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女族的神女祈福,在整个南瞻洲闻名。蓝枳正式接任族长之位后,她要接下的祈福仪式比起以往几乎多了一倍。
这天她又要出门去某个王城祈福,陶眠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收拾东西。
蓝枳一件一件打理着祈福要用的法器,耐心地把每一件擦拭干净,再放入一个鎏金的长方形箱子中。
陶眠掐手算算日子,该到蓝枳和蓝橘要见面的时候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场重现的梦境中能改变多少,可他还是决定隐晦地提醒蓝枳一两句。
“蓝枳,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还有亲人在世。”
“嗯?是指我爹么?他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云游四方了,一去不返。他并不喜欢我娘,但是当年被我娘一眼相中,挑做族长的伴侣。”
“呃……”
陶眠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段。蓝枳除了有个严厉的娘,还有个不负责任的爹。
这孩子怎么这么惨。
蓝枳继续叠衣服,红黑双色的祝祷服被她用手掌仔细地抹平褶皱。
“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了,我也不埋怨他。如果自由能让他感到快乐,那他就去寻找自由吧。”
她平淡地说道。
陶眠凝望着徒弟的脸。蓝枳虽然才十几岁,但她在迅速褪去青涩,族长的身份给她增添了几分寻常少女没有的神性和疏离。她的母亲教导她,族长不要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暴露在人前,蓝枳也的确做到了,她连对未来的丈夫楚北笙都是淡淡的。
对此楚北笙总是颇有微词。他如今能够接受和蓝枳的婚约,但他总觉得,蓝枳不够在意他。
他明里暗里提醒过几次,蓝枳对此也是很无奈。
她从小接受的教导如此,不要过分地爱,也不要过分地恨,她其实并没有充分习得人类该有的情感,楚北笙有点强人所难。
这回外出祈福,楚北笙也是强烈要求跟随队伍同去,说是要和蓝枳培养感情。蓝枳偶尔看着楚北笙,很有新鲜感。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她面前袒露幼稚的那一面,可他明明已经从父亲手中接过大部分生意,如今也算挑起大梁了。
那时候蓝枳和楚北笙,在外人眼中,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于楚北笙此番随行,蓝枳并没有点头同意,但也不反对。楚北笙算是硬赖上了他们的队伍,对此还沾沾自喜。
“如果我不主动,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让我陪你去祈福。”
他一本正经地对蓝枳说,仿佛陪她去祈福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蓝枳怔怔地望着少年,她不得不承认,在那一个瞬间,她的的确确感觉到阳光偏爱了她一刻。
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敬畏,而是一个灵魂在平等地与她的灵魂对话。
蓝枳垂下眼帘,又抬起,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谢谢你主动陪我,但祈福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随时退出。”
族长大人又把所有情绪收敛,楚北笙露出挫败的神情。
可他又立刻挺起胸膛。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这回都要跟你去!”
这是打定主意缠上了。
蓝枳拿他的固执和坚持没有办法,算是默许了。等楚北笙离开后,程百里就找上门来。
其实以蓝枳现在的身份,单独见同样未婚的程百里不大合适。但蓝枳总觉得,程百里对她的心思,并不像族人谣传的那样,是求而不得的爱慕。
相反……她总觉得程百里看她的眼神,像一个活了很久的长辈,在看一个年轻的后生。总是怕她误入歧途,也担心她会受人欺负。
所以蓝枳并不排斥和程百里相处。甚至比起听楚北笙的甜言蜜语,她更愿意和程百里静静地呆着,一句话不说,也不觉得尴尬。
这次祈福的时间较长,他们去的地方,是南瞻洲最繁华的几个王城之一。
陶眠没打招呼,在队伍出发之前,他和其他随同的青年一样,戴上红黑双色的面具,这样旁人就无法认出他。
……除了族长蓝枳。蓝枳几乎是在他站到她旁边的那一刻,就认出他的身份了。
“百里?”
陶眠还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呢,身形一僵。
蓝枳轻轻笑了,笑声散在风中。
“我只是随便一猜,想不到真的猜中了。”
在少女的笑音中,陶眠挫败地耸下肩膀。
“被你发现了。”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青年,是族中大长老的儿子。他手中握着一只铜铃。铃声一响,百鬼让行。
蓝枳坐在一顶红色的轿子内。周围围了一圈黑色的绸带。陶眠总觉得这样式不吉利,但蓝枳说,红和黑就是他们祈福是约定俗成的颜色。红色带来吉祥,黑色驱赶邪祟。
今晨起了浓雾。大雾弥漫,人在其中影影绰绰,只能听得见摇铃开路的声音,和身体穿过草丛的窸窣声。
程百里不是第一次见过祈福的队伍了。只是每次,他都觉得鬼气森森,遍体生寒。
也不知道历任祈福的族长,是怎么受得住这种压抑的氛围。
蓝枳端正地坐在轿中,大脑放空,内心毫无波澜。
这才是属于她自己的时间,她不必戴着面具去应付任何人,反而放松得很。
恨不得这段路再长些。
那时蓝枳只把这当作一次普通的祈福,她对待每一次祈福,既无期盼,也无不耐,只是把它视作寻常的事,一件只能由她完成的事。
经过几日几夜的颠簸,终于,蓝枳听见外面变得热闹起来,他们抵达王城。
蓝枳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见城主,城主早已安排了仆人,提前到城门口迎接他们。
祈福仪式开始前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也要耐心地询问邀请者的想法意愿。楚北笙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冗长的过程中,他说他要在城中逛逛,蓝枳随他去。
倒是程百里陪着蓝枳一起去见城主。
楚北笙终于离开了沉闷的队伍,深深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打算找点乐子。
他在城中无目的地乱逛,误打误撞,来到花街。他听见这里的人都在谈论云仑阁的新花魁,抱着凑热闹的念头,楚北笙也来到这里。
新花魁穿着锦绣衣裙,面纱遮面,眼波流转,在台上翩翩起舞。一阵风吹开了她的面纱,露出真容。在旁观者的呼喝声中,只有楚北笙一动未动。
这阁中的新花魁,竟然和蓝枳有着相似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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