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鸣盯着她看了片刻,竟然往后退了一步:“林小姐若是不愿意……”
他话没说完,林钰猛地抬起了头来,她睁着湿润的眼,有些难堪地盯着他的下半张脸,泄恨般用力咬上了他的唇。
王八蛋。她在心里骂道。
她像是不知道自己牙有多利,一口下来,直接将李鹤鸣的唇咬出了血,血腥味自唇间蔓延,触及两人舌尖,一股子温热的腥甜气。
她当真是用了狠力,刺痛感袭来,李鹤鸣狠狠皱了下眉。
他低眸盯着林钰恼恨又羞耻的神色,动了动唇想将伤处从她齿间扯出来,却又被她用力咬了下来。
还咬得破口的伤处。
李鹤鸣痛“嘶”了一声,却没躲。
他停了动作,安静地站着,甚至微微低下了头,任林钰咬够了、泄足了恨。
待林钰松开他,他伸出舌头,缓缓舔干净唇角的血,尝到了一点她留下的口脂香。
他看着她眼里的泪,心道:现下便哭成这样,日后若设法逼她和他成了亲,不得恨死他。
但路要一步步走,这些打算,李鹤鸣暂且不打算让她知道。
“哭什么?”李鹤鸣看着林钰,摸了摸被她咬伤的唇:“是你咬了我,明日又无需你顶着这张嘴见人。”
林钰耳根子已经红透了,羞得像是要烧起来,心里更是委屈得很。
她自认做到这份上已经足够,实在不想理他,低头轻轻拭去眼里的泪,开口时声音有点哑:“李大人不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李鹤鸣抚了下刀锷:“知道。”
林钰得了他的允诺,不愿再留,她羞于自己又怨李鹤鸣,弯腰拿起桌上的帷帽,连礼数也不顾,有些孩子气地自顾自道:“我要回去了。”
李鹤鸣叫住她:“等会儿。”
林钰抬眸从薄纱下看他,压着脾气:“还要做什么?”
李鹤鸣没答,扬声冲着院外唤道:“陈叔。”
月洞门前候立的陈老听见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迈着一双老腿小跑着进了院,躬身道:“家主。”
李鹤鸣看了眼林钰缩在袖中的手,道:“去找只手炉给林小姐。”
陈老愣了一下,林钰也怔了一下,她转过身负气道:“我不要。”
说罢便快步离开了,当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林钰出了李府,扮作小厮的泽兰正在马车前坐着等她。
马车停得偏,离李府的侧门有几步路,冬日冷寒,朔风萧萧,路上没什么人。
林钰怕帷帽被风扬起来,伸手轻拽着薄纱,低头闷声往前走。
她来见李鹤鸣的事,除了泽兰,再无旁人知晓。
泽兰见她走近,直接就要上马车,突然轻“咳”了一声。
林钰在李鹤鸣面前是随时随刻提着一百颗心,此刻听见这咳嗽声,立马警惕地转过头看向泽兰:“怎么了?”
泽兰有口难言,拼命给林钰打眼色:“没事,小姐,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可惜林钰没注意到她的视线,暗道自己多心,而后又难免自责让泽兰露天席在风里等了这样长的时间:“是我不好,回去我让厨房做一碗热梨羹给你暖暖脾胃,可千万别生了风寒。”
泽兰苦着脸点头应下:“谢小姐。”
林钰今日在李府那方院子里出了格,丢了魂,心思也乱了。
如果她稍稍细心些,就会发现泽兰自见到她起,就睁大了眼盯着她,一副有话要说但又不敢明说的样子。
林钰心神不宁地推开车门,取下帷帽弯腰往里进,然后才钻进去,一双踩在车内铺着的地毯上的灰面竹纹锦靴就进入了她的视野。
竹纹飘逸,针线细密,在这都城里少有这般精巧的绣工。
林钰一眼就看出这鞋出自谁手:这是她去年亲手做的。
林钰身体猛地僵住,惊慌地抬头一看,见林靖大马金刀地坐在马车里,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晓得在这马车里等她从李府出来等了多久。
林靖好似已经气过了性,从面上看不出半点怒不可遏的模样,然而林钰却几乎在这一瞬间望见了自己接下来难踏出房门一步的凄凉日子。
林靖见到林钰后,先是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个遍,目光扫过她红润有些肿的嘴唇,脸色瞬间寒了下去。
林靖娶妻多年,夫妻和睦,有什么看不明白。
他冷笑了一声,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我当你这些日为何郁郁寡欢、心神不定,老是偷摸着往外头跑,原来是跑来和男人厮混!”
这话说得刺耳,但林钰却无从辩驳,她今日在李府做的事,无论放在哪名女子身上,都称得上是孟浪之举。
车外泽兰赶马回府,马车动起来,林钰不敢答话。
她偷瞥了眼林靖的脸色,放下帷帽,惴惴不安地贴着车壁坐在垫脚的织毯上,然后臀才沾着地面,又听见林靖怒道:“谁让你坐了,跪着!”
林钰身体不好,从小即便犯了错也没怎么跪过,但打小是见林靖惹祸跪惯了祠堂的。
她被林靖气势十足的低呵吓得缩了下脖子,忙撑着桌子学着林靖以前跪地思过的模样,肩背挺直地跪了下去。
然而她膝盖软,嘴却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开口道了一句:“为何要跪?阿嫂说了,当初她未与你定下婚事前,阿兄你也常翻秦府的院墙的。”
林靖听得这话,气得直接抄起了马车角落里靠着的油纸伞,作势要往林钰身上抽:“你当自己是我?!”
林钰心头一颤,吓得忙拿起桌上的帷帽去挡:“你要教训就教训,为何要弄刀动剑,难道我说错了?”
“帽子放下!”
林钰死死抓着帷帽:“我不!”
“好!好!你长大了,和男人鬼混也说不得了。”林靖气得发笑:“可你见谁不行,非得回头去啃李鹤鸣这头烂草!他身上是镶了金,还是嵌了玉,叫你没皮没脸地几次三番上他李府与他私会!你可还记得,当初可是你亲口当着母亲的面说要退他的亲!”
林钰无言以对,抬眸偷偷瞥着林靖的脸色,声音也弱了下去,辩驳道:“我没与他鬼混,阿兄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林靖拿伞指着她的嘴,气得声线发抖:“那你这嘴是让狗给啃了?”
林钰抬手摸了下些许肿痛的唇,不敢答这话,心道:我啃他还重些呢,都见血了……
林钰不晓得林靖是如何发现她去李府的,她也没敢问。
林靖压平了怒气,好言好语道:“你想男人,阿兄能将城里所有好儿郎的画像都能给你搜寻来,任着你慢慢挑,可你为何非要去找那姓李的?”
林钰实属有口难言。她大可将自己去找李鹤鸣的原因告诉林靖,但她不能这么做。
李鹤鸣向她透露王常中的案情已万分冒险,多一人知晓,李鹤鸣便多一分危险。
她林家的家训未叫她做那以怨报德之人,除此外,她也相信李鹤鸣不会骗她。
再者,林靖若知道她是为了他和父亲放低身份去求李鹤鸣,怕当真是宁肯入狱都要护着她。
林钰不愿他们涉险,半点都不愿。
可林靖也不是蠢货,他思索片刻后,问林钰:“你是不是因什么事受制于他?你告诉阿兄,阿兄替你做主。”
林钰看他猜到,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就是,就是鬼迷心窍……”
林靖听得两眼一黑,长吸一口气:“跪着吧,跪直了!”
回到府里后,林靖直接命人将林钰看管了起来。出院门是不要想了,林钰每日给父母请安都省下了。
林郑清和王月英十分不解,但林钰自小是被林靖看顾着长大的,他们做父母的倒管得少,是以没多加干预。
不过王月英多问了林靖一句:“小妹做了什么,惹得你这般生气?”
林靖大冬天气得灌凉茶,摆手道:“此事母亲勿管,我怕你知道后气伤了身。”
当初可是王月英去退的亲,如今若得知林钰起了悔心,怕是要气昏过去。
好在她倒听劝,听林靖这么一说,立马甩手不管了,横竖林靖这个做哥哥的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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