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院。
“为什么躲去云梦泽……”苏越气虚的很,自己咽下一颗药后,才继续道:“是因为应天府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有一年,我游历至东边一处,偶然遇上过一至阴女难产而亡,遗腹子在腹中时间并不长。
我问那家男人,孩子还活着,抓紧时间破腹取出或许可救。
那男人犹豫不决,他母亲先开了口,说是不吉利,这孩子克死母亲,破腹出来还会克上全家。
便开始念叨,当初就不该娶她,鬼门关开前的生时,能是个什么吉祥命,这不是把自己克死,还让她儿子落得个丧妻的晦气名声……
那时我早已知晓阴生子为何,不顾那家人的阻拦强行破腹取子,不管是否阴生子,也总归是条性命。
银子我不缺,他若是能活,我自能安排他的活路。”
几人听得紧张,连呼吸声都不自觉放轻许多。
皆等着苏越的后话。
谁知她话风一转,“你们今日不上早朝吗?”
这屋子里,献王、沈国公、钦天监监正、指挥使……唯一一个不需要早朝楼太医还晕着。
崔林之眉头一拧,看一眼床上,又看一眼崔日,道:“要上,崔日,快走。”
献王如今这最受宠的身份还挂着,他不上早朝也是正常。
楼指挥使嘛,官小,借口兵马司今日忙于肃清上京流民自也无人在意。
但崔林之和崔日不行,他们的身份周洄相当在意。
如今话还没聊个清楚明白,崔日是一步不想迈,但心中多少也掂量着这关键时刻,必然不能任性为之。
于是乖乖起身,冲蓝空桑道:“空桑,听认真些啊。”
周献有些犹豫,他问殷问酒道:“我走了你可会难受?可会有危险?”
殷问酒:“不会死,你去。”
她松开被周献勾着的手指。
今日天亮,朝京节便倒数七日了。
此时缺席事关周洄性命的布防,自然解释不通,所以周献也必要去。
周献看向苏越,依旧犹豫。
苏越道:“她这么一个狠人,死不了,只是难受些。”
周献这才点头:“我让人接五嫂来。”
几人陆续走后,房内一下空了,让人瞬间觉得又冷了好几分。
蓝空桑关好门,又加了些炭火。
她刚坐回来,便道:“继续。”
苏越扬了扬嘴角,屋内仅剩蓝空桑与楼知也了,她又收了些力气说话。“等天亮时,讲到哪里是哪里。”
天亮后,怨气不得汇聚, 便能好生休养一番了。
她继续讲道:“我肯定那孩子还活着,所以才下的这个决心,连破腹时,我都肯定他还有呼吸……
可一从母体取出,他便顷刻断气。
我对我医术的自信,不比玄术低,这孩子不应该会死,他在母体肚中还手脚强劲有力的很。
我医术玄术一道使力,却也没能救活,这事便更加蹊跷了。
遗腹子不说几十,但我至少取过十几个,他是我取出,这八字我掐指一算,竟然窥探不得。
何人窥探不得?他一个至阴女的遗腹子,还会有旁的缘由窥探不得吗?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阴生子。
他遇上我,是他该活的命数。
但他死,却是有人占了他的位置!”
在况府之前,苏越便查过阴生子。
只不过并无所获。
她查阴生子两个目的,一为程十鸢好活,二为崔林之好死。
所以在崔林之告诉她程十鸢在况家养阴生子时,她便有想过,这事若是真的,按惯常逻辑,况家必然出过阴生子。
而这个阴生子,如今还活着。
但从秦淮河画舫上看到易鹤淮时,还是出乎了苏越所料。
易鹤淮的出现,顷刻之间论证了三点。
一是:他认识况必难,且能聊那么久显然不是初识或偶遇。
二是:他一身术学本事,教导的她与崔林之已是高于顶,那么他自己更该是高于顶天。
三是:他叫易鹤淮,鹤淮,淮河……
跟踪易鹤淮的人,也当真没回来。
于是她才说出了那句话,她怀疑,师傅便是况佑年。
但况佑年该死了,这是肯定句。
阴生子不得长命,这也是肯定句。
他的尸体,还正被十鸢拿来养着诱导蛊。
那坟中,埋的一定是况佑年,十鸢的计划才会顺利进行……
所以苏越几乎顷刻又更加肯定了一件事。
况佑年若是借命借身的以易鹤淮的身份在活,那么崔林之借十鸢的命,就一定是他所为……
这便像是一个连环,一环扣一环的得出一个答案。
师傅不做好的答案。
殷问酒出声道:“对程十鸢下笼,让崔林之带崔日进宫,带我去云梦泽,这些行为决定,该是肯定才对。”
苏越笑道:“对,肯定。”
这个肯定出在当天,他们决定亲自去一趟况府。
跟着师傅的人丢了,苏越第一时间便是让程十鸢先走,因为再留,等师傅算到他们寻其根本,便再难瞒住。
程十鸢出城三个时辰后的月黑风高夜,苏越与崔林之约法三章后,二人由影卫带着落地况府。
等着他们的,是况必难和况复生。
剑拔弩张的间隙,苏越笑着喊了一声:“师傅,不出来吗?”
易鹤淮不知怎么想的,他当真自门后走出,同样笑道:“我说哪来的尾巴呢,你们为何会在此啊?”
苏越道:“有急事寻师傅,师傅不回信,正好寻上一根线头便跟了过来。”
易鹤淮道:“又为何不直接来见,派人跟着我做什么?”
苏越眸色冷好几分,“这不是被发现了吗,有些话,便想与师傅开诚布公的聊。”
易鹤淮看看崔林之,想从他面上看出些什么来。
没想到这乖徒似乎以师姐马首是瞻般, 努力木着一张脸,不让人看透。
易鹤淮伸手一摆,道:“这边聊。”
一入房门,苏越便直言问道:“该唤师傅易鹤淮,还是况、佑、年呢?”
况佑年面上淡然的很, “胡言些什么呢?”
苏越面上难看至极,她咬牙切齿道:“师傅,我算不出崔林之的命格,甚至方位!”
“师傅!我身上这些化不净的浊气,实则是因我养十鸢为活死人!”
“师傅!十鸢是被人借命而死!借她性命者!是崔林之!”
话说到这个份上,易鹤淮忽地松口一笑,道:“该叫师傅,怎能直呼师傅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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