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静心底十分唾弃她这个姐姐,二少还在这,她怎可如此野蛮,都怪阿娘将她惯成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于是,她只能满脸愧疚的解释,替顾方怡收拾烂摊子。
“四妹,确实是二姐不对,我再代她同你道一次歉,都是自家姐妹,想必你也不会责怪二姐的。”说罢,她又小心的看了一眼易鹤亭,待触及到他的目光,又迅速的低下头:“二少,都是姑娘家小打小闹的,还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顾方静这番话俨然将她推上了一个高度,若她生气计较,倒显得她肚量小,斤斤计较了。
于是,她也就笑笑:“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顾方静看向易鹤亭:“二少,小女先失陪了。“
她微勾唇角,对易鹤亭行了一个极其认真的礼,才去追顾方怡。
顾清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本以为,顾方怡不想嫁给易家大少,应当是看上了风头正盛的易二少,看她这不甚在意的模样,倒出乎意料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我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气死我了!”
看见人都走光了,粉色洋裙的女孩倒是替顾清笙打抱不平起来。
“你这易二少不行啊,没一个人听你的。”她说着,还顺带鄙夷上了。
易鹤亭敛眸,片刻轻笑道:“这样看来,我确实不该来。”
“倒也不是,清笙还是很感谢二少和这位小姐的。不知二少来此处,是为何?”
顾清笙想到了易恒欢轮椅失控的事,易鹤亭好端端又从宴会厅跑出来,这件事会不会同他相关?
易鹤亭神色坦荡,没有半分心虚:“听佣人说有几位小姐在后院起了争执,便过来看看。”
顾清笙没想到宴会里都能知道她们在争执,那不知道督军他们......
易鹤亭像是知道她所想的是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只有我知道,父帅和太太他们并不知道。”
“那既然事情解决了,二少要不先回去?”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易鹤亭又怎会听不出来。
“两位小姐要不要一起?”
粉色洋裙的女孩摇摇头:“我就是觉得里面没意思才出来的,我可不想再进去!”
顾清笙也笑了笑:“我陪这位小姐一起。”
少女的眉眼染上了笑意,月光笼罩在她身上,在她的周身镀上一层浅银色的流光,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就很柔软,月光下的她愈发美丽。
那瞬间,易鹤亭感觉心跳得很快,他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随即收回目光,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轻轻点头,也不勉强:“那我先进去了,不过,夜里风大,两位小姐不要在这里呆太久。”
顾清笙笑着应下,送走了易鹤亭,粉色洋裙的女孩当即便坐在长椅上,还伸了一个懒腰。
“可算清净了,在这里呆一晚上,还不如在医院值夜班!”
顾清笙见状,坐在她身侧,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呢?”
粉色洋裙的女孩笑嘻嘻地伸出手,同她介绍:“我姓林,叫我晚衣就好了。顾四小姐,你是若水师兄的亲妹妹吗?我经常听若水师兄提起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
“……”还真没有。
林晚衣皱了皱眉,倒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笑道:“没听说过也没什么紧要,我们现在正式认识了,你能同我说说国外是怎么样的吗?我可好奇了!”
“自然可以......”
顾清笙看见她灿烂的笑容,就想起母亲在世时的自己。那时候什么烦恼也没有,每天在学堂看到新鲜的玩意儿就回家说与母亲听,哥哥在一旁捣鼓他的草药......
原来有母亲和没有母亲的孩子真的会不一样啊。
可是谁又想长大呢,谁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母亲的庇佑下呢。
可是母亲还未瞑目,哥哥的冤屈还没洗清,莫宜君还活得逍遥自在,她怎么敢松懈。
顾清笙很喜欢这位林大小姐,她将自己在国外碰到的趣事都同她说了,听到好笑的,两个女孩一起笑出声来,好像将烦恼都抛之脑后,这一刻,她也只是一个十七的少女。
在国外的三年,没有母亲,也没有哥哥,只能靠自己活着。顾向锡给她的那点银票在国外根本不顶用,刚开始那几个月,她拼了命的给顾向锡写信,乞求着他能念几分父女情分,将她接回家。
但是那些信无不例外,全都石沉大海,她永远也等不回顾向锡那可笑的良心。
若不是后面碰到了路鹊折先生,她根本活不下去。
最艰难的时刻都过去了,她现在回来了,她要在那个四面楚歌的顾公馆踩出一条路来。为了母亲、哥哥,也为了被迫在国外受苦的自己。
两个女孩坐在长椅下,有说有笑的聊着趣事,不知不觉中,这场宴会已经结束了。
顾若水找到她们两个的时候,林晚衣还拉着顾清笙的手不肯走,要不是林太太用林老爷压她,她还想跟着一起去顾公馆住。
“哥,你这个小师妹真有趣。”
顾清笙回来有几天了,顾若水这是第一次看见她笑得这般轻松:“阿笙,你们年纪相仿,若是你喜欢她,可以多来教会医院。”
顾清笙笑了笑,说她会的。
顾若水又道:“阿笙,万事有哥在呢,你这三年已经够苦了,哥只想你像晚衣那样快乐的活着就好了。”
“哥,只要莫宜君在顾家一日,我就无法快乐。”顾清笙的笑容淡去,仿佛又想起母亲被人用三尺草席卷起来直接火化那一幕。
莫宜君非说母亲得了时疫,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草草了事。后来是她和哥哥苦苦哀求,母亲才能葬在顾家祖坟。
顾若水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前头有个身穿藕色旗袍的女孩追着前面绝尘而去的汽车,追了几步,自知不会追上,便心灰意冷的停了下来,蹲在一旁。
他正想说那女孩看着有几分眼熟,顾清笙便先一步走了过去。
“荷珊?是你吗?”顾清笙认出来,这是她小时候一起玩过的玩伴。
李荷珊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在环城也是一户有头有脸的商户之家,只不过李荷珊是庶出,在李家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
顾公馆原先并不在城南,是顾清笙十岁那年才搬过来的。
十岁之前,顾家和李家是邻居,顾清笙同李荷珊是一个学堂的,常常会在一起玩。
即便搬家之后,两个小丫头也会时常写信,分享自己的趣事。但一切从顾清笙的母亲去世后,就变了,她出国后,再也没有同李荷珊有过联系。
她之所以能认出来,就是李荷珊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她姨娘去寺庙里给她求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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