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思源闻言苦笑，视线落在了那几个纸人身上。
要不是他亲眼看到苏染将那几个纸人，变成现在的样子，他也不会这么的纠结。
“你说的对。这几个人是仙人给我们的，帮忙维持兰花县的秩序。师爷，你回头写个告示，然后将我们这边恢复耕种的消息传出去。”
师爷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大人，您先前不还担心兰花县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我们这方净土，也会被那些灾民扰乱，现在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柯思源听到这里以后，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
“那是没有遇到苏仙人之前。现在有了仙人，谁还敢对兰花县动手？”
师爷也想起了湖女那神通手段，闻言点了点头。
“大人，您说的对，我这就去整理好告示，然后写好之后让县衙的人往外传播。”
柯思源点头，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六人。
“为了确保百姓的安全，回头你让这几位一组跟一个，然后去宣传就好。”
师爷听到这话后点头，他没有见到那几个纸张变化成人的过程，所以对身后的几人并没有多大的畏惧。
师爷见他们几人神情严肃，也只是尊重，但并不会害怕。
柯思源见师爷将几人带走，微微的松了口气。
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湖女见到这一幕后，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幽色。
回到房间里后，湖女有些犹豫的开口。
“仙人，柯思源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吗？”
苏染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盘坐在床上的腿缓缓的伸开，起身走到了门前。
她看着萧条的街道，视线落在了湖女有些忧愁的面容上。
“你看出来了。”
湖女听到这话哭笑着点头。
“先前我并不知道仙人选择兰花线的原因是什么，可是这几天和柯思源接触下来，我才感觉到他身上隐约带着的灵气。”
“可是我观察他很久，见他和正常人并无差别，就连他自己似乎也不知道他与常人不同。”
湖女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所以仙人，柯思源到底是什么人？”
“上清童子。”
湖女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眸中闪过几分迷茫之色。
“上清童子是什么？道士吗？”
苏染摇摇头，然后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了一枚铜钱，放在了桌子上。
“铜钱。”
惊讶的开口。
“您是说柯思源是一枚铜钱？”
这一刻，湖女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要知道她是月女湖万千怨灵的化身。
她一路上见到的或是恶灵，或是鬼，或是灵修。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枚铜钱也能变化成人类。
“对，所以柯思源身上的灵气才会如此的纯正，你和他见面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对，就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枚铜钱。”
苏染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笑意。
“原来铜钱也能化成灵吗？”
湖女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不能呢？柯思源不就是。”
湖女脑海中浮现起柯思源哭唧唧的样子，一时间心绪都乱了。
“铜钱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苏染转头看向湖女：“那应该是怎么样的？铜臭味儿？市侩的。”
“我就是觉得不应该是柯思源这样的，我能够感觉得到，他是真心的爱护着兰花县的百姓。”
“那你可知道，这世间上有各种各样的上清童子，柯思源也只不过是其中一枚。”
“能够化成灵的上清童子，最是喜欢论道。但也有一部分喜欢感悟红尘，还有一部分就会像柯思源一样有着执念。”
“他能成为什么样的灵，就看他诞生的环境是什么样的。铜钱虽是人铸造的，但是化成灵的条件却有天地的限制。”
湖女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所以您才会帮柯思源的，对吗？”
苏染点头，从空间里拿出了纸扎在桌子上摆弄着。
最近她得了一本书，上面全是这个世界的纸扎法。
所以她先前创造的那些纸人，就是根据这本书演变而来。
换了一个世界之后，她的法术应该要改变一些才对。
湖女见状坐在了她的对面，心中依旧难掩好奇。
“可是柯思源现在似乎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你这样帮他有用吗？”
苏染听到这话后，抬眸看了一眼天空。
“现在还不知道。想来度过了这次的灾荒之后，柯思源应该会有新的感悟。”
“兴许以后他能庇护一方。”
“可是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呢？您在京都花了这么多的银子，买了这么多的粮食，都是为了帮柯思源度过此次的劫难吗？”
苏染笑着道，“你看我像是这么好心的人吗？我不是说了吗？让柯思源给我们建立长生碑。”
“铜钱能够化成灵的，是得到天道的偏爱。由他建立的长生碑，所得到的功德，能够帮我在后期的修炼，少走许多的弯路。”
“就连你这个恶灵也会因此受益颇多。”
湖女恍然大悟，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
不过想想这个天地间对万物的限制。
人是天道的宠儿，其次就是妖兽。
而像铜钱这种死物能够化成灵的，确实可以说是天道宠儿了。
“多谢仙人提点，既然这样的话，我去找柯思源吧。”
苏染看了他一眼，“去吧，你多跟在他的身边待着，你身上的怨念也会被化解一些。”
湖女想起了柯思源的眼泪，心绪格外的复杂。
柯思源在书房里策划的时候，就看着端着白粥进来的湖女。
他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受宠若惊的接了过去。
“县令大人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吧，我可是听衙门的人说，你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了。”
柯思源笑了笑，表情有些憨厚。
“这不是衙门里也有吃的了，我就想着尽快恢复兰花县的秩序。”
柯思源这几天吃饱饭了，脸上也稍微有点肉了。
看起来模样清秀的很，眉宇之间还有些英气。
“县令大人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做官的？”
柯思源愣了一下，偏着头，想着自己上任的时间。
可是想了好一会儿，脑海中依旧模模糊糊的。
就好像等他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在兰花县了。
好一会儿，柯思源才回过神来，他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我忘记是什么时候走马上任的了。”
湖女见状心中了然。
“想不起来就算了吧，仙人说大人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让我来帮你。”
柯思源听到这话眼眸都亮了。
“那太好了，我确实有很多事情想让您帮忙。”
“最近城郊外面的耕田都已经恢复了，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再给调些水来？”
湖女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渭水湖的水都用完了吗？”
谁知道柯思源一本正经的回答到，“当然没有。只是百姓的身体太差了，一桶一桶的抬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您的法术如此高调，我想请您帮忙。”
湖女并没有回答柯思源的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神情有些冷淡。
柯思源被看的有些头皮发麻，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的要求挺过分的。
但其实他就是一枚铜钱。
有些人情世故并不懂得，只会模仿着生前主人的样子。
“不可以吗？”
柯思源又问了一句。
只是他半个屁股都坐在了凳子上，一副随时都要逃跑的样子，有些滑稽。
湖女咬牙切齿道，“当然可以。”
柯思源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十分认真的起身拜了拜她。
“仙女姑娘就是心善，那明天我就带你去良田里放水。”
湖女点点头，然后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在湖女离开后，柯思源就整个人僵在了凳子上，脸上的表情一片茫然。
他似乎是在努力的回想着什么，但偏偏脑袋里又一片混乱。
而与此同时，兰花县恢复耕种，有水有粮食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在逃亡的人群中，有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虚弱的躺在地上。
他的肚子微微的隆起，显然是吃了不少的观音土。
若是湖女在这里的话，看到他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个男子的脸，和柯思源的长得一模一样。
当听到身旁人议论的时候，那男子暗黄的脸上，突然迸发出一抹光彩。
他匍匐着抓住了旁边说话人的腿，声音沙哑道：“你说什么？兰花县恢复秩序了。”
那人被抓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踹了他一脚。
“对，前面那些人就是兰花县来的人，说是县令柯思源让那些人将灾民们带回去。”
躺在地上的人闻言喃喃自语道，“柯思源？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在乎地上的那名男子说的话，已经有人开始准备着返回兰花县。
毕竟再往北方走依旧没有食物。而南方的交界处，他们连出都出不去。
所以现在兰花县成了干旱地区的一抹绿洲。
十天，二十天。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回到了兰花县。
那些空旷的房子里再次住满了人，街道上也热闹了起来。
当百姓回到兰花县的时候，看到在一片荒芜中的绿洲，和清澈的河流后。
别提有多惊讶了。
当看到兰花县中央的雕像时，他们才知道原来是有神仙救了他们。
若是往常时候，可能那些百姓会心生忌惮。
可是在这时候，那些逃荒了许久的百姓，却觉得自己是没有被老天爷放弃。
他们感恩戴德的跪在雕像的面前，求着苏染和湖女的保佑。
那些虔诚至极的嗓音，甚至偶尔会传到苏染和湖女的脑海中。
这其中就有返回来的柯思源，真正的兰花县县令。
当真正的柯资源跌跌撞撞的来到府衙的时候，就看到那些曾经死去的人出现在了衙门里。
他一下子跌倒在了衙门的门槛上，脸上的表情是惊恐是纠结。
在真正的柯思源出现的时候，正在苏染面前的县令大人，脸色一片苍白。
“主人回来了。”
上清童子喃喃自语道。
然后他那张白嫩的面容，开始一寸寸的裂开。
然后在苏染的面前，化作了一枚铜钱。
湖女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起身来到了桌前。
看着桌子上散发着莹莹光芒的铜钱，想要伸手触碰。
却被那光芒给弹开。
“先别动它。”
苏染的声音有些严肃。
湖女担忧的看着桌子上的铜钱。
“仙人，他这是怎么了？”
苏染闻言看了一眼衙门的方向，“真正的县令回来了，所以这些幻境也就破了。”
“啊…”
湖女愣住了，原来这一切竟是幻境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
这里的一切都真实无比，怎么会是幻境呢？
“衙门里的一切都是幻境，这里面没有一个活人。只是你的道行还没到达那么高深的境界，所以才会被上清童子幻化的化境给迷惑。”
“能够由铜钱化成上清童子的灵，大都心性纯净。”
“他们生前喜欢四处与人论道，只有遭受过重大打击的时候才会变成铜钱。”
“又或者，完成执念的时候。现在他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才变化成了原型。”
苏染上前用早就准备好的符纸，将那枚铜钱给包裹了起来。
就在苏染把铜钱给包起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师爷和那些捕快们，也全部化成了灰烬。
就在府衙门口，扶着木门的柯思源看到了这一幕。
他惊恐的按着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府衙外的人群依旧热闹，但真正的柯思源却感觉到遍体生寒。
他跌跌撞撞的想走出府衙，可是饿了许久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府衙的后院，他曾经的卧室。
“醒了。”
柯思源闻言转头看向苏染，眼中露出惊讶表情。
“你是雕像，不，不对，你是仙人。”
苏染闻言笑了笑，然后将桌子上的白粥递到了柯思源的手中。
“你还是先把粥喝了，然后再说话吧。”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苏染荷包里的那枚铜钱，闪过了一抹白光。
柯思源闻着香喷喷的白粥，伸手接了过来，忍不住狼吞虎咽的喝了进去。
虽然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知道面前的白粥是真实的。
他知道苏染对他没有恶意。
他再不吃就死了。
等吃饱了再问也没关系。
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也想当一个饱死鬼。
灾荒真的是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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