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择婿标准
金一立被容千行打了两个耳光,半边脸肿了起来,形象很不雅观。他嘿嘿一笑,想表现出轻蔑的样子,不料扯动了伤口,疼得一咧嘴。
“嘿嘿,关哥,你和齐昂洋关系不错,我就不在背后说他坏话了。”金一立别看在世纪会所门口嚣张得跟文艺青年一样,但现在发型乱了,形象毁了,反倒正常了许多,没那么丑了,“我知道我姐喜欢的人是你,我也支持你当我姐夫,不过就是你出身太差了一些,要是你也是世家子弟,这婚事准成。现在……虽然你是市委一秘,但市委一秘的名头,在京城不管用。”
金一立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叹息。经过两次接触,再加上金一佳多次在他耳边的鼓吹,关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无比高大了起来。虽然他也有一定的门户之见,但毕竟年轻,只在意是不是对脾气,不计较那么多。不过对于关允和金一佳的恋爱,他确实并不看好,金家虽然在几大世家中还算是开明的一家,但关允的出身和金一佳相差太远。
想要让金全道放下门户之见,答应关允和金一佳的婚事,难如登天,除非……除非关允现在就是正处级正职实权官员!
关允现在才是副科,离金全道的底线相差太远!金全道曾经放言,如果有非世家出身的子弟想娶金一佳,二十六岁的正处级正职实权官员,可以考虑。
二十六岁的正处级,已经是千里挑一的罕见,非世家子弟,谁能在二十六岁坐上正处级的宝座?好吧,就算有逆天的草根出身的人物,顺水顺风,能在二十六岁就升到正处级,那么正职的要求,又是一道天堑一般的门槛。
二十六岁的正处级正职,放眼京城别说不多,就是放眼全国,也是寥寥无几。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一个逆天的不世出的天才人物,草根出身,在二十六岁时就担任了正处级正职,但如果是团市委书记也不行,那不算实权。必须是要害部门的***才符合金全道的实权标准,比如市公安局局长、区委书记或是县长,等等。
金一立知道,这个标准与其说是给天下草根一个可以抱得美人归的希望,还不如说给了他们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哪一个草根能在二十六岁当上市公安局、工商局等八大局之一的局长?哪一个平民出身的干部能在二十六岁当上区委书记或是县长?
所以说,金家的择婿标准不是龙门,是南天门,凡人哪能飞上南天门?还是省省吧,无根无底就想二十六岁拥有正处级正职实权?这种可能性还不如去买彩票撞大运来得实在。金一立忍了半天,才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不忍心打击关允的自信。
也是刚才关允挺身而出为他解围,让他对关允十分感激,换了以前,他早就毫不留情地告诉关允真相了。虽说他的小拇指还隐隐作痛,但他把账都算在了齐昂洋的头上,不再埋怨关允一分。刚才关允在一旁牵制容千行,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容千行两个耳光,实在太解气了。
关允宁肯冒着得罪容家的风险也要帮他,够哥们儿!
金一立坐在关允的车内,和关允说着话。他以为他的话会触动关允,不料关允只是摇头一笑说道:“我早料到了,因为我,夏莱已经出国了,如果再因为我而让一佳和家里闹得不愉快,我就成罪人了。我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方式,和一佳分手。”
“啊,不能呀,你要是提出分手,我姐非得难受死不可。不行,关哥,这事儿你得听我一劝,慢慢来,要从长计议,不能这么绝情。”金一立反倒着急了,“这么多年,没见过我姐对一个人这么牵肠挂肚,你不知道,你可是害苦她了。她以前多坚强的一个姑娘,又厉害,又能干,京城世家子弟,个个怕她,我打小就没见她哭过鼻子。自从认识你后,唉,别提了,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我也知道她心里苦,有家庭阻力,又有夏莱,她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但越是这样,你越得支持她,你要是撤退了,她一个人怎么挺得下去?”
关允一时感慨,没想到看上去玩世不恭的金一立也能说出这样一番有道理的话,他紧紧握住了金一立的手:“好兄弟,我记住你的话了,一佳有你这个弟弟,是她的福气。”
“是福气,是福气。”金一立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后面有三个包,都是她打的,她是有福气了,我是倒了大霉了。”
关允哭笑不得,没想到在他面前温柔似水的金一佳这么暴力,忽然又想起刚才的容千行和蓝裙女孩儿,问道:“容千行是容一水什么人?那个蓝裙子女孩儿又是谁?”
“容千行是容一水的侄子,算是容家的正宗子弟。”金一立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关允不认识容千行十分不解一样,“那个姑娘叫李梦涵,是李家的千金,容千行一直在追求,不过,应该还没有追到手。”
关允看到金一立提起李梦涵时不自然的神态,不由一笑:“是不是你也在追求李梦涵?昨天在世纪会所,她是搭了顺风车,还是你拉她去的?”
“当然是我拉她去的,不过她是随心的性子,想怎样就怎样。”金一立嘿嘿一阵暧昧的笑,“我是喜欢她,一直在追,也没追到手。关哥,给出个主意吧,我姐那么厉害的性子都能被你收服,李梦涵这样的森女,对你来说肯定手到擒来。”
果然,李梦涵当时在世纪会所说不认识金一立的话是假话,她当时跟在身后,关允就怀疑她另有想法,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而金一立居然认为李梦涵是天真、自然和崇尚简单生活、态度悠闲的森林系女孩儿,他可是被李梦涵蒙蔽得不轻。
关允才不会传授金一立什么追女大法,况且他也不会。正要再问一问容家的家事,比如容一水还有什么兄弟姐妹,李梦涵是李家谁的千金,和李玉欢、李凝欢又有什么关系等,电话又响了。一看来电,是齐昂洋。
一见齐昂洋的名字,金一立脸色为之一变,冷冷说道:“关哥,我前面带路,你跟着我就行。”
看来,齐昂洋的计策见效了,金一立对齐昂洋成见很深。
关允摇头一笑,接听了齐昂洋的电话。
“你去哪里了,关弟,我等你半天了。快来,在金生丽水等你。”齐昂洋的声音透露出三分焦急,“金家人都在,相亲一样看我,烦死了。更烦人的是,苏墨虞也跟来了,我都快要崩溃了。”
“好,我马上就到,出了点小意外,不过应该算是好事,我和金一立在一起。”
“金一立?那个笨小子有没有说我坏话?快带他来,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哈哈。”齐昂洋放声大笑,“你也快点过来,你家金一佳打扮得真漂亮,我都有点后悔了。我才发现,她也是素面朝天的类型,咱哥儿俩的眼光差不多一样,到底是兄弟。”
放下电话,关允摇头笑笑,其实齐昂洋大大咧咧的性格还真不适合金一佳。别看金一佳表面上坚强精干,其实她是一个内心非常细腻的女孩儿,她需要一个细心、耐心的男人呵护她的爱情。
显然,齐昂洋不是她的菜,他才是!
金一立前面带路,一路直奔金生丽水而去。金生丽水是金家用来招待贵宾的一处类似休闲别墅的庄园,位于京城西郊香山附近,位置稍嫌偏僻,但胜在环境优美并且僻静。半个多小时后,关允就来到了金生丽水。
坐落在山脚下的金生丽水建筑风格古色古香,远看就如故宫的建筑群一般,由此可见金家家主的喜好。飞檐斗拱就如宫门,两侧各挂了一个大红灯笼,尽管里面是灯泡,但也平添了几分喜庆之意。大门两旁还各有一个大狮子,乍一看,几乎让人疑心回到了古代。
果然是京城之地,确实气象万千,远望香山,依然巍峨。关允不懂风水,置身其中时却能感受到磅礴的大气。
不过关允此来金家,心中底气不足,齐昂洋是来定亲,他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相亲?也行,相亲就相亲,怕什么?既然夏莱为爱这么勇敢地牺牲一切,他哪怕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也要打破世家的门户之见,勇敢地向所有世家发出自己最坚定的呐喊,他就是想要娶金一佳为妻!
而且还要……不惜一切代价!
初临
关允和金一立的到来,立刻在金生丽水引起了轰动。
轰动,不是因为关允有多帅,更不因为金一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形象,而是因为关允开的奔驰车被撞坏了车头。
关允并不知道,金一佳留给他的奔驰虽然是旧款,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牌照也不是多么吓人的牌照,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京城民用牌照,但这辆奔驰却是金全道的最爱。
当关允将奔驰停好,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迎出门外的数人已经吃惊不小了。等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时,不少人已经惊呼出声,怎么金老爷子的爱车会让一个外人开?再等众人发现金老爷子爱若至宝的奔驰车头被撞坏时,立时大惊失色。
谁不知道金老爷子爱惜这辆奔驰到了有时会自己打蜡的程度?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不但开了金老爷子的奔驰,还撞坏了老爷子的心爱之物!要知道老爷子这些年来,没什么太在意的东西,谁毁了他的奔驰,不是在喜庆的日子里给老爷子心里添堵吗?
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到了关允身上,不少人不无惋惜地想,这个年轻人可惜了,要倒霉了。别管他是谁,这下算是触到了金老爷子的逆鳞。
迎出门外的,自然都是后生晚辈,没有长辈,随后,金一佳和齐昂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盛装打扮的金一佳确实光彩照人,一身大红礼服,分外妖娆,微施淡妆,不仔细看分辨不出。但关允对女人化妆极为敏感,还是一眼看了出来。不过从来不喜欢女人化妆的他,对金一佳的淡妆却毫无反感。
无他,只因金一佳的妆化得极为天然。
所谓天然一说,是指金一佳的脸色红润,用的不是现代的工业化妆品,而是胭脂,远看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胭脂在近代几乎无人再用,但古代女子都以胭脂润面,远看如红色面庞,故女子又称为红颜。
金一佳的身后跟着齐昂洋。
平常齐昂洋总是一身休闲装,今天也西装革履地出场了,而且头发还打了摩丝,光亮了几分。关允一时适应不了齐昂洋过于正式的风格,差点没笑出声。
齐昂洋的身后,跟着苏墨虞。
想想也是好笑,齐昂洋前来金家商量定亲事宜,却带了一个苏墨虞。关允也是来向金家表明态度,他想娶金一佳为妻,两男两女,会有怎样的闹剧?这个盛会,有得热闹了。
苏墨虞也是盛装出席,只不过她化了浓妆的面容,虽然漂亮,眼似秋潭,眉若远山,却少了几分自然的气息。关允说不上对浓妆多么不喜,只是替苏墨虞不值。齐昂洋一直不点破他喜欢清水出芙蓉的女孩儿也就算了,苏墨虞这么玲珑剔透的一个女子,跟在齐昂洋身边数年,却还是没有猜透齐昂洋的心思,未免太笨了一些。
想起他和夏莱“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齐昂洋和苏墨虞却又何尝不是咫尺天涯远,远近一念间?但就是一念的距离,便会错过一生的缘分。
他错过了夏莱,还会再错过金一佳吗?
金一佳一见关允,先是一喜,随后目光才落到被撞坏了车头的奔驰上,不由神情一黯,似乎怕关允察觉什么,又迅速恢复了正常。只不过她的神情变化逃不过关允敏锐的目光,关允心中一动,隐隐感觉事情的开局恐怕不妙。
不过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蓦然想起了郭璞的故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丈夫本色。人生就是一次冒险,凡事总要试一试,成败暂且不论,勇气必须具备。
关允并没有意识到,就连老容头也是很久以后才察觉,郭璞的故事是关允和老容头之间的分界线,意味着关允由以前对老容头不信任到盲从,再到他开始有意培养自己的独立自主性。等于说,郭璞的故事反而激发了关允内心深藏的叛逆精神。
或许关允的叛逆精神来源于母邦芳当年为爱出逃的壮举。
“关弟,你怎么才来?”齐昂洋最先来到关允面前,哈哈一笑,和关允来了个拥抱,其实他是俯下身子小声对关允说话,“金全道对我印象一般,倒是李凝欢有点相中我了,正应了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一会儿进去后,小心说话,金家人……很挑剔。”
话一说完,他让到一边,嘿嘿一笑:“行了,一佳,你的男人,交给你了。”
金一佳俏脸微红,啐了齐昂洋一口:“一边去,要不是看关允的面子,早打你出去了。”
“行,行,你是姑奶奶总行了吧?”齐昂洋一翻白眼,颇为无奈地说道,“要不是为了你和关允的幸福,我来都不会来金家,你不识好人心也就算了,还冲我横?金一佳,娶妻娶贤,回去好好练练‘贤’字怎么写。”
“呸!”金一佳对齐昂洋不假颜色,或许真是不合眼缘,她就是看不惯齐昂洋嬉皮笑脸的模样,加上她差一点儿被迫和齐昂洋定亲,对齐昂洋有天然的敌意也再正常不过。
苏墨虞一拉齐昂洋:“你还瞎掺和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
齐昂洋无所谓地摇摇头:“乱了才好,谁让老一辈们非要来一出什么定亲闹剧。我都说了我不喜欢还非要强迫我,不闹一个天翻地覆不符合我的性格。”
苏墨虞不无担忧地说道:“总要尊重长辈们的意见才对,哪怕只是走走过场,也要把事情做得圆满一些。”
关允听了心中又是一声叹息,苏墨虞太不了解齐昂洋了,难怪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齐昂洋,这么多年不但没有对她动过感情,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也是,她不但在化妆上不符合齐昂洋的审美,性格上也是相差太大。
至此,关允几乎可以断定,苏墨虞和齐昂洋终究是难以走到一起。
“不好意思,车撞坏了,忘了和你说一声。”关允大概猜到了这辆奔驰对金一佳的重要性,知道金一佳不是一个气量小的女孩儿,能让她神情一黯,估计是触及到了大局,“来得匆忙,也忘了修一修。”
“没事,不修正好。如果修了掩饰过去,再让爸爸知道了,他会更生气。大大方方地承认,或许还有一丝弥补的机会。”金一佳勉强一笑,安慰关允说道,“这辆奔驰是爸爸的最爱,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他确实是过于偏爱了。不过汽车毕竟只是一辆汽车,如果他认可了你的人,一辆汽车又算得了什么。”
关允突然迸发出万丈豪情:“我今天就向金伯伯当面提亲,怎么样?”
“啊?”金一佳平常很干练、很坚强的一个女孩儿,乍一听关允竟要当面提亲,太突然了,不由一时羞红了脸庞,“是不是太唐突了,要让爸爸和妈妈接受你,还要有一个过程。上来就提亲,这……万一不成,不是没有退路了?再说,夏莱怎么办?”
原来金一佳还不知道夏莱出国的事情,关允抓住了金一佳的手:“不突然,我想好了,背水一战……夏莱出国了,怕是不再回来了。”
“真的?”金一佳神情一惊,随即黯然摇头,“真是苦了她了,如果不是姨父和姨妈,你们本来应该是幸福的一对。姨妈也是,她比姨父还烦人,她来我家,和妈妈说了半天你的坏话……”
“不与君子争长短,莫和小人论是非,更何况是长舌妇?随她去。”关允洒脱一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金一佳见自己心爱的男人无所畏惧又胸怀坦荡,当下喜笑颜开:“你是我的贵宾,理应扫榻相迎,有请关公子!”
关允及时抓住了金一佳的语病,嘿嘿一笑:“扫榻相迎是指把床打扫干净以迎接客人……你扫床做什么?”
“流氓,色狼!”金一佳红霞满面,瞪了关允一眼,“你就不能想点正经事?”
“提亲不就是为了成为金家的东床快婿,不一样要有床?”关允继续调侃金一佳。
金一佳伸手拧了关允一把:“再乱说,拧死你!”
关允吃痛,向旁边一躲,一不留神踩在一人的脚上。对方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还骂骂咧咧地说道:“瞎了你的狗眼,走路不看路,看裤裆了?”
这话骂得真难听,关允扭头一看,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穿西装打领带,人五人六,长得倒是不错,白白净净。猛一看和王车军有几分相似,就是没有王车军那么高。
关允眉头一皱,正要发作,不等他开口,已经有两人先后替他出头了——正是齐昂洋和金一立。
“你真说对了,关弟走路就顾看我的裤裆了,我的裤裆没系好,把你给掉出来了。”齐昂洋冷不防地回骂了一句,刁钻、辛辣、刻薄。
“冷子天,收起你的嘴脸,在金家,还真不是你放肆的地儿。”金一立一步迈出,抱拳在胸,轻蔑地说道,“就是你爸冷林来了,也得小声说话,你又算老几?”
冷林?冷家人?枫林同辈的话,莫非是冷枫的兄长或弟弟?
容家初现
如果说容千行在金一立面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那么现在的金一立在冷子天面前,也是趾高气扬的傲然。尽管关允并不十分清楚京城五大世家的排名和各家的具体实力,但从第二代之间的对峙,大概可以看出一二。
很显然,容家的实力大于金家,金家的实力,又超过了冷家。
冷子天被齐昂洋一骂,大怒,用手一指齐昂洋的鼻子:“你是谁,敢骂老子?”却对金一立挤出几分笑脸,“立哥,这是我的私事,给点面子,让我来处理。”
“我是你祖宗。”齐昂洋最看不惯冷子天这种前倨后恭的德行,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一脚正踢中冷子天的肚子。
“哎哟!”冷子天没想到齐昂洋说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脚踢倒在地,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你……”
以前齐昂洋也没有这么暴躁,只不过今天日子特殊,齐昂洋有意自毁长城,想在金家名声扫地,正好冷子天撞到了枪口上,不收拾他收拾谁?关允最能理解齐昂洋一点就着的火爆动作背后,有很大程度的表演成分。
还没进金家大门,就在门口上演了一场闹剧,顿时引发无数人围观。
“冷子天是冷家人?”有齐昂洋和金一立出面,足以应付得了一个小小的冷子天,关允袖手旁观,小声问金一佳。
“他是冷林的儿子,冷林是冷家的长子,他是长孙。”金一佳看了倒在地上的冷子天一眼,一脸愠怒,“冷家的家事最复杂了,乱七八糟的,如果不是内讧得厉害,冷家的实力不比金家差。冷子天一直追求我,死皮赖脸,很烦人。”
向来世家传承,有传长子长孙的习俗,莫非说,冷子天是冷家未来的接班人?
怪不得刚才骂得很难听,敢情当他是情敌了?关允微微一笑,向前一步做出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动作——弯腰扶起了冷子天,还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子天,走路要看路,不看路的后果就是会摔跟头,吃一个大亏。”
“滚一边去!”冷子天见关允和金一佳亲昵如恋人,感觉如心头肉被人挖走一样。虽然金一佳对他从来不假颜色,但他从未放弃对金一佳的追求。原以为金一佳一直拒绝他,是在考验他,没想到金一佳已经有了意中人,他就视关允为最大的情敌。
当然,冷子天也清楚今天是金一佳相亲的大好日子,他来凑热闹,就是想碰碰运气。或许金家放出金一佳定亲的风声,对京城的青年才俊来者不拒,就是要来一出比武招亲,借以壮大金家的声威。他身为冷家的长孙——冷家现在还未指定接班人,如果冷林成为指定人选,才可以称为长子,这也是冷家一直混乱的一个隐患,不像其余几家都已经指定了接班人选——和金一佳正好门当户对。
一开始冷子天将齐昂洋当成了情敌,毕竟齐昂洋是金家对外宣布的定亲对象。不料来到金家后发现,金一佳对齐昂洋相当冷漠,他就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但在关允露面之后,他心中忌妒的怒火就不可遏制地熊熊燃烧了。他追求了金一佳三年,三年来从未见过金一佳和一个男人这么亲昵,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金一佳沦陷了,是真的投入了感情。
只觉得世界一片灰暗的冷子天紧跟在关允身后,死死地盯着关允,却被关允不小心踩了一脚,他的怒火如同寻找到了突破口一样,迅速地爆发了。
谁想到才骂了关允一句,就先后有齐昂洋和金一立为其出头,只一个回合他就被打倒在地。而且关允还假模假样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扶他,冷子天就对关允厌恶到了极点,再也保持不住风度,张口骂了出来。
“不用我扶就算了,骂人就不对了。”好孩子关允对冷子天的怒骂回应了一个笑眯眯的神情,一松手,脚下轻轻一带,冷子天才站起一半,上身失力,下身失去平衡,“扑通”一声又摔倒在地。
“哈哈……”金一立放声大笑。
“哈哈……”齐昂洋开怀大笑。
冷子天恼怒之极,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拳就朝关允鼻子打来。关允微微一笑,轻轻向旁边一躲,让到了一边。冷子天一击不中,又飞起一脚,关允还是笑眯眯地向旁边一闪,“咚”的一声,冷子天一脚就踢中了。
不过不是踢中了关允,而是踢中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当然,关允不还手只躲闪,就是要诱使冷子天犯错,否则他也不用这么费力气了——正踢到容千行身上。
容千行是什么时候来的,关允没注意,反正在冷子天摔倒的时候,容千行就在围观人群中一脸嘲笑地看笑话了。岂能让他这么轻松得意?关允略施小计,就引祸水东流了。
未进金家大门,却已经先后和容家、冷家结怨,关允的京城之行,除了收获之外,也有不少意外插曲,还是天大的插曲,也不知会对关允的未来产生什么深远的影响。
当然,现在是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容千行正得意扬扬地坐山观虎斗,不承想竟然被关允算计,众目睽睽之下被冷子天一脚踢中裤裆。下面是疼,但脸上更烫,这人算是丢到爪哇国了,气得他差点开口骂人。
这一下就由冷子天和关允之间的情敌战争,上升到了冷子天和容千行之间的误伤战争。关允笑眯眯地站到一边,冷眼看容千行怎么处理裆上一个大脚印的严重事件。
容千行岂能不明白关允的险恶用心,就是想挑拨他和冷子天之间的关系。刚刚在关允面前吃了一次暗亏,还没有还回来,又被关允算计了一次,这个关允,怎么就这么烦人?他连连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一生气就上了关允的当。问题是,他不想生气也不行。某个部位的疼痛还在其次,当众被冷子天一脚踢中敏感部位的事实太让人无地自容了,偏偏还发生在金家的门口,还是在许多人的注视之下……这比在大街上被金一立打了两个耳光还让他羞愧难当。
本来他不想来金家凑热闹,和金一立发生了摩擦,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小时候也没少打架,但毕竟说出去不好听。奈何李梦涵非要他来,他挨不过,就被拎来了。结果还没有迈进金家大门,就被人当众踢了命根。
今天这是怎么了?先被人打脸,又被人踢裆,流年不利,全是倒霉事情,而且全和关允有关,难道关允是他命中的克星?容千行现在对关允的仇恨,已经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恨不得上前一脚将关允踢翻在地。
“行哥,行哥,误会,误会,我刚才不是踢你。”冷子天见误伤了容千行,差点没吓得摔一个跟头,一时慌了神,忙不迭地解释不说,还上前替容千行拍打大脚印。不拍不要紧,一拍就闹出了笑话,一个男人拍另一个男人的下身,怎么看怎么丢人。
连同金一佳在内的不少围观的女宾,都掩嘴笑了起来,尤其是李梦涵的笑声,最为响亮,惹得关允向她投去了关注的目光。倒是齐昂洋正在密切关注场中局势,没有注意到李梦涵的存在。
自傲的人都怕被人耻笑,尤其是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更怕异性的耻笑。容千行本来还克制的怒火,在众人尤其是女性的笑声中,蓦然迸发了。他一把抓住冷子天的衣领,用力向下一拉,同时一提膝盖,“砰”的一声,他的膝盖就和冷子天的脸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一下容千行用了全力,冷子天顿时血流满面,惨叫一声,仰天倒地!
容千行犹不解恨,上前又狠狠啐上一口:“笨蛋,饭桶!”
“胡闹!”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人从金家朱门中一步迈出,来到容千行面前,一扬手打了容千行一个耳光,“一直让你学会制怒,你就是学不会,被人当枪使了,还以为出气了!马上回家反省!”
来人年约五十岁,穿中山装,头发微微花白,只看一眼,就让关允一时屏住了呼吸。如果说只看容千行,并不能让他从长相上发现容千行和老容头有几分相似的话,那么打了容千行一个耳光的人,尽管年纪比老容头小了不少,但以关允对老容头的熟悉程度,立时可以肯定此人和老容头有血缘关系。
像,太像了,至少有五分的相似度。
正当关允心中愕然时,来人一转身,大步来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他几眼,淡漠地说道:“你是谁?为什么非要和千行过不去?千行今天两次挨打,都和你有关,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关允点头一笑:“我是关允,这么说,您应该是容千行的父亲了?我没有非要和容千行过不去,只不过事情正好遇到了。他两次挨打,如果还不能吸取一个教训的话,以后还会有第三次。”
“年轻人,说话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来人脸色一沉,“我是容相连!”
智退
或许容相连认为他的大名在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很遗憾,关允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大名。不过关允还是立刻猜了出来,半山一水紧相连,如果按照年龄推算,容半山最大,其次为容一水,再次是容相连。
这么说,容家一门三杰,容相连排行最小了。
对于几大世家中的大概情况,关允多少了解一些,比如容家和金家。也是他和容家、金家有不可分割的关系的缘故,其他诸如李家、冷家和田家,关允就所知甚少。不过对容家和金家的了解,也仅限于表面,只知道容家和金家都是一门三杰——关允只知道容半山和容一水,容相连的大名,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容伯伯好。”关允猜到容相连是京城第一世家容家的重量级人物,却并没有表现出惊诧或是诚惶诚恐的态度,依然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说话很注意自己的身份,一直恪守人伦和本分,如果哪里有错,还请容伯伯指正。”
只凭京城第一世家容家的名望,放眼整个京城,能在容相连面前坦然而立的人并不多。当然,如关允一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在容相连的威势之下从容不迫者,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屈指可数。原因无他,只因容相连虽然不是京城第一世家的掌舵者,却是掌管容家庞大经济帝国的掌权者。
人说,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具体到容相连身上,据说容相连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京城许多身家过亿的权贵的生死!
说是生死或许有些夸张,但确实容相连对京城经济的影响之深,可以用举足轻重来形容。传言如果容家的经济帝国一打喷嚏,整个京城的经济就会感冒,由此可见容相连的影响力之大。
现在倒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年轻,面对高不可攀的容相连,不但没有丝毫惧意,反倒还振振有词,当面反驳容相连的指责,众人不由都吸了一口凉气。
不管关允是谁,得罪了容家,只要容家一句话,也不管关允是为官还是经商,在国内将会没有立足之地!
关允在容相连面前底气十足,倒不是他自认有多厉害,而是他并不知道容相连的实力有多恐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和老容头相处久了,有老容头作为他的坚强后盾,容相连在老容头面前,不过是小弟罢了。
至此,关允已经基本肯定老容头就是京城容家的老大哥了。
容相连沉稳如山,虽然心有怒气,却没有明显流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年轻人,以后说话办事,别太意气用事了,你还年轻,不要一不小心栽一个一辈子都爬不起来的跟头。送你一句话,小聪明难成大智慧。”
“谢谢容伯伯教诲。”关允一脸诚恳地接受了容相连的指点,尽管他也听出容相连话里有话,有一丝淡淡的身居上位者一言九鼎的威势,但他还是坚持没有做错,“我当时也送了容千行一句话——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现在我再送容伯伯一遍——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周围人群听关允说要送容相连一句话,不由都变了脸色,就连金一佳也是一脸焦急,想要上前阻止关允。容相连是什么人?是连金全道也要礼让三分的人物,关允一个后生晚辈,也敢在容相连面前卖弄学问?不但容易落一个班门弄斧的笑话,万一一言不和,还有可能彻底得罪容相连。
等关允的话说完,周围人群脸上的表情已经由吃惊变成了绝望,尤其是金一佳,差不多脸色灰白如纸。完了,关允的话太影射太犀利了,摆明是让容相连下不来台。金家和容家的关系表面上不错,其实也有许多矛盾隐患。容相连今天肯来,不过是走走过场,不承想却被关允得罪大了。如果容家勃然一怒,非要拿下关允,金家别说不会出头,就算想保下关允,在利害得失面前,恐怕也会放弃。
哪怕关允真成了金家的乘龙快婿,面对容家的雷霆一怒,金家也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保下关允!金一佳几乎可以想象容相连勃然大怒拂袖而去的情形,她甚至一瞬间想好了对策——万一容相连真要对关允不利,她拼死也要嫁给关允,无论如何也要让金家出面保下关允。
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齐昂洋也一时震惊,怎么关允小事上明白大事上糊涂了,怎么会和容相连对着干?年轻人之间怎么打怎么闹都行,在长辈面前必须低头认错,关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糟了,要坏事了,容相连一怒,关允肯定仕途不保。整个燕省能顶住容家压力的,怕是只有父亲一人了,到时让父亲出面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容家收手。
关允如果知道金一佳和齐昂洋的所思所想,肯定会十分欣慰,有这样一个好女人和一个好兄弟,是他天大的幸运!
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是,听完关允的话,容相连顿时愣住了,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关允,似乎关允的话有什么魔力一样。过了半晌他才惊醒过来,猛然抓住关允的肩膀,不相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一段话?你听谁说的?”
这段话虽是齐全题字送与关允,却是古人的一副对联,之前老容头也说过,只不过关允当时并未在意罢了。进京之后,老容头又说了一遍,关允的记忆才又重现,想起从前的种种,却原来这副对联也是老容头最钟爱的一段话。
能让老容头一直念念不忘的话,必定对他有过深刻的影响,再联想到老容头的身世,关允才有意说了这一段话,也是想试探一下容相连的反应。
果不其然,被他猜中了。
“我听另一位容伯伯说的。”关允微微一笑,此时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他手中,不怕容相连再以大欺小。
“是谁?到底是谁?”容相连此时浑然没有了刚才不动如山的气度,急切之意溢于言表,“关允,快告诉我。”
容家家宅的正堂,挂着这一副对联,作为容家的家训,一直铭记在容相连的心中,而且上面的字,正是容家失踪已久的曾经的一家之主容半山的亲笔!
不等关允说话,容相连的电话突然响了。
以容相连的级别和身份,轻易不会带电话在身,只要带了,必定是有重要事件。电话一响,容相连脸色就为之一变,忙放开关允接听了电话。
“什么?老人家再次病危?”容相连的声音猛然又提高了几度,“真的?你没看错,真是大哥?好,好,我马上过去,一刻不停!”
容相连脸上的神色喜忧参半,也不知是难过还是高兴。他忽然重重地拍了一下关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关允,后会有期!”
话一说完,他只顾得上冲金一佳微一点头:“替我向全道告别。”就匆匆而去。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都一时愕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意外事件,让一向稳重如山的容相连也大惊失色。
容相连一走,容千行也不敢逗留,立刻追随而去。满面是血的冷子天也被人扶走了,容千行和冷子天临走时,都对关允投来了凶狠的目光。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也不知何时会开花结果。
关允离得近,听清了容相连的电话内容,前半句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老人家病危”指的是哪位老人家,他猜不到,但后半句容相连口中的大哥,应该是指老容头了。这么说,老容头真要在容家露面了,或者说,要认祖归宗了?
不过,看容千行的德行,关允总觉得容家不够大气,或许容一水的儿子还好一些。如果容千行真是小妹的亲哥哥,关允说什么也不会让小妹认回容家。容千行的一言一行还是让关允无比失望,容相连的家教严重失败。
“好。”金一立率先为关允叫好,“关哥,好样的。”
“关弟,不错。”齐昂洋也为关允高兴,“有一套,力敌冷子天,智退容相连,一时在京城传为佳话……”
“少贫了,现在才到哪里,万里长征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关允推了齐昂洋一把,又绅士地伸手一请金一佳,“敢问金小娘子,可否请小生进门一叙?”
金一佳被关允的风趣逗乐了,刚才她也是一惊之下忘了关允身后的老容头了。老容头已经进京,有老容头在,容相连敢拿关允如何?这么一想,她心情大好:“关公子,请了。”
关允哈哈一笑,头一昂,手一背,真如古代的翩翩佳公子一般,一脚迈过金家高过半尺的门槛,一步迈入了金家的大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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