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老二收拾好所有铺盖,又带着老婆孩子到了费县县衙,这才发现,费县县衙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
这些人穿着朴素,手上有老茧和伤痕,一看和自己一样也是纸匠。
在接下来的两三日,江牧并没有出面招待他们,而是让侍卫把他们领到县衙后的廨房。
在这两三日中,李老二又看到人数不少的纸匠到了县衙。
李老二约莫估计了一下,竟然有两三百人。
这么多人,岂不是把齐鲁所有纸匠都请过来了?
李老二暗暗心惊,这青云军造纸,要搞多大的规模啊。
终于在第四日,江牧下令,令侍卫把所有的工匠都请到县衙后面的空地上。
这些纸匠大多认识,在这后院不由得攀谈起来。
“这不是老秦吗?哈哈,没想到你们也来了,来来来,这边坐。”
“哦哦,老邢?”那中年汉子听出了声音的位置,扭过头,惊讶的问了一句。
“还有这是李老二,哈哈,也是咱们筒子街上的,没想到这下人聚齐了。”老秦笑了一声。
李老二打了声招呼,旋即看着周围的人,他们都是纸匠,相互只间比较熟悉。这些纸匠有的是县城的,有的是下面村庄的。
青云军找这么多纸匠干什么?
李老二心中疑惑。
此时也有人问起来这个问题。
“你们说,青云军把咱们请来,真的是要造纸?”老邢惊讶的问道。
“那还能有假?”老秦指着周围人群道:“咱们这些人除了会造纸,还会干什么?就比如你老邢,让你打算盘,打半年还打不出来一个数。”
“去去去,别说我,你也好不到哪去,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老邢咂咂嘴,谨慎的道:“我就是不太相信,要知道青云军给咱们的价格可不低啊!”
“嗯,说的也是。”老秦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讲实话,咱们就算一年到头,也挣不了这两个月的工钱。你说青云军给咱们发这么高的工资,他们还有赚头吗?”
“我感觉没有。”老邢摇摇头。
“这就是了。”老秦摊摊手,又问道:“那青云军想干什么?”
一旁的李老二此时插话道:“我听说青云军掌握了一种新的造纸方法……”
李老二话还没说完,老邢便嗤笑道:“李老二啊,咱们的造纸技术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祖祖辈辈研究上百年才研究出来的。青云军以前造过纸吗?没有吧?像他们这种,总是觉得造纸简单。到时候肯定要跌个大跟头,我现在就在想……等到时候青云军搞赔了,会不会拿咱们开刀?”
“不可能吧?”李老二愣了愣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老邢哼了一声,道:“我可是听说了,泗水那边一万多金军都被青云军打的抱头鼠窜,还有那些金人,不都被青云军赶跑了?嘿,到时候咱们要真的失败了,怕也是会尝尝青云军的雷霆手段!”
李老二听的目瞪口呆,手脚有点发凉。
他本来还以为占了一个大便宜,现在来看,搞不好是一个大坑。
“要是咱们同进退呢?咱们大家都是宋人,难道青云军还能因为咱们造不出来纸,对咱们赶尽杀绝?”老秦不由得反驳道,他在纸匠之中,算是颇有胆气之人。
“这可不好说啊,咱们这些工匠,一年到头的工钱也有上万两吧?要是你损失上万两银子,会不会恼羞成怒?”老邢反问道。
老秦话语一滞。
这边的争吵声引来不少纸匠的关注,不一会儿,不少人讨论开来。
要是青云军真的赔了,不会拿他们开刀吧?
一时间,有些老实巴交的纸匠心中胆怯,双腿颤颤。
“我家主帅来了!”就在这时,有侍卫提醒道。
“见过主帅大人。”看见江牧推门而入,所有的纸匠纷纷行礼。
江牧微笑的扫了众多纸匠一眼,向着他们摆摆手,温声道:“免礼免礼,这几日我忙于造纸工厂的选址,还有研究造纸的工艺……所以怠慢了各位。”
果然是要大干特干吗?
不少人心中一惊。
“诸位请坐吧。”江牧笑着道:“我就直说了吧,大家也知道,纸张对读书人的重要性……唔,但是宣纸的价格又太高,所以我打算用比较廉价的树皮。竹子之类的,为造纸材料,进行大规模的造纸。”
众位匠人一听,不由得脸色一愣。
有几位匠人连忙道:“大人,万万不可啊!您有所不知,小人亲手试过用树皮捣碎打纸浆,但是这树皮……一来不容易磨碎,二来这树皮的胶,根本脱不干净。”
“咱们要是大规模造,不光耗费巨大,而且造出来的纸吸不住墨水,都成了废纸啊!”
这些匠人说的是真心诚意的,毕竟江牧要是干赔了,岂不是要拿他们开刀?
但是江牧丝毫不为所动,因为江牧知道,造纸最重要的是需要好碱,有了优质的碱,才能造出平滑干净的纸张。
“你们无法脱脂,是由于生石灰中的碱性不足,咱们可以换成草木灰试试。”江牧笑着道。
“碱性?草木灰?”众人脸色一愣,旋即面面相觑,碱性是什么鬼东西?还有这草木灰比生石灰来源还简单,灶台下面全是草木灰,都不用本钱。
可是他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用草木灰制作纸张啊。
又有匠人抱拳问道:“将军,您可曾见过有人用草木灰造出来纸张?”
“没有。”江牧摇摇头。
众人一听,心中大惊,合着江牧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谁给江牧的信心,是梁静茹吗?
“放心好了,就算是造不出来宣纸,你们工钱照发。”江牧想了想,又鼓舞道:“还有你们住的地方实在是破旧,现在城西正准备规划出一片新宅子,到时候一人给你们一套。”
众人一听,顿时放心不少。
有了江牧的保证,他们倒也不那么担心了。
于是乎,这些工匠跟着江牧到了沂蒙山脚下。
此时的沂蒙山脚下,大约三百亩土地被规划出来了。此时三百亩土地上,有上千士卒正在刨坑,在远处,还有两排民房正在建设中。
“唔,大家最近先委屈一段时间,暂时住在军帐中。大约还需要十来天时间,第一批用地就能建好了,到时候大家就能开工了。在这十来天内,大家顺便准备一下造纸用的工具。”
“是。”众位匠人对着江牧作揖。
江牧又把秦荣找来,吩咐道:“这些日子工匠的开支,全算在咱们青云军账上。”
“是。”秦荣应了一声。
于是乎,这些工匠跟着士卒一同忙起来了。
时间又过了几日。
青云军统治下的区域,读书人突然发现没纸可用了。
那些贩卖宣纸的商贾也急疯了,每跑到一个造纸铺去问,都被告知纸匠被青云军请走了。这些商贾就算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去找青云军啊。
像古代造纸,由于担心宣纸返潮,所以商贾对于纸张都是尽快出手,手中根本没有多少存货。这下子,市面上的宣纸突然奇缺。
于是乎,青云军带走了所有的纸匠这个轰动性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从费县向四处散播,传遍了青云军管辖的区域。
尤其是孔林的文人,在听到江牧把纸匠都“请”走了之后,一个个更是义愤填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青云军莫非是要掘了我读书人的根?”孔林中,数名儒生聚在一起,喝着酒暖着身子,本来诗兴大发写点东西,却发现手头没有纸了。
“哼,他青云军招揽我等不成,就想出这种阴毒手段!想限制我等儒生的文学?哪有这么容易!”孔文永大骂道。
自从他们上次和江牧交恶后,他在心中隐隐看不起青云军。
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身为孔老夫子的后人,金军都不敢对付他们,那青云军更不敢对他们不敬。
“不光如此,听说青云军还给那些贱民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又有人爆料道。
闻言,这些儒生大大惊讶。每个月二两,这价钱也太高了吧?
“简直是助长不良风气,这青云军必定不能长久!”听到这个消息,孔文正也忍不住了,大骂道:“那些贱民有什么好的?一个月二两,都能买个丫鬟了!”
“是啊,估计青云军是用掠夺来的钱财,然后施舍给那些工匠。这些小恩小惠,只会增加人心中的贪欲!这青云军,与我儒家存天理灭人性的思想简直背道而驰!”
“要不咱们写个讨贼檄文?怒斥青云军身为宋人,却不遵循宋礼,是丢宋人的脸。”有人提议道。
听到这个建议,不少人心中意动。
说实在的,他们心中正有此意。但是真要写的话,会不会得罪青云军呢?
不少人的目光看向孔文正。
被无数的目光注视,孔文正心中微微得意,一把拿过毛笔,淡笑道:“虽然青云军暴虐成性、傲贤慢士,但是我孔文正丝毫不畏惧!今日,我便以笔为刀,怒斥青云军的所作所为!”
说罢,孔文正令人找来一张压箱底的宣纸,略一沉吟,便在纸上写下文章。
不得不说,孔文正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这篇锦绣文章写的妙笔生花,让人读起来不由得感同身受,感慨齐鲁的读书人像个小媳妇一样,生活的水深火热,平时连用的纸张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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