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允还以为第一次见面,金全道会直接向他提出苛刻和刁难的条件,不想却是另辟蹊径对他进行考验。说实话,这道测验题难度极高,很容易误入歧途,也容易回答得不尽如人意,因为这一类的争论,没有标准答案。
金家第一关
关允迈过门槛的动作落在金一佳眼中,她暗暗点头赞叹。
金家的门槛不算太高,并没有故意设置一个高高的门槛让人必须抬腿才能进入。金全道为人十分严谨,对礼法要求极为严格,许多世家子弟来到金家,往往第一关就被淘汰,原因就在于不知道如何迈过门槛。
古人有训,过门槛必须高抬脚轻迈步,一步跨过,如果踩上,是为大大的失礼。不管是谁家子弟,如果进金家踩在了门槛上,第一印象就在金全道眼中落了下乘。
金家的大门是朱红大门,朱门在古代代表高官权贵之家,深红为尊贵之色。
进了金家大门,其实离正堂还有一段距离。金家的金生丽水本来就是花园性质的别墅,其实说是别墅也比较勉强,应该称之为休闲庄园更贴切一些。庄园占地面积很大,类似一个大的四合院,正堂坐北朝南,大门也是朝南,东西各有偏房数间。
关允一入金宅,只觉山风扑面而来,虽然清冷,却令人耳目一新,神清气爽,不由暗暗赞叹,果然是风水宝地。当然,他并不懂风水,只是跟老容头时间久了,天文地理,风水面相,无所不谈,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少理解了几分。
脚下是青砖铺地的通道,两侧有花草树林。北方的冬天万物衰败,但院中依然有绿色植物生机盎然,可见金家花了不少心思,同时也彰显了主人的气度和财力。
除此之外,院子之中,假山、小亭和池塘随处可见。关允虽不懂园林艺术,却隐约觉得眼熟,仿佛是模仿一座园林而建,究竟是哪一座,一时想不起来了。
再看屋檐下和树上,处处张灯结彩,挂着不少灯笼,还有几个灯笼下面垂着纸条,想必是猜灯谜之用。关允就想,金一佳虽是经商,但金家文化底蕴深厚,金全道肯定很喜欢古典文化。
要是平常,关允挺喜欢猜猜灯谜考考智力,现在却是无心于此,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怎样艰难的考验,或者说,是怎样苛刻的刁难。
金家也是一门三杰——老大金全道,老二金全德,老三金全经。
金全道膝下一女,名金一佳;金全德膝下一子一女,儿子金一立,女儿金一贤;金全经膝下一子,名金一仁。由金家起名可以大概得出结论,金家推崇儒家文化,或者说,也受到传统的道家思想影响,一门三杰的名字就是取自《道德经》。
就关允的认知,世家和家族最大的区别在于世家有传承,有文化的积累,有家训。家族可能是一代暴发并累积了政治和经济财富,在短时间内崛起。世家不但在政治和经济上要有巨大的影响力,还要有文化上的烙印,有不同于别人的独特的家训和持家之道。
世家比家族有更长久的生命力。政治上的影响力会消退,经济的财富会消失,只有文化的烙印代代相传,所以古代的士族可以整整传承几百年之久。
关允的左侧是齐昂洋,右侧是金一佳,苏墨虞和金一立落在了后面。再后面是谁,他没在意,只是隐约听到金一立在和苏墨虞说话,明显有套近乎的意思,不由暗觉好笑。金一立还说喜欢李梦涵,眼下似乎又看上了苏墨虞,审美跨度也太大了。
还是他和齐昂洋意志坚定,要喜欢,只喜欢一种类型。
走到距离正堂只有十几米远的时候,依稀可以看到正堂中的几个人影,其中一人身影伟岸,端坐正中,应该是金一佳的父亲金全道。关允还没有看清楚时,眼前人影一闪,两个人挡住了去路。
当前一人,应该不到五十岁,长脸、短发,穿一身喜庆的开襟中式服装,和金一佳十分相像,即使是外人也会一眼认出她和金一佳是母女。
而另一人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自然就是夏莱的母亲李玉欢了。
那么不消说,当前一人就是金一佳的母亲李凝欢了。果然是双胞胎姐妹,岁月易改,红颜易老,但面相依然如同一人。至此关允才算明白为什么金一佳和夏莱长得十分相像了,都说女儿随爸爸多一些,奇怪的是,金一佳和夏莱都像妈妈多一些,就造成了二人姐妹花的假象。
只是当李凝欢和李玉欢同时站在一起,关允终于相信一句话——相由心生。李凝欢和李玉欢面相如同一人,但眼神和气质却大不相同。如果说李凝欢浑身上下散发的是从容优雅的气质,眼神平和,那么李玉欢身上迸发的却是盛气凌人,眼神犀利而咄咄逼人。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巨大,夏莱有这样一个母亲,却柔软而坚韧,并且宽容而贤惠,她也真是不容易。
关允站定,说不紧张是自己骗自己,毕竟面对的是金一佳的母亲。他微一弯腰,恭恭敬敬地说道:“伯母。”
李凝欢上下打量关允几眼,淡淡地说道:“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我是关允,现在是黄梁市委书记的秘书,来金家……提亲!”关允微一迟疑,还是坚定地说出了来意。
“提亲?你还有脸提亲?”不等李凝欢答话,李玉欢先跳了出来,“关允,你害得我的女儿飞到了国外,让我老无所依!夏莱前脚才走,你后脚就来金家提亲,你还真有脸皮!当初你死皮赖脸地缠上夏莱,不就是想攀夏家的高枝?现在夏家的高枝断了,你就来攀金家的高枝!”
金一立在关允身后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攀夏家的高枝?夏家也叫高枝?别丢人了。”
“金一立你乱说什么?”金一立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被耳尖的李玉欢听到了,她不满地嚷了一句。
金一立双手一摊:“我什么都没说,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了?”李玉欢是金一佳的亲姨,却不是金一立的什么人,他不必对李玉欢恭敬三分。
李玉欢还想说什么,齐昂洋又说话了:“关允怎么就没脸来金家提亲了?关允没娶,金一佳没嫁,他可以到任何一个有适龄女儿的家里去提亲,这是法律赋予他的权利。你反对他来金家提亲,就是犯法。”
“小齐,你别吓姨,姨学过法律。”李玉欢对齐昂洋不敢不假颜色,还努力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姨?你是谁姨?”齐昂洋才不给李玉欢一分面子,李玉欢想让关允当面下不来台,就和当面打他的脸没有区别,他直接让李玉欢下不来台,“我怎么不知道我应该叫你姨?”
“这个,这……”李玉欢被齐昂洋呛得涨红了脸。本来她因为夏德长在燕省的原因礼让齐昂洋三分,又因为他可能成为金家的乘龙快婿,才觉得齐昂洋会向着她说话,没想到他说话比关允还冲,不由恼了:“你娶了一佳,就得叫我姨!”
“得,为了不叫你姨,我说什么也不会娶一佳了。”齐昂洋正等着她这句话,她话一出口,他就顺势接了下来。
李玉欢脸色发青,这个齐昂洋太不懂事了,什么话都敢说,话赶话挤对得她没有退路了。她支吾半晌才憋出一句:“别拿终身大事开玩笑。”
“李姨……”关允终于开口了,他清了清嗓子,“我再叫你一次李姨吧,不管你是不是承认,但我毕竟和夏莱相爱一场,在心里一直当你是姨,甚至还幻想有朝一日可以叫你一声妈,但现在看来,是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李玉欢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李凝欢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打量关允,想听听这个让自己女儿不顾一切的大男孩,到底能说些什么。
“你一直当我喜欢夏莱是想攀夏家的高枝留在京城,你却不知道,我和夏莱恋爱时,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家庭。而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京城,全凭自己的实力,既不是夏伯伯帮忙,更没有李姨打过招呼,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对此,我问心无愧!”
李玉欢心虚了,又想说几句什么,李凝欢终于开口了:“关允,你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听从夏伯伯的建议,回到了家乡孔县。夏伯伯告诉我,他会想办法调我回京,只要我在基层待够一年,有了资历,回到京城好提拔。我相信了夏伯伯的话,不仅因为他是夏莱的父亲,也因为他是副司长。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让我回孔县只是夏伯伯的调虎离山之计,是想让我和夏莱永远天各一方。他还不遗余力地想方设法打压我,要的就是不让我再有机会重回京城,要的就是让我终老孔县!”
关允慷慨激昂,直视李玉欢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想请问你一句,如果当初你们反对夏莱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不明确告诉我,非要欺骗隐瞒?造成夏莱远走他乡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你和夏德长!”
第一次,关允将他和夏莱之间的隐秘之事大白于天下!
拿得起放得下
关允和夏莱的恋情,知道的人不少,但夏德长夫妇在背后打压关允的种种手段,并无几人得知。也是关允宅心仁厚,不愿意让夏德长夫妇名声扫地。
但在逼走夏莱之后,李玉欢不思悔改,还要颠倒黑白,诬蔑他想攀高枝,还拿出身压人一头,是可忍孰不可忍,关允因夏莱离去的悲痛终于迸发而出。
“如果你和夏德长明确反对我和夏莱的事情,哪怕划出一个条条框框来,告诉我,等我到了什么级别、有了什么地位才有资格娶你的女儿,我也毫无怨言。我会去努力去奋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仅此而已!但都没有,除了欺骗还是欺骗,除了黑手还是黑手。我一个人受尽了冷落,一个人在孔县挣扎了整整一年,坐了一年的冷板凳。我没有对夏莱说过一句绝情的话,也没有在背后说过夏德长和你半句坏话,我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想跳出孔县,想要有更广阔的天地。”
李凝欢惊呆了,怎么夏德长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会对一个晚辈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向李玉欢投去了不敢相信的目光。
金一佳震惊了,她认识关允的时候,关允在孔县的处境已经好转,她并不知道以前的关允在孔县是怎样的被动。现在听关允一说,才知道她心爱的男人一个人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才知道为了夏莱的爱,关允付出的几乎是整个人生!
齐昂洋也愣住了,他认识关允的时候,关允是意气风发的市委一秘,是人人羡慕的黄梁市委权力核心的耀眼人物之一,却没想到,关允在孔县曾经受到排挤达整整一年之久,更没想到,关允一个人硬撑着坐了一年的冷板凳。怪不得他总觉得关允比同龄人成熟而冷静,却原来有过整整一年人情冷暖的历练!
关允,好兄弟,好样的,齐昂洋默默为关允呐喊。
李玉欢被关允的话逼问得哑口无言,在众人注目之下,她满脸涨红,喃喃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你胡说!”
“夏莱为什么非要出国?为什么她宁愿一个人远走他乡,去人生地不熟的国外,也不愿意留在京城?她不是不爱国,也不是在国内没有可留恋的人,她是不想再和让她伤透心的父母在一起!可是父母生她养她,她总不能不认父母,万般无奈之下,只有一走了之。李玉欢,你知不知道夏莱走的时候有多伤心?你知不知道她背着你的时候流过多少泪?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的心头肉,你有没有真正设身处地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想过哪怕一次?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任你摆布的布娃娃。她有自己的爱和选择,她有自己的思想和生活,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和自由!她爱我不是她的错,我爱她也不是她的错,为什么最后所有的苦果都要她来品尝?这不公平!”
关允悲怆长叹,胸中的郁积之气发作而出,感天动地。
“当夏莱在进取学院纵身跳下三楼时,你在哪里?当夏莱在医院紧急抢救,面临生死之关时,你又在哪里?在夏莱失去知觉躺在车中,一路被人追杀,我和一佳舍命护送她回燕市时,你又在哪里?你说我为了攀夏家的高枝才想娶夏莱,我为救夏莱舍生忘死,连生死都置之度外,还要什么荣华富贵?你太高抬你自己了,你也太小瞧我的人格!李玉欢,你根本就不爱夏莱,你爱的只是你的虚荣和面子,你要的只是所谓的身份和权势。可惜的是,一个连自己女儿都留不住的人,就算拥有了全世界又有什么用?”
关允的话,字字如血,字字如箭,如血控诉,如箭穿心,李玉欢不但被万箭穿心,还无地自容得直想找个蚂蚁洞钻进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低下了高傲的头,近乎浑身瘫软了。
“好!”齐昂洋被关允感动了,眼泪都流了出来,他一抹眼泪,嘿嘿一笑,“说得我一个大男人都哭了,关弟,我没看错你,你是个真男人。”
“好!”金一立使劲鼓掌,“关哥,我佩服你,你就是我下半辈子的偶像。”
李凝欢大为动容,目光深深地落在关允英俊而稍微瘦削的脸庞上,心中五味杂陈,十分沉重。
金一佳双眼蓄满泪水,心中涌起深深的怜惜,原来她最爱的男人这么重情重义!虽然关允说的是对夏莱的爱,但她丝毫没有吃醋,相反,心中涌动的全是甜蜜——男儿敢诺千金事,柔情也轻万户侯。关允敢恨敢爱,拿得起,放得下,就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
李玉欢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大受屈辱,低了半天头,突然又鼓起勇气,冲关允反驳了一句:“你现在向金家提亲,还不是想高攀金家的高枝?你嘴上说得好听,不过是为了掩饰你非要娶一个世家千金的阴暗心理罢了。”
这一句反驳倒有几分力度,可见李玉欢也不是没有一点头脑,关允却是禁不住一阵冷笑。
“如果你知道我和一佳之间经历过什么,你就知道自己有多肤浅了。我告诉你,李玉欢,在我受伤之后护送县长从孔县到黄梁时,大雪封路,一佳陪我一路风雪兼程,生死相依。如果没有她的帮助,县长也许会病死在半路,我也可能冻个半死。在我住院的时候,又是她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片刻不离。如果没有她的精心照顾,我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好。在夏莱出事之后,从黄梁到燕市一路夜行,又是她不离不弃,誓死陪我和夏莱一起。我和她经历了生死考验,经历了风霜雨雪,对我们而言,什么身份地位都比不上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你以为世间所有的爱情都和你想象中一样肤浅?
“即使我和一佳如此相爱,但我听到夏莱病好的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娶她为妻,不让她再遭受一点点伤害。哪怕伤害了一佳,也不能伤害夏莱。我如此深爱你的女儿,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但她却在幸福向她招手时放弃了一切。她付出的勇气和代价,你根本想象不到。她为什么选择离开?是她知道,如果她嫁给我,将永远夹在家庭和我之间受尽折磨,与其长痛不如短痛!她不能选择父母,但她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她宁肯一个人孤独,也不愿无数人因她而难过。”
关允最后掷地有声地说道:“夏莱的勇敢和无私,她对爱的理解和她博大的胸怀,比你高尚何止一百倍!”
四周鸦雀无声,微微的风声过后,旁边的竹林和花草沙沙直响。所有的人,是,包括李玉欢在内,都被关允一番真情流露的男儿心声打动了,也被夏莱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感动了。如果不是关允说出,谁也不知道关允和夏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大家才知道,关允和夏莱相爱,遭受了怎样的磨难和曲折,最终却还是黯然收场,怎不让人惋惜?
世家和平民,就如高山和大地,身份地位相差悬殊,门户之见,出身之争,就如天堑。关允和夏莱终究没有逾越,只差了一步却功亏一篑,是幸还是不幸?
也许关允和夏莱不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幸运。夏莱的逃避虽是无奈之举,却又是最好的选择。人生有许多无奈和遗憾,但正是在无奈中的坚持,才能最终达到人生的圆满。
人生,本身就是一个不断修正无奈、弥补遗憾的过程!
场中鸦雀无声,场外不远处的正堂中,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显然是盘子或是碟子碎了,一个人惊呼一声:“德长,你没事吧?”
原来夏德长也在金家的正堂高坐。显然,刚才关允一番义正词严的辩驳,发自肺腑,直指本心,也一字不漏地传到了他的耳中,让他在家中跌坐昏迷之后,再一次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和震撼!
“李玉欢,我要是你,早就灰溜溜走人了,还站着不走,是不是被骂得不够?”齐昂洋不无冷嘲热讽地说道,“走吧,辱人者,人恒辱之。”
齐昂洋一开口,围观的众人中有不少是年轻人,都被关允的话打动,鄙夷李玉欢的浅薄,就开始起哄了。
“走吧,辱人者,人恒辱之!”
“走吧,辱人者,人恒辱之!”
一开始是一个人起头,随后几个人一起喊,再后来十几个人同时出声,声势浩大,直冲云霄。李玉欢脸皮再厚,也支撑不住了,一甩身,悲愤而走。
李凝欢摇了摇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喊住李玉欢,也没有让人送她,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无奈。她微微定了定神,对关允说道:“关允,你来提亲,我不反对,不过家里的大事都是一佳爸爸说了算,他就在正屋里,你去向他说吧。”
金一佳大喜:“妈,你同意了?”
初会金全道
李凝欢摇头一笑,半是嗔怪半是玩笑地说道:“你性子比夏莱还烈,为了关允,夏莱能跑美国去,你为了他,说不定都跑月亮上去了。”
“妈……”金一佳喜滋滋地抱住了李凝欢的胳膊,喜上眉梢,“还是妈妈通情达理。”
李凝欢叹息一声,又看向了关允:“关允,你一个人让夏家和金家的女儿都不得安生,你罪过大了。以后不管走到哪一步,记住一点,善待身边人。”
“是,伯母,我记下了。”关允恭谨地说道。
“好了,你去吧。”李凝欢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喜爱之意,“你这孩子有点慧根,只可惜,情债太重了。一佳爸爸喜欢传统文化,尤其推崇佛学。”
关允闻声知意,心中大喜,知道李凝欢不但接纳了他,还在向他暗示如何和金全道对话更得其心。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果他和金全道没有共同语言,要想过金全道那一关就难了。
过不了金全道那一关,他和金一佳之间依然是千山万水。
李凝欢说完,转身就走了。她依然瘦削的背影,在关允眼中多了一丝生动和宽容,人和人的面相或许可以相同,但心境不同,层次就差了太多。
深吸一口气,关允知道最大的考验就要来临了,他回身看了一眼齐昂洋:“走?”
“走!”关允提亲,齐昂洋必须出面作陪,打仗亲兄弟,他不力挺关允他就不是齐昂洋了。
“走!”金一佳也是视死如归的表情,又悄声对关允说道,“不怕,大不了我跟你私奔。”
“走。”苏墨虞也想争取自己的幸福,她也希望关允和金一佳成了好事,齐昂洋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响起,清脆而果断,关允回头一看,竟是李梦涵。
李梦涵从世纪会所和金一立一起现身,到容千行和金一立打架时带走容千行,再到她和容千行一起在金家出现,而容千行一走,她却又留下,真是一个像雾像云又像风的女孩儿,让人捉摸不透。不过随她去,关允并没心思琢磨她想做什么。
只不过李梦涵一声嘹亮的回应,惊动了齐昂洋。终于,齐昂洋向李梦涵投去了关注的目光。
只一眼,齐昂洋就呆立当场,再也移不动脚步了。数人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他都恍然不觉,目光直直盯着李梦涵的一颦一笑,片刻不肯移开。直到李梦涵走到他的身边,他才如梦方醒,伸手向李梦涵说道:“在下齐昂洋,未请教芳名?”
“再见是为了永远不见,笨蛋齐昂洋!”李梦涵嫣然一笑,见齐昂洋不如关允一眼就认出是她,不由玩心大起,“等你自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再来问我叫什么。”
“我……”齐昂洋遇到过当面拒绝、当面接受或是受惊一样跑开的形形色色的女孩儿,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李梦涵一样说话含蓄而让人联想丰富的女孩儿,不由一时呆了。愣了片刻,望着李梦涵美好曼妙的背影,觉得还真有几分眼熟,但究竟在哪里见过,他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这边齐昂洋眼前一亮,终于发现了梦寐以求的女孩儿时,那边关允已经一步迈入了金家的正堂之中。
正堂的客厅足有五十平方米,正中摆了一张圆桌,圆桌两侧还有屏风,围绕圆桌而坐的有四个人。正中一人,方脸、淡眉、宽额,似乎并无威严之相,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淡定从容的气魄。不用说,正是金一佳的爸爸、金家的家主——金全道。
金全道的左右各有一人,和金全道长相有五六分相像,只不过一人略黑一人稍白。略黑者个高,按座位排序来看应该是金全道的二弟金全德。稍白者个矮,不用说自然就是金家老三金全经了。
在末位作陪者正是夏德长。
正堂的门槛更低,一般人不注意都会踩到,关允却从小恪守母亲教导的过门槛必迈过的家训,一步跨过,施施然来到了几人面前。
金全道几人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只有夏德长回身看了关允一眼,勉强一笑:“关允。”
关允点头回应:“夏部长。”声音淡然而疏远,夏莱一走,他和夏家再无私交,只有公事。
不过在关允和夏德长一问一答之后,再无人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沉默而凝重。坐在首位的金全道轻轻抬了一下眼皮,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关允一眼,又似乎没有看,随后就招呼几人继续喝酒。
关允被直接晾到了一边!
金一佳想说什么,被金全道严厉的目光制止,只好咽了回去。平常嘻嘻哈哈的齐昂洋,在金全道含而不露的威势的逼迫下,也是不发一言。
果然是久居上位者的威势,势不可挡,更何况金全道是“京城第一金”的一家之主。他当前一坐,不必刻意板脸假装威严,只是一脸平静,就足以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压。
是的,是几乎让人站立不稳的威压。这种感觉,关允最早在蒋雪松身上体会过,不过威力不大,随后又在面对木果法时,感受到木果法的官威如山。但不管是蒋雪松还是木果法,都远远不能和金全道相比。主要是蒋雪松威压不够厚重,木果法的威压不够内敛,而金全道的威压,不但厚重如山,磅礴如海,而且内敛凝重,淡定从容,已达大成之境。
在这样一位看透世事、久经大事的智者面前,关允能保持镇静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一较高下之心?金全道不说话,他也不敢开口,只是谦恭地肃立一旁,静候时机的到来。
关允相信,金全道有意晾他,但不会晾他太久。而且他也清楚,既然他过关斩将一步迈入了金家的正堂,金全道不会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有人说,儒家是小学生,道家是中学生,佛家是大学生。这句话初听之下似乎很偏激,其实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样。”金全道扭头冲金全德说道,“你认为呢?”
金全德点头说道:“不是说释儒道是一家吗?我对佛学研究不多,不过我总觉得相比之下,道家太消极,佛家太出世,只有儒家修身治国平天下才是王道。”
金全经却说:“道家追求的是长生之道,也许从只求长生、不问世事的角度考虑,就不是消极而是积极了。我们认为道家消极,不过是从我们自己的出发点来看,逆向思维一想,也许就可以理解了。”
“也不全是。”金全德反驳说道,“老子的理想国是小国寡民,但现在的世界局势却是大国才能国力强盛。所以说,老子的理论还是不够进取向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借讨论释儒道三家来暗指世事,气氛热烈,旁若无人。只有夏德长一人低头不语,不参与到讨论之中,神色黯然,借酒浇愁。
“话不能这么说,要从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看待问题。”金全道呵呵一笑,忽然眼光一转,落在关允身上,开口问道,“你就是关允?”
“是。”关允微微紧张,既然被点名了,就要承受必须承受的一切,他毕恭毕敬地说道,“请金伯伯赐教。”
“刚才的话题,你说说你的看法。”金全道淡而无味地扔下一句话,就不再多看关允一眼,而是拿起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关允还以为第一次见面,金全道会直接向他提出苛刻和刁难的条件,不想却是另辟蹊径对他进行考验。说实话,这道测验题难度极高,很容易误入歧途,也容易回答得不尽如人意,因为这一类的争论,没有标准答案。
不过,关允脑中闪过李凝欢的一句提醒,金全道比较尊崇佛学,他对佛学研究不深,但也有所涉猎,心中就有了计较,微一沉吟说道:“儒家思想作为封建王朝的正统思想,一直延续了几千年。可以说,儒家思想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中心思想,确实符合天下读书人心中的道德规范。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更是每一个‘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学子的最高行为准则。毫不夸张地说,这些话放到今天,依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而且还可以指导每一个党员干部,成为日常生活的行为准则。”
关允一开口就是侃侃而谈,大有即兴长篇大论之意。金全道听了却是微一皱眉,似乎面有不悦之色。金一佳暗暗着急,她可是清楚,父亲不喜欢长篇大论、夸夸其谈的人。关允再以这样的口吻说下去,恐怕再说三句话,就被轰出去了。
关允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金全道的表情变化一样,继续说道:“但是真要就儒家、道家和佛家对人生的指导意义下一个结论的话,应该是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慧眼观红尘!”
“哦?”金全道顿时眼前一亮,放下筷子,一脸惊喜地看向关允,“此话怎讲?”
金全道其人
不只金全道一时惊喜,初次听说如此新奇的论点,就连金全德、金全经也同时吃惊不小。二人对视一眼,微一思忖,眼中立时有惊喜流露。
好,好一个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慧眼观红尘!
金家一门三杰,如果放到古代,真有可能是一门三进士。都是非常尊崇传统文化之人,三人国学知识丰富,堪称渊博,和国内许多的国学大师为友,虽然人在官场、商场,却始终不忘修身养性。所谓儒家修身治世,道家治身避世,佛家治心出世,三家各有侧重又互有交集,多年来兄弟三人一直争论不休,难以将三家的道理融会贯通,达到三家合一的境界。
不承想,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就算从启蒙时开始读书,到今天也不过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却能一语道破天机,解开了兄弟三人几十年争论的难题。难道关允是天纵之才,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国学知识?
关允的声音不大,却如平地起惊雷,一声惊雷过后,万里无云万里天。
关允见一语震惊在座几人,不由暗道一声惭愧,其实以他的人生阅历和国学知识储备,不足以在几位大师级人物面前班门弄斧。只是得益于从小母亲对他的言传身教,教他写字、吟诗并且背诵诸子百家等传统文化经典著作,上大学后兴趣不减,除了和夏莱恋爱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完成了大量的阅读和知识储备。
大学时代的知识储备非常关键,是伴随一生的财富。
再后来遇到了老容头,老容头学究天人的丰富知识又让关允眼界大开,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加上坐了冷板凳,在孔县一年间,他又跟老容头学了许多从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开始系统地接触道家和佛家的知识,也在老容头的影响下,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观点。
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不是关允的独创,也不是老容头的原创,而是老容头在总结前人和当代一名国学大师的理论精华后,再由关允一时有感而发总结而成。
“就是,继续说下去呀,关允。”金全德也催促说道。
就连夏德长也一时忘记了沮丧,支起耳朵倾听关允的进一步解释。
“养生的最高境界是养形、养气、养心,做人的最高境界是治世、治身、治心,正好对应儒家、道家和佛家。常人都以为三家之中,只有儒家入世治国,其实不是,道家和佛家都入世,只不过相比儒家的时时入世,道家只在大乱时期才会有重要人物现身。如果仔细研究那些历史故事,就会发现每当天下大乱时,必定会有一两个神秘人物出世,平定天下后,就会功成身退,隐姓埋名,从此不再出世。而太平盛世时,就是儒家大兴之时。”
金全道和金全德、金全经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惊愕。以关允的级别,不足以接触到国学文化研究中最隐蔽的部分,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夏德长理解不了金家三兄弟的震惊,只是为关允深厚的国学知识而震撼,心中愈加后悔当初对关允的打压,同时更加痛恨李玉欢对他的压榨导致他心理失衡,居然错失了关允这样一个优秀的官场天才。再看金一佳一身盛装站在关允身边,和关允的气度十分般配,心中的悔恨如潮水一般汹涌。
原本,关允爱的是夏莱。原本,关允是他的乘龙快婿。原本,关允可以和他在官场联手,也许会缔造一段传奇。但现在,却只是黄粱一梦!
是他亲手将关允送到了金一佳身边!
金全道刚才在正堂之中,已经听到了关允在外面和李玉欢的一番对话,对关允的重情重义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但关允再重情重义也改变不了他亲自制定的金家择婿标准,他不会只看重一个男人有没有情义,他是一家之主,必须要为金一佳一辈子的大事着想。一个男人除了有情有义之外,有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是根本。
关允想突破门户之见成为金家的乘龙快婿,要走的路还很长。金全道早就练就一颗不动如山的平常心,关允如果过不了他的考验,不管关允再有口才,说得再天花乱坠,一样没有向金一佳求婚的资格!
金家千金,虽不是非世家不嫁,但也一定要非良才不嫁!
金全道承认他有门户之见,问题是,天下百姓,谁又没有门户之见?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天下父母不管是高官还是贩夫走卒,千百年来都是一样的心思,即使他身为“京城第一金”家主也不能免俗。况且女儿从小知书达理,为了培养她成才,付出了巨大的财力不说,更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下半生的幸福和希望全寄托在女儿身上,如果女儿最终嫁了一个庸人,岂不是毕生的心血付之东流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女儿金一佳堪称完美,有多少京城世家子弟苦追而不得,再者女儿又有“京城第一千金”之称,凭什么让一个来自孔县的穷小子轻易抱得美人归?金全道对关允倒没有偏见,只是出于天然的父亲对女儿的爱护,先入为主地认为关允必定是一个油嘴滑舌、能说会道的农村娃,否则他也不会骗了夏莱,又哄得女儿团团转。
平心而论,其实最初金全道对关允的印象不佳,也是因为关允和夏莱的事情闹得太大了。而金家和夏家毕竟也是亲戚,万一传了出去,被人误会金家抢了夏家的女婿,就太难听了。再让外人知道被抢来抢去的关允,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出身的小小的副科级干部,金家颜面何存?难道金家的女儿就这么不值钱,要为一个小小的市委一秘不顾一切?
当然,金全道的内心深处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不满是,尽管夏莱和金一佳是表亲,但夏家岂能和金家相提并论?说到底,夏家是小门小户,在金家眼里,不过是不入流的世家罢了。应该说,根本算不上世家。关允娶了夏莱就是高攀了,算是跳了龙门,娶了金一佳,就是直飞上天,飞上了南天门!
金全道对关允先恋夏莱后爱金一佳颇有微词,也一心认定关允内心不正,就是想攀一个世家高枝。
尽管如此,出于对女儿的尊重,当金一佳提出关允要亲自上门提亲时,金全道还是答应了。毕竟他曾经放言,只要符合金家的择婿标准,不管是不是世家子弟,都可以向金家提亲。当然,放言的背后是不是有一定的政治考量或是有为金家扬名的目的,金全道不会明说。
金全道就是想当面看看关允——这个传说中最年轻的市委一秘,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还是盛名之下徒有虚名?而且说实话,他虽然对关允的感情经历微有不满,但对关允的官场才能,还是比较欣赏。
在金一佳第一次向他透露了关允的名字之后,作为一个对女儿的成长无比关心的父亲,一眼就看出女儿在提到关允名字时的甜蜜和欣喜。他知道,这个远在孔县的叫关允的年轻人,走进了女儿的心里。作为第一个能让女儿有了恋爱感觉的年轻人,他有必要详细了解一下关允到底是谁。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金全道着手调查关允的资料时,关允已经确定要由孔县调往黄梁担任市委一秘了。这么年轻的市委一秘,又是出身草根之家,他不由大吃一惊,关允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会被蒋雪松相中?
蒋雪松可不是一般的市委书记,蒋雪松虽然看似出身平民之家,无根无底,其实不为人知的是,他是京城田家的嫡系,是田家大力培养的后备力量!这个秘密,在整个燕省官场几乎没有几人知道,即使在京城几家之中,知道的人也不多。
能被京城田家看中,必定有非同一般的官场手腕,而且田家一向以培养封疆大吏著称。由此可以推断,能被蒋雪松相中,关允必定有过人之处。
重重考验
在研究了关允的履历,了解了关允的家庭和求学、从政经历之后,金全道以他多年阅人无数的眼光得出了一个结论:此子心性坚韧,性格隐忍且善于谋算,为人审时度势,冷静又不乏冷酷,若有机遇,日后必成大器。
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关允堪比当年同是京城大学毕业的另一个天才人物古秋实。
古秋实京城大学毕业后,自愿到西北偏远之地从政,从擦桌子、打水、扫地等最基本的办公室杂务做起,在同期毕业的同学都留京在各大部委工作或是出国之时,他在偏远之地一待就是十几年。
十四年之后,他重回京城时,已经是副部级高官了。此时的他,年仅三十四岁!
当然,将关允比作古秋实并不恰当,但关允能让金全道由他联想到古秋实的沉稳和坚韧,也说明他确实在金全道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越是研究关允的履历越让金全道心惊,事实上,关允的履历极其简单,薄薄的一张纸,几句话,就概括了他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但金全道可不是不明真相,他能从短短的几句话中发现其中波澜壮阔的转折,也能从各个渠道搜集到关允的事迹,一一总结出关允的处事之道和手腕。
最后金全道对关允的个人评定是九个字——心有多大,天地有多宽。
也正是基于以上对关允的认识,他对关允产生了深厚的兴趣。尽管以关允平民出身的身份,他二十四岁才是副科的级别,哪怕年后提了正科,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入流的市委一秘,距离他的择婿标准还有巨大的差距。若是平常,关允别说见他一面,就是连迈入金家门槛的资格都没有,但在女儿提出关允想来金家提亲时,他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要亲眼见见关允,亲自考考关允,要看看关允是不是一个可造之材。如果可能,即使他成不了金家的女婿,成为金家的嫡系也未尝不可。相信关允就算娶不了金一佳,也不会拒绝接受金家的橄榄枝。
实际上在金全道答应关允前来提亲的私心中,更大程度上不是认可关允和金一佳的婚事,而是想考验关允的真才实学,想让关允为金家为用。在内心深处,他对关允可以入他之眼,成为他的女婿,并没有抱几分希望。
放眼天下,能拒绝金家培养意向的草根年轻人,几乎没有。
但当关允在外面和李玉欢的一番辩驳传到耳中之后,金全道大为动容,原来在关允和夏莱恋爱的背后,发生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隐情。他心中隐有一丝怒意,不满地看了夏德长一眼。身为长辈,同意或不同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背后下手?有失身份!
等金全道听到关允和金一佳相爱的种种,以及二人之间的生死情谊时,他心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现在还有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真是不易。女儿从小到大个性独立而要强,原来她真爱上一个人时,是这样的义无反顾。为人父母者,理应为女儿有这样的情怀而感到欣慰。
但感情不能代表全部,金全道虽然理解关允和金一佳之间的感情,却不会因为理解就答应嫁女。他的原则不会动摇,关允必须符合他眼中的青年才俊的标准,才有资格向金家提亲。
提亲只是初步具备了可以和金一佳交往的资格,距离迎娶金一佳,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金全道就是要成心刁难关允一番,宝剑锋从磨砺出,他就是要看看,关允在强大的压力面前,能保持几分镇静,又能发挥几分才智。
应该说,关允一开始阐述儒家思想时,很让金全道不屑,都是一些书本上大而空的知识,并无大用,不过如此。
但随后关允话题一转,总结出了一句“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就如平地起惊雷,险些让他拍案而起。还好,强压下内心的震惊和狂喜,他没有当众失态,否则他的权威将在关允面前荡然无存,下面的戏,就不好唱了。
等关允再提到道家神秘人物至关重要的影响时,他又一次差点拍案而起。震惊、不解让他几乎怀疑眼前的关允是不是哪一个不为人知的隐形世家的子弟,否则关允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不为人知之事?
不过,多年的修行还是让他除了流露出惊喜之外,保持了足够的镇静。只是对一向喜欢国学、十几年一直精研佛学的他来说,第一次和一个这么年轻却又这么渊博的国学高手对话,他不由见猎心喜,对关允的成见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大半。
“继续说下去……”金全道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的观点很新颖,那你说说看,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具体到为人处世上,应该怎么做?”
这一句话明是问询,其实是一道非常宽泛并且非常不好回答的人生选择题,主要是没有标准答案。标准答案全在金全道的一念之间,称了金全道之心,算是过了一关;不让他满意,前面的努力就会全部付之东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关允身上,关允大感压力倍增。
好在关允是遇强则强的性格,而且他也明显感觉到金全道对他态度的微妙变化,察言观色是一个秘书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况且关允本来就以见微知著见长。他微一沉吟,缓缓地答道:“以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做人做事,以道家平定天下后功成身退的思想避世,以佛家济世为怀、万法皆空的思想出世,从而达到人生的圆满境界。”
说完,关允微一弯腰:“不好意思,在几位长辈面前班门弄斧了,见笑,见笑!”
如果一个人恰逢太平盛世,怀揣治国平天下的想法成就一番事业,功成名就之后,悄然身退,又慈悲为怀,广行善事,最后功德圆满,则是完美无缺的人生。当然,能达到以上境界者,万中无一。但人生就是不断地孜孜以求的过程,谁不想追求完美?
关允的话说完之后,一时房间内落针可闻,不但金全道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金全德、金全经也是低头不语,陷入深思之中,就连夏德长也目光深远,一时呆了。
周围的人群,金一佳双眼迷离,对关允的话似懂非懂。齐昂洋的眼睛望向了天花板,也不知是在思索关允的话,还是在想别的事情。倒是李梦涵在人群后面连连点头,心中暗想,没看出来,关允确实有点真才实学,这一番话说得入木三分,深得人生三昧。
“坐!”过了不知多久,金全道才缓缓开口说了一个字。
只一个字,就让关允如释重负,也让金一佳大喜过望,能让关允入座,和金全道、金全德、金全经同席,是父亲对关允的初步认可。也就是说,关允的回答让父亲满意了,第一关……过了!
“昂洋,你也坐。”金全道用手一指,也邀请齐昂洋入座。
不过他只说让关允和齐昂洋入座,却并没有指定座位,关允知道,这也是一道考验题。在有着严格规矩的世家,座位排序非常讲究,不能有丝毫差错。
关允微一迟疑,坐在了夏德长的下首。而齐昂洋却是呵呵一笑,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金全经的下首——却是夏德长的上首。
二人一坐,高下立判,金全道的目光又微不可察地落在了齐昂洋的脚上。刚才进门时,齐昂洋踩着门槛进来。以金全道挑剔的为人,他没有直接让齐昂洋出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当然,是给齐全面子。
“一佳,你们也去入座。”金全道又说了一句。当然,金一佳入座,不是和关允同桌,而是去屏风后面入席。
纷纷杂杂都入座之后,金全道端起了酒杯:“六时吉祥!”
如此祝酒语关允还是第一次听到,六时吉祥是佛教用语,是祝愿一切众生一天之中无时无刻不吉祥如意之意,最是吉祥和喜庆。关允等几名长辈依次端起酒杯之后才端起酒杯。
齐昂洋反倒毫不在意,第二个端起酒杯,哈哈一笑:“金伯伯妙语,吉祥最好,就是不知道六时是什么意思?”
金全道不说话,看向了关允,关允会意,答道:“佛教将一个昼夜的时间分为六个时段,六时就是全天候的意思。”
“关弟有才,干一个。”不等几人喝酒,齐昂洋先干了,干了之后还呵呵一笑,“我先干为敬。”
齐昂洋式的豪爽在地方官场上或许适用,但在家规森严的金家,显然僭越了。金全道虽未露出不悦之色,却放下了酒杯,滴酒未沾。
“关允,刚才从院子里走来,有没有发现金生丽水很像一个园林?”金全道没有理会齐昂洋,又向关允问话。
又是一道考验?关允刚才进来就觉得金家的园林布局似乎在哪里见过,金全道一问,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脱口而出:“荣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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