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声声,自宫门外传入众人的耳中,顺着视线望去,坐于马上飞驰而来的那个身影,那个从马上传来的声音是洛卿语这辈子再熟悉不过的,却也是萧然最辈子最不想听到的。
一颗血色狰狞的人头就这么落在了萧然的面前,死不瞑目双眼突出的图克吴柏满脸怨气与不甘,萧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从头顶到后脚跟用凉水泼透了一般。
萧衍飞身下马落在洛卿语身旁,似降落凡尘的的天兵,看着被鲜血染透了衣袖的手臂,萧衍一个狠厉的眼神落在了一旁企图躲闪的陆君竹身上,陆君竹神色微微变了变“出了点小意外,皮肉伤,养养就会好的。”
萧衍出征时,他曾经和萧衍下过军令状,保证洛卿语的安危,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可惜这半道出了岔子,眼下洛卿语可谓满身伤痕,眼看着萧衍那吃人的神色,陆君竹觉得自己脖子一紧,萧衍一向护内,尤其是在洛卿语的问题上,陆君竹觉得自己在过了这茬后,应该去外头躲一躲。
眼前的男人清瘦了许多,青须布满整个下巴,看起来也憔悴了,洛卿语在被圈入这无比熟悉却像是恍如隔世的怀抱之中时,整个人有些恍惚,恍惚的她伸手在萧衍的脸上掐了一掐,在察觉到眼前的萧衍真的是活物之后,这才觉得不是做梦,可看到萧衍之后,她心里又起了不快活。
“对不起卿卿……”千言万语的话,仅化成了这一句,洛卿语被萧衍紧紧的揽在怀中,而底下的众大臣在看到落入萧然面前的人头之后,已然齐齐跪下,打扰了眼下久别重逢的一幕。
“王爷平安归来主持大局就好,给王爷请安!”
“给王爷请安!”
底下众臣眼见着萧衍安然无恙的立在自己面前,做出着一副老怀安慰尽数释然的模样,倒瞧得在场的人,以为这些人是有多么盼着萧衍回来一样,却不知,这些人就在刚才,还跪在萧然的面前,差点认了萧然做皇帝。
“萧衍,你竟然没死!”这广场之前的众人里,大概只剩下了萧然这么一个,日日都盼着萧衍去死的人。
萧然大失所望的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没有一点大碍的萧衍,咬牙切齿着,哪怕现下他已经无力动弹,他还是在那儿眯着眼睛皱着眉,像是要把萧衍生吞活剥了一般。
“承你的恩德,图克吴柏在雁荡山上设下埋伏,真以为我会成为那些乱石之下的亡魂,却不知,突厥有左贤王,还有右贤王,左贤王图克吴柏好战,好大喜功,为人心术不正,极善权术,右贤王图克吴善却与他不同,他不好战事爱好和平,在部落里推举他的人也大有人在,这一场仗,你成了诱骗图克吴柏的那个诱饵,在他听信了你的话语出征之后,右贤王手中的人直接取了埋伏在雁荡山上那些人性命,在我的大军过了雁荡山后,才将那些山石诈落,所谓的全军死伤无数,不过是一些空账篷罢了……”
皇帝与萧衍加上陆君竹章兆志早就在许久之前,便开始筹划了这一盘只赢不输的棋,萧然成了这盘棋子之中的一个前锋,将一切前路铺平,突然带兵出征攻打突厥,假作生死不知传来消息,以及萧沐故意带出去的十万兵马,都是迷惑萧然,迷惑图克吴柏的把戏。
图克吴柏掉以轻心以为带着数万兵马就能够杀他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却让萧衍直接斩于马下,萧沐带着的人并没有出关,而是藏在了关内,若章兆志不能将萧然手上的私兵拿下,萧沐手中的十万兵马就会直踏皇城,将萧然擒拿关押。
章兆志假降,按兵不动,却早已经在那些私兵的饭菜中下药,萧衍防着章兆志手上的禁卫,每日里只送两顿饭菜,还只能让人吃到了半饱,怕他们会有力气闹出事情,且不知,他越是这样做,只会闹得人越发的不满。
加上陆君竹火上浇油的拆了整个广明殿,萧然再听不见人劝,在京中大开杀戒,导致民怨四起,要知道民心所向则无可匹敌,若失民心,后果就是他现下这副样子……
“现如今图克吴柏手中的那些残兵败将已经由右贤王处置,右贤王图克吴善愿与大梁达成友邦,三十年内,绝不开战,萧然,你这一下,怕是可以死心了。”
萧然与图克吴柏是半斤八两的货色,说是结盟,不如说是各取所需,等到了该翻脸的那一天,两个人还是会翻脸,狼狈为奸的两个人,现下一死一伤,也算各得其所。
萧然的天灵盖像是被人当场劈开了一样,整个人此刻真真的动弹不得,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棋盘之上的一颗棋,而且,恰恰就是因为自己的太过激进,把手里原本握着的那一张最好的牌,给打烂了。
“死心不死心的,我如今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多说什么,你赢了我败了,从今往后,这天下就是你的了。”胜败已分,他没力气再多说,事已至此,不就这样吧。
“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你们收拾好了都给本王去紫宸殿外站着,一个时辰后,本王自有话与你们说。”吩咐着手边的护卫将萧然带走之后,萧衍冷脸看向底下大臣,冷声的一句,让其中的人背后开始发凉。
秋后算账,这就开始了……
已近日中,日头高照,大臣们折腾了这一早上早已经被渐热的暑气打的晕晕乎乎,加上腹中空空,更不用说有多虚弱,现下萧衍这副不悦的颜色,明摆着就是不好相与的,有些个人后脊梁骨整个吊起,自心底里长叹了一口气,心内早已经五味杂陈。
萧衍一把抱起洛卿语后便往德贵妃的坤德殿而去,那一次萧然带着兵马闯宫,宫里头的太监宫女跑的跑散的散,眼下也没几个人在跟前伺候,加上为寻找玉玺的下落,坤德殿里的宫婢早被萧然抓进了掖庭,在掖庭里受了一番极大的一番苦楚。
好在,喜翠姑姑与兰草香兰已经回来,三个人毫发无伤,在见到洛卿语的那一刻,像是死里逃生恍如隔世一样,喜极而泣。
“你好好在这儿待着睡一会,一会卫澈来了,让卫澈给你把个脉,等晚上,我回来陪你,现在没事了,一切都安全了。”带茧宽厚的手摸上洛卿语的脸,萧衍在洛卿语的脸上轻轻留下一吻,低沉着嗓音安抚着她,看着她身上尚未干透的血液,心揪紧的疼。
洛卿语没与他说话,低垂着眉眼躺下了身,只把身子往床内靠了靠,像是生了气。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王爷与康王再加一个皇上,这一回向整个大梁的子民好好的演绎了一回夫子亲兄弟顺的戏码,做了个最好的榜样,可不知,在你们的眼里,成日里为你们担惊受怕的妻子与母亲都成了什么,成了你们掩人耳目的棋子,像萧然那颗棋子一样,他助你们成事,我们这些助你们蒙蔽那些人的双眼?
若真的这样,王爷不如去梨园找几个自幼练着有童子功的人回来做你的王妃,从今以后,无论是大戏还是小戏,这些人一定会唱的特别的好,哭的特别的真,至于我们这些局外人,王爷早早给我们备一个院子,直接打发了吧。”
洛卿语这一番连珠炮似得话语是把萧衍萧沐连同皇帝这些个一块带上给编排了,里头的意思十分分明,夫妻一体,这样大的事情,萧衍却一直瞒着自己,害的她那样担心,像是大有一番要和萧衍断绝关系的模样在里头。
“卿卿,我错了!”
“家国大义,王爷怎么着都是对的,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尤其像我这样的,王爷还是趁早弃了为妙!”
萧衍软了声,靠在洛卿语的身边赶紧道歉,洛卿语卷了卷身上的被子,不咸不淡的回呛了过去,没打算给洛卿语好脸,冷声着。
“夫妻之间是要诚心相待的,说好了同甘苦共进退,就是今儿个为了你,我一把刀抹了脖子,我都不会在别人面前说半个不字,可你瞒着我,让我成天为一个安全的你担惊受怕,恨不得直接掏了匕首随你去了,你这样说得过去吗?就是今儿个,你在我面前说一百句我错了,我这儿也过不去。”
存心与萧衍赌气的洛卿语说出来的那一番大道理让现下的萧衍无言以对,喜翠姑姑一见这个小冤家这会磨人起来,忙的上前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这不王爷都平安回来了,伤感情的话你就别说了,你都肯为他一刀抹了脖子,现下又说这些气话做什么,好好的陪王爷说会话不成吗?你眼下自己还有脸在那儿说王爷,我这儿可都听说了,你让兰草与香兰一定护住了我的事情,你在这儿跟王爷算账,那是不是回头,我还要跟你算算账?”
“姑姑……没得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你要再帮他,那我就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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