的关系,冷舒来孔县之前,冷枫不但知情,也必定点头默许了。也就是说,如果冷枫必知他会调离孔县,就不会同意冷舒调来孔县。
冷舒在孔县无亲无故,她一个女孩子想借孔县当跳板,也必须有人照应才行,除了冷枫之外,孔县还能有谁是冷舒的靠山?岂不是说,冷舒调来孔县就说明冷枫有足够的自信还会留在孔县,不会被蒋雪松调整?
没想到意外一摸,还摸出了巨大收获,关允想通了其中的环节,冲金一佳竖起了大拇指:“一佳真聪明,女中诸葛。你说对了,冷舒的手感确实不错,一摸之下,让人大有收获。”
温琳瞪大了眼睛:“你还真耍上流氓了。关允,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老实被我发现了,我代表人民消灭你。”
得,温琳真狠,关允揉了一把脸,笑了笑,没理温琳的女人小心思,伸手一拍金一佳的肩膀:“走,我请客,吃饭去。”
或许用力大了一些,金一佳“哎呀”一声差点歪倒在地,关允忙伸手一扶,金一佳顺势就靠到关允怀中。说实话,金一佳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还真不好看出,温琳却是心里一酸,不无醋意地说道:“关允,你的一行泪又不为夏莱流了,改为一佳了?郎情妾意,真甜蜜。我告诉夏莱去。”
金一佳一扶桌子又站稳了身子,离关允一米远,轻巧地一拢头发:“夏莱不放心的不是我,是你。说实话,关允确实很讨女孩子喜欢,不过我明确地告诉你,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鬼才信你。”温琳嘟囔了一句,“走吧,吃饭去,边吃边说。”
初冬,傍晚,薄雾笼罩县城的大街小巷,人群明显稀少了许多。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气息,有要下雪的迹象。出了县委大门,向西一转,温琳就问:“去哪里吃饭?”
“去老宅子,找老容头。冬天的孔县有两大美味,一是流沙河的草鱼,二是平丘山的野兔,天气一冷,草鱼味道鲜美,野兔肉味鲜嫩,再配上秋天晒好的野菜,炖上两个小时,不用尝,光是闻味道就让人垂涎三尺了。”关允突发奇想,在初冬的晚上陪陪老容头,让他享享天伦之乐,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孝心。
“好呀,我没意见。”温琳当然同意,她对老容头或许没什么感情,但老宅子却给她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不仅是童年时关允在石榴树下向她求婚,还有不久前打扫老院子时关允对她的情动。
“入乡随俗,我服从安排。”金一佳也没反对,她对老宅子没什么感觉,却突然间莫名对老容头大起兴趣,“老容头和小妹真没有什么关系?京城容家可是大姓,势力很大,我们金家都比不了。”
“想知道?”关允笑着反问,“想知道你就亲口问问老容头,看他是不是理你。”
金一佳听出了关允的嘲弄之意,白了关允一眼,抬头看了看天:“要下雪了,流沙河是不是结冰了?河上能不能滑冰?”
关允现在的心思没有落在老容头和容小妹的身世上,正在想夏德长所谓的不走寻常路是指什么。金一佳故意卖关子说了一半,现在吊他胃口又不说了,让他心里恨得直痒痒。金一佳来孔县,一来为了高效农业的投资大事,二来也是为了他的前途何去何从的大事,她肯定听到了夏德长的什么说法。
也得承认,金一佳对他确实用心了。关允回想起当日在野外旖旎的裙中事件,不由心神一阵激荡,说起来毕竟金一佳也算是少数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孩儿之一。
想到此处,关允说道:“明天顺道带你去流沙河看看,现在已经结冰,滑冰的话,也没问题。今年雨水多,河水足,水面宽阔,肯定好玩。”
“太好了。”金一佳高兴得跳了起来,头发飘动,青春飞扬,才让人意识到她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儿,再精明干练,也是稚气未脱,“既然你对我还算不错,我就告诉你夏德长怎么看待蒋雪松要调你担任秘书这件事。”
关允是对夏德长的为人有看法,但也很想知道夏德长的意见,毕竟夏德长也是大有来历之人,他的从政之路就不是寻常路。而且夏德长和蒋雪松的私人关系深厚,他的意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蒋雪松的判断。
关允就很想知道夏德长在蒋雪松有意用他担任秘书的事情上,到底是持什么立场。
“三天前我去姨父家找夏莱,请注意,不是京城,是省城。”金一佳边走边说,她的脸蛋被寒风一激,白里透红,分外喜人,有吹弹可破的质感,“又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他和蒋雪松的对话……请注意,是对话,不是电话。”
“一佳,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中间总是喘气,让人不上不下很难受。”关允没说什么,温琳反倒有意见了,“你不要总是吊人胃口。关允还好,别人可不一定有那么多耐心。”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美好的事物,总要耐心才能得到,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珍惜。温琳,男人都一样,别以为关允有多君子,他也有男人都有的通病。”金一佳又跑题了,她看似在教导温琳,其实何尝不是在说与关允听,“关允,你说呢?”
“蒋书记去了夏德长家里?”关允没理金一佳的含沙射影,金一佳就爱和他斗嘴,他本着好男不与女斗的原则,通常不会反驳她的无理取闹,“夏莱怎么没有告诉我?”
“你别怪夏莱,夏莱一是顾不上,二是她没那么多心眼。”金一佳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道,“夏莱现在是工作狂,一心想当无冕之王……”
“好吧,说正事。”关允打断了金一佳的话,眼见到了老宅子的门前,他站定了身子,“夏莱的事情等下再说,先说蒋雪松和夏德长说了些什么。”
“听蒋雪松的意思,他基本上已经决心要调你到市委了,不过夏德长好像不太赞成。不但不赞成,他还提出了另外一个设想来安排你的下一步……”
金一佳的话,让关允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夏德长又想出什么办法来左右他的前程了?难道夏德长真不怕因此而惹怒了冷枫?
隐患扩大
关允最终调往市委一事能否成行,还有一个人的态度至关重要,这个人就是冷枫。
市委要人,县委不放人,市委也不可能强行让县委放人。李逸风和关允虽然关系大为缓和,但谈不上密切,李逸风犯不着为了关允而得罪蒋雪松,冷枫就不同了。
不提冷枫和蒋雪松之间本来就紧张的关系,就是蒋雪松一直想将冷枫从眼皮底下搬开而不能,再加上李永昌事件,现在蒋雪松和冷枫之间不能说是剑拔弩张,差不多已经是针锋相对了。不过蒋雪松毕竟是市委书记,又以文人自居,始终对冷枫没有下得了狠手。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恐怕还是他动不了冷枫。
现今蒋雪松又想从孔县调走冷枫,又要从冷枫手中抢走关允,等于是要将冷枫逼到墙角,冷枫会任由蒋雪松摆布而不还手吗?
冷枫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弱者!
迄今为止,冷枫在自己即将被调任到卫生局担任局长的传闻,并没有做出任何正面回应,也对甚嚣尘上的关于关允被调往市委担任蒋雪松秘书的传言,置之不理。甚至,冷枫也没有私下对关允就这两件事情发表过任何看法,仿佛一切天高云淡,到时就会迎刃而解。
如果冷枫坚决不同意关允调往市委担任蒋雪松的秘书,相信蒋雪松也不会硬来。那么夏德长横插一手,也要就关允的下一步伸出触手,冷枫会欣然接受?
肯定不会!
直觉告诉关允,蒋雪松和冷枫之间的紧张关系,或许还有缓和的可能,但冷枫和夏德长之间的对立,是原则性分歧,是派系的对立,估计冷枫不会谦让夏德长半分!
“夏部长怎么说?”关允站在老宅子门前,一手扶着老宅子斑驳的黑门,一手叉腰。
“姨父说,调你到市委担任市委一秘,冷枫肯定反对并加以阻挠。如果蒋书记真想重用你,那么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调走冷枫,不管是把冷枫调回黄梁市还是调回省委,总之一句话,冷枫不在孔县就一切好办了。”金一佳没再卖关子,把她所知道的内情和盘托出,“姨父还说,他还可以在省里活动活动,如果黄梁市委同意,也可以调冷枫回省委,正好省委办公厅有一个副主任要退了,他可以提名冷枫。”
关允久久无语,脑中波涛翻滚,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悲伤,夏德长此举,表面上看是为蒋雪松调他担任秘书着想,实际上是一手断他后路的釜底抽薪之计。将冷枫调到省委,又是一个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副职,虽然夏德长似乎还大方地要提升冷枫为副厅级,实际上是想扼杀冷枫在孔县蒸蒸日上的势头。
而且夏德长想调冷枫回省委,也未必就是真心为蒋雪松着想,极有可能和他在省委的困境有关。想拿冷枫的调动当交换条件,来助他在省委打开局面。
关允心中冷冷一笑,他太了解夏德长了,夏德长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从来都是自己利益优先。如果蒋雪松听从了他的建议着手安排调冷枫回省委,不用怀疑的是,一旦冷枫被调回省委,夏德长就会千方百计再劝说蒋雪松打消任用他担任秘书的想法。如此一来,失去了冷枫为靠山的关允,就基本上困死在孔县了。
冷枫如果调往黄梁市还好一些,对孔县还有一定的影响力,如果回省委,基本上对孔县的局势鞭长莫及,没有任何发言权了。
而冷枫回到省委,在夏德长的眼皮底下,夏德长估计就又有筹码在手了,或许可以借助冷枫当成他在省委打开局面的筹码,只可惜……关允不无嘲讽地想,夏德长打错算盘了,他以为凭借他的实力就可以摆布冷枫?没门!
别说夏德长的想法不可能实现,就算真将冷枫调回了省委,恐怕他最后也会后悔。冷枫可不是任由别人摆弄的角色,冷枫的厉害,夏德长应该还没有亲身体会过,否则,他也不会敢打冷枫的主意。
不过关允也推测,怕是夏德长的提议,蒋雪松不会采纳。作为执掌一市的市委书记,蒋雪松轻易不会露出底牌,哪怕对方是他的同窗。
果然,金一佳又说:“不过,蒋雪松的回答很有意思,他说调你担任秘书的事情只是有人在乱传,他还没有做出决定。”
关允无声地笑了,蒋雪松也是妙人,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化解了夏德长的触手。由此可见,蒋雪松也不想自己在黄梁市的布局受到干扰,哪怕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也不行。能做到市委书记的人,谁不是顶尖高手?而且以蒋雪松的年纪和级别,迈入副部级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么说,夏部长听了蒋书记的话后,肯定很开心了?”关允调侃问道。
“你可真坏,姨父能开心才怪,他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不过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起了别的事情。”金一佳朝手心呵了呵气,又捂了捂了耳朵,“怎么样,我对你不错吧?大老远跑来专门告诉你千金难买的消息,你怎么谢我?”
金一佳说得对,她透露的消息看似寻常,其实包含了许多丰富的信息,说是千金难买一点儿也不夸张。如果不是金一佳打入内部,关允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蒋雪松和夏德长之间交情究竟有多深厚,以及夏德长对蒋雪松的影响力有多大。
“我是得好好谢谢你。”关允哈哈一笑,伸手将金一佳的双手捧在手心,“来,替你暖暖手。”
关允没有多想,真的是想替她暖手,金一佳却多想了,一下就红了脸,用力抽回双手:“要你暖?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温琳粲然一笑,将双手塞到了关允的双手之中:“帮我暖暖,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我男朋友,先暖和了再说。”
“吱”的一声,老容头打开了门,乐呵呵地说道:“在门口吵了半天也不进来,等我请你们是不是?炉子的火都旺了,肉也炖上了,就差一瓶老烧酒了。”
“我去买酒。”关允转身要走。
“不用了,小妹一会儿就买回来了。”老容头呵呵一笑,一脸得意,“没想到吧?”
是没想到,关允嘿嘿一笑,他也听说了,最近小妹总和老容头走动,想想让小妹替他在老容头面前尽尽孝心,也是好事。没想到今天的聚会,小妹反倒捷足先登了。
院子里打扫得十分干净,没有一片落叶,地方虽然小,却布置得很有生活气息。石榴树现在已经只剩下枝条,只等来年春暖时再花开了。院子的东边有一个锅炉,里面正熊熊燃烧着旺盛的炉火,正是关允特意为老容头改造的土暖气。
在此时的县城,大部分人家还是只靠蜂窝煤炉取暖,关允却不惜花费重金为老容头装上了土暖气。平丘山的旅游开发让关允的腰包鼓了起来,虽然现钱没多少,但明显手头宽裕了许多。而如果从长远看,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富翁了。也是关允体恤老容头年纪大了,不想让老人家冬天受冻。
老容头倒会节省,动手改造了土暖气,在取暖之余,还成了他做饭的火源,原本的厨房反倒被他弃之不用了。此时炉火正旺,房间内温暖如春,而多余的火力正将两口锅烧得热气直冒,沽沽直响,香气四溢。
在寒冷的冬天,最美好的声音莫过于滚开的热水冲击锅盖的声音。关允顿时胃口大开,一进房间发现正中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小菜和筷子,不由好奇道:“老容头,你又神机妙算,知道今天有客人要来?”
“你真当我是神仙了?你见过吃肉喝酒的神仙?”老容头心情不错,哈哈一笑,拿起筷子打了关允的头一下,“小妹告诉我说孔县有贵客来了,我就想,你既然知道我刚打了一只野兔钓了几条鱼,肯定会来蹭饭……”
金一佳上次见到老容头时,对他视而不见,这一次却大不相同,也不知道她联想到了什么,悄悄打量了老容头几眼,忽然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容伯伯好。”
“金丫头好。”老容头笑眯眯地也打量了金一佳几眼,笑道,“一佳的面相长得好,财运旺,桃花运也好,还旺夫。一佳,京城三家金,你是哪一家?”
关允可是吃惊不小,他认识老容头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听老容头主动说过自己的来历。虽然老容头的口音是带有京味的普通话,但他从不承认他来自京城,也不说他是哪里人氏。
上次见金一佳,老容头点评她是命犯桃花,除非遇到好男人才行,现在却又说她旺夫,言外之意难道是说她遇到好男人了?而且问她是京城哪家金,分明是老容头想要透露一些什么。
金一佳一脸惊喜:“容伯伯,您知道京城三家金?您也是京城人吧?我冒昧地问一句,容一水容伯伯是您什么人?”
金一佳竟然对老容头用上了敬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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