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日。
韩琦命五千士卒守泰安城,而他亲率五千士卒在夜色的掩映下,向着蒙阴开拔。
大约一日左右,便到了蒙阴。
当韩琦在距离蒙阴大约十里处安营扎寨时,消息传到蒙阴,吓得蒙阴县令付志全身一个激灵,差点没昏过去。
“怎……怎么办?”付县令六神无主,赶忙叫来县尉王林。
在宋朝,县尉是掌管一县的兵力,并维护平日城内秩序。
“付县令,应该是泰安州的那些叛军!”王林沉声道。
“我自然知道!”付县令拍着桌子,怒声道:“这些叛贼不去攻泗水,为何来找我蒙阴县麻烦?我蒙阴县只有一千五百名士卒,这可如何抵挡啊!”
王林沉默不言,按理来说,城墙上站一排,就需要六百名士卒。
而这一千五百名,确实有点不够看。
“县令,我看韩琦的部队也没有全员出动,据探子来报,只有五千名士卒……若是我们据城死守,未免不能守住!”王林想想道。
“有把握吗?”付县令问道。
王林心中也七上八下的,毕竟他们只是一个小县城,哪经历过这阵仗?
深吸一口气,王林沉声道:“请付县令放心,我等即刻布置防御,拼尽全力守卫咱们蒙阴安全!”
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县令,还请立即向附近州县求援,另外,及时向泗水那边说明叛军的情况,韩琦军队不进攻泗水,而来我蒙阴……咱们大金国,似乎判断出错了!”
“还有,我军一千五百士卒,应该能守三日,若三日后没有援兵,咱们蒙阴……”
“知道了!”付县令点点头。
接下来的一日,韩琦等人在十公里外安营扎寨,制造攻城云梯。
而王林等人召集全部士卒训话后,便让这些人严守城墙。另外,令人制作叉杆、滚柱等守城器械。
第二日清晨,远远地一处高岗上,江牧和薛寒柳几位当家站在此处。
眺望远处蒙阴的城墙,还能隐隐看到士卒。
“来了……”江牧低声说了一句,看向另一边,果不其然,韩琦率领五千士卒,漫天遍野浩浩荡荡直冲蒙阴城墙。
“转达我韩将军命令,令蒙阴县速速开门投降,若是冥顽不灵,破城之后便下令将士抢劫!以儆效尤!”
蒙阴城门外,一士卒大吼道。
然而回复他的,却是几只利箭,吓得此人仓皇逃窜。
韩琦脸色阴沉,看来势必要攻城了,朝后方士卒大喊道:“各位兄弟,攻下这座城池,这座城池里面的女人和银子都归你们!第一个攻上城墙的士兵,赏银三千两!”
五千士兵在这种刺激下,眼睛都有些发红。
“攻城!”
韩琦大手一挥!
与此同时,王林大喊对城墙的士兵大喊道:“守卫好城墙,只要坚守三日,我等援军就会到来!到时,重重有赏!”
“今日会有一场恶战!”江牧远远眺望两方势力,韩琦对蒙阴势在必得,而蒙阴又打算抗争到底……
“供奉,你说谁会赢?”李从成在一旁问道。
“韩琦。”江牧道。
听到江牧肯定的声音,李从成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扭过头,江牧笑着问道:“森林里,一只狼追不上兔子,二当家,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兔子跑得快?”李从成想了想又道:“再说,这和韩琦有什么关系。”
“对于狼来说,无非是饿一顿。对于兔子来说,却是生死之战!”江牧顿了顿道:“韩琦和这只兔子一样,如果打不下来蒙阴,等到泗水那边防卫稳定后,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诚然,泗水已经驻扎了一万五千金军,韩琦坐困孤城,要是不尽快想办法,等到一万五千人开拔过来,他就只能束手待缚了。
情况正如江牧所料。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一时间叛军和守军的气势变得肃穆起来。
韩琦手中长剑猛然落下,五千士卒如潮水般,疯狂涌向城墙。
韩琦根本没有准备什么预备队,心中已经抱着必胜的把握!
在远处江牧的观测下,城墙上的守军架起弓弩,向着下方潮水般的人群射去。
“嗤嗤嗤!”
弓箭收割着下方士卒的生命,韩琦不为所动,命令将数十架云梯搭在城墙上。
旋即,便有无数人攀爬着云梯,朝城墙而去。
与此同时,王林也吩咐扔下滚木。
这些滚木上面都楔着木刺,顺着云梯向下滚,每次都能收割十几条人命。
但紧接着,又有人补了上来。
叛军与金国守军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之中。
韩琦军队有好几次攻上了城墙,却又被守军守了下来。
这场战争在刚开始,就已经陷入到白热化中。双方好像不顾忌死亡人数一样,哪个地方缺人,就会尽快补上去。
一时间,攻城陷入了拉锯战。
接下来在一日之间,韩琦组织了四次对蒙阴的进攻。可是到下午申时时,韩琦这股气势汹汹的韩家军,依旧没有拿下蒙阴。
最多的一次,韩琦军队在城墙上坚守了半个时辰,因为后续没有人跟上来,导致城墙上的士卒全军覆没。
“这就是残酷的战争啊!”江牧指着远方,对几位当家道:“接下来齐鲁便会陷入大争之世,你们要尽快适应这种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江牧身后的几位当家看着血腥的一幕,不由得有些沉重。
李从成道:“离咱们不远了,只是像这样的军队,咱们能打的赢吗?”
李从成心里没谱,说到底,山寨的那群人虽然训练强度很高,但是都是一帮新卒。如果将自己山寨的那些人放到城墙上,能顶住韩琦这群人吗?
“当然可以!”江牧点点头,道:“城上的守军已经快要露出颓势了……”
几位当家一愣,看着双方打这么焦灼,哪有什么颓势?
江牧笑了笑,解释道:“蒙阴县的守军并不多,看起来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面对五千人的进攻,那个县尉很显然……将所有人都投了上去……”
“这样一来……战斗了那么久,城墙上的那些士卒,再过一会体力就撑不住了!”
目前还是攻不下!
韩琦紧紧的握着手中缰绳,盯着眼前的城墙。
今日半天的攻城,五千人已经损失了一千人,而伤者失去战斗力的也有一千多人……这种损失,对于兵力本就不多的他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可恶的守军,等到我占领蒙阴后,必定将这些人全部杀光!”韩琦愤愤的道。
“已经快要攻下来了,最多再有两次冲击!日落之前,我军便能攻下蒙阴!”旁边的公孙晧道。
城墙上的王林万万没想到,韩琦会不顾一切的攻城,不由得忧心道:“这些军队,难道不知死活吗?”
“大……大人,西段城墙又被攻下来了!”有人大喊。
“继续填补!”王林冷声道。
“大人,这样下去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有人咬咬牙道:“咱们要不强迫民众守城,只要坚持过今天,明日韩家军的攻势就不会这么激烈!”
王林点点头,即刻吩咐道:“你去找付县令说明情况,命令城内所有的氏族,把他们的家仆集合起来,让他们来守城!”
“是!”那人一扭头,赶紧去县衙向县令汇报。
片刻后,那人一脸焦急的跑回来,大声道:“大……大人,付县令不见了!”
“什么?!”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王林突然脸色变得苍白,一把抓过那人的肩膀,厉声道:“付县令的亲人?还有县衙的那些金银财宝?”
“都不见了,听家仆说,付县令携一家老幼,还有几辆马车,趁乱出东城门了!”
“完了……”
王林脑子一片空白,看着下方源源不断的叛军。守城士卒稍有懈怠,接下来就会城破人亡……
在这个时候,最应该坚守城墙,表明决心的付县令不见了……
“大人……还守吗?”
“那些氏族的家仆到了吗?”王林眼睛通红,骂道:“让他们上城墙,后面站着监官……谁若是敢临阵脱逃,一刀结果了他!”
“至于城上的守军,徐徐向后撤……打出大旗,命令部队向后撤……”
要知道,将旗表明的是主帅位置,若是将旗向后撤,便表明了大军已无心作战,有了逃跑之心。
“结束了……蒙阴县的守军要逃走了……”江牧看着蒙阴的将旗后撤,这场战争打了一天,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对于韩琦来说,牺牲绝对不小。
不过好在,韩家军最终拿下了蒙阴。
“终于赢了!”韩琦瞧到将旗已经后撤,一直紧绷的脸上露出狂喜,笑道:“通报三军,让将士们一鼓作气,拿下蒙阴!今日晚餐,咱们便在蒙阴吃!”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所有韩家军的士卒,他们向着城墙上的士卒大喊。
“投降!你等快快投降!”
“若是不投降,破城后诛你们三族!”
城墙上那些家仆本就无心作战,又得知付县令逃走,王林要后撤,顿时面面相觑。
“主将都跑了,蒙阴县还怎么守?”
转瞬间,这些人变得惶惶不安。
不管身后那些监官的监视,向着登上城墙的叛军纳头就拜。
“胜利!”
士卒站在城墙上,打出韩家军的将旗,一个个声音震天,传遍整个蒙阴。
韩琦骑马缓缓走进城中,心潮激动。
看着韩家军已经胜利,江牧道:“咱们先不回青云寨了,先在官道上找个客栈歇息几日,我觉得,接下来咱们会遇到韩琦派去青云寨的人!”
几位当家点点头,同意了江牧的做法。
虽然打下来了蒙阴,但是战后清点,韩琦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无他。
五千将士死亡一千余人,重伤五百人,轻伤也有一千人。
就算把那些伤兵治好后,也不过是三千余人。
这对于兵力本就过少的韩琦来讲,实在是雪上加霜。
三千余人攻打费县?
简直是痴心妄想。
兵法有云,十倍围之,五倍攻之。费县的兵力虽然不多,只有一千余士卒,但是要想攻下来,那么韩琦必须要有五千士卒。
不然……只能是自讨苦吃。
至于调泰安州的五千人?
韩琦根本不敢,泰安州是他的老窝,若是老窝兵力空虚,被金军偷袭……
那他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了!
物资,兵力!
压在韩琦头上的两座大山。
“报!”门口有士兵单膝跪地,道:“将军,据我军探子来报,在咱们破城前一个时辰,蒙阴城内商贾及氏族已经逃亡……现在留在城中的,只有一些普通百姓。”
“可恶!”
韩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上晦暗不明。
蒙阴是一个小县,城内百姓也就三万多人。
而商贾和氏族也不多,再加上他们全都跑了……他韩琦,还能从哪里弄来物资?
没有物资,怎么募兵?
以战养战!
韩琦想起公孙晧的提议……
这个方法太狠了。
他是个书生,知道这个典故出自于秦国。秦国兴于战争,采用的便是灭一国,便疯狂掠夺他国物资,补贴自家军队。在重利诱惑下,秦军士气如虹,无往不利,百战百胜。
但这样的后果也很严重!
秦国因为这个战争战略,深深地得罪了六国百姓,导致陈胜吴广揭竿起义时,天下纷纷响应!
他当年当秀才写文章时,还深深地批判过这种做法!
但是现在!
韩琦咬咬牙,传出命令。
“封锁全城,不让任意一人逃出。另外命令全军所有人,可任意劫掠全城百姓的物资,为期三日!所劫掠的物资,需上缴五成,其他士兵任意享用!”
“城中百姓若有反抗者,可当街斩杀!”
接下来的几日,成了蒙阴百姓一辈子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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